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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故事

請來的還是張?zhí)t(yī),迎進(jìn)房里隔著屏風(fēng),徐三爺解衣查看傷勢,有些地方開始干水,肩膀處是稍嚴(yán)重些,又把了脈象,確定沒有內(nèi)傷,取了原先準(zhǔn)備治燒傷的藥膏抹了,煎藥了服了,又交代常日里需要忌口的吃食,這便出來與老太君侯爺夫人告辭,世子與徐二爺送他出門。

待套了件寬松的外袍出來,老太君便開始責(zé)怪,“昨兒回來就應(yīng)該叫太醫(yī)。”

徐三爺捧了茶給她,“祖母息怒,孫兒沒什么大礙”,老太君接過茶碗放在桌上,“你自個不心疼自個,家中孩子們不記掛?凡事要小心。”

徐三爺忙不住點頭,“好好歇著,養(yǎng)養(yǎng)傷睿哥兒周歲禮可是要好好操辦的。”

侯夫人與世子妃應(yīng)是,家里許久沒有大辦宴席,老太君這幾年喜好安靜,即便壽辰也不會大辦,侯爺侯夫人自然也不會大肆慶祝,睿哥兒周歲禮,是要熱鬧一番的。

徐三爺開始正經(jīng)八百的養(yǎng)傷,徐三爺受傷的消息也不知怎的就傳到外面,一天到晚都有人來府探望,自然應(yīng)付的都是世子和徐二爺,親近的親戚,隔房的長輩也來看,傷在背上,自然不能來看的人都要徐三爺赤著身子驗傷似的看過去,除了幾位叔公,旁的只是隔著屏風(fēng)問候一聲,每每聽著徐三爺回應(yīng)虛弱,再告辭出府的人個個搖頭,看來徐三爺這回是傷得嚴(yán)重了。

項詅拿了要換的傷藥進(jìn)來,徐三爺見是她,“都走了嗎?”

項詅點頭,徐三爺一個鯉魚打挺起什么,嚇得項詅忙扯住他,“干什么呀你,這么大動靜,小心碰著傷。”

“嘿,有什么要緊的,沒兩天疤都沒了。”,轉(zhuǎn)身背對著項詅上藥。

嫃兒進(jìn)來看,一天了也不見父親出過屋子,母親拿藥進(jìn)來,便跟著來看,走至徐三爺面前,眼神可憐兮兮,“父親,很疼嗎?”

一把抓她在懷里,哈哈笑,“不疼,父親在釣魚。”

四下看整個臥房,釣魚?臥房里哪里有魚?

項詅哄她,“嫃兒,去看睿哥兒在哪兒,要用晚膳了,去叫來。”

見沒有水,也沒有魚,再看父親還在笑,父親今天真奇怪,應(yīng)了項詅,墊腳親父親一下,周媽媽打起簾子隨她出去找睿哥兒。

“小孩子,你與她說這些。”擦好藥,拿了件干凈的外袍來給他披上。

徐三爺自己系了衣襟,“逗女兒玩呢,今兒吃什么?”

因徐三爺受傷,所以就在西苑擺飯,“太醫(yī)說了。你不能吃魚,也不能吃太多上火的東西,給你燉了肉粥,去看看喜不喜歡。”

將托盤拿開,叫芍藥進(jìn)來收拾,徐三爺趁著芍藥低頭,在妻子臉上偷香,正轉(zhuǎn)身要出門的項詅,被他扯一下,紅著臉看他,徐三爺笑著裝著沒事人先她一步出去。

前廳擺好了飯菜,項詅出去看嫃兒兩個,奶媽抱著睿哥兒進(jìn)來,看見項詅,揮手要抱,項詅對奶媽說,“放他下來自己走。”

奶媽猶豫,想說哥兒還小呢,卻也不敢說出來,放睿哥兒下地,項詅看他顫巍巍的站定,轉(zhuǎn)身看奶媽退后,項詅哄他,“睿哥兒過來,過來母親這里。”

好容易邁開一腳,身邊的嫃兒也來逗他,“睿哥兒來”,轉(zhuǎn)身進(jìn)花廳,沒一會兒出來,手里拿了睿哥兒的小木馬,“睿哥兒來,有小木馬哦”。

徐三爺聽見說話聲也出來看,見睿哥兒每走一步站穩(wěn)了又邁開一步,低頭看妻子瞧著睿哥兒走路正在皺眉,“怎么了?”

項詅待睿哥兒走到面前,抱他起來,“睿哥兒走路姿勢不對,要改呢。”

隨后跟著睿哥兒的人,“日后要多給他下來學(xué)著走動,不要老是抱在懷里。”

跟著的人都俯身應(yīng)是。

上桌吃飯,肉粥煮得軟糯可口,嫃兒看父親碗里只有粥,又想起今天父親都沒有出門,躺在軟塌上一天了,再看自己婉里周媽媽夾來的鴨腿,抬頭對周媽媽說,“婆婆,給父親夾菜呢,父親愛吃肉。”

夫妻兩人都笑,“父親生病,不能吃太多肉,過兩天好了,就能吃了。”

是這樣嗎,父親病了?又吩咐,“給父親多盛粥,多吃才能好。”

徐三爺應(yīng)景,“在給父親拿粥來,嫃兒說多吃才好呢。”

父女正玩笑,文尚進(jìn)來,都停話看他,文尚行禮,“爺,常將軍來了,奴才說爺不便見客,常將軍說他自己進(jìn)來看看您,這會子到院門外了。”

頓時徐三爺沉下臉來,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放下勺子,對項詅使眼色,項詅讓周媽媽伺候兩個小的,菊香拿來托盤盛粥,跟著徐三爺進(jìn)臥房,做戲怎也要做全套把,可恨吃個飯也不消停。

才進(jìn)臥房沒多久,一位身材孔武神色嚴(yán)肅的男子進(jìn)門來,身邊是他自己的侍衛(wèi),文尚回話,“將軍,我們爺在臥房養(yǎng)病,這會子正用飯呢,您看改天再來探望?”

這里是前廳,用飯的是花廳,男子抬手示意文尚,“本將軍受西大營諸位將士之托,前來探望都統(tǒng),自然是要親眼看了才放心,煩請通報。”說完往茶桌前坐下,一副見不著徐三爺便不回的樣子。

文尚忍了氣,對男子行禮,“請常將軍稍候,這便去通稟”,向前幾步進(jìn)里間,前廳后面還有一間閑閣,文尚就在閑閣里對臥房回稟,“爺,常將軍來了,要見您。”

項詅看徐三爺沉著臉,對文尚說,“讓他進(jìn)來,”,這進(jìn)來自然是進(jìn)閑閣來,起身拉了項詅的胳膊,作勢扶著項詅出去。

兩人出得臥房,項詅攙扶他坐下,前廳便進(jìn)來男子。

見徐三爺一愣,這哪里是先前見過的徐都統(tǒng),臉色蒼白冒著虛汗,此時靠在身邊的婦人身上,一臉的痛苦,忙上去行禮,“見過徐都統(tǒng)”。

徐三爺側(cè)臉?biāo)铺撊酰肿屗饋恚俺④娦量唷保謱椩f說,“夫人,這是右驃騎將軍常威”

常威見著項詅,心里一驚,早聽說徐立煜三年前卸任都統(tǒng)之職去往新河,不久便娶了一位項姓商家女子為妻,回京之后不久便受了圣上誥封,進(jìn)宮又得了皇太后的喜愛,如今見著,真是個標(biāo)致人。

上前行禮,“見過夫人”。

項詅側(cè)身回禮,“將軍有禮”。

徐三爺咳了幾聲,項詅接過茶盅給喂他喝水,怎么看都是個病重的人,常威蹙眉,張口才要說話,門外傳來給侯爺世子請安的聲音,常威頓時泄了口氣,有榮忠侯爺與世子在,再想試真假已是不能了,自己強(qiáng)闖了進(jìn)來,白白浪費(fèi)了這機(jī)會。

身后的簾子被撩開,侯爺與世子進(jìn)來,“常將軍來了。”轉(zhuǎn)臉訓(xùn)文尚,“將軍來了怎么不去回稟,怠慢了客人,小心你們的皮,時常放任你們,縱容得這般沒規(guī)矩。”侯爺一撩衣袍往主位上坐了就開始訓(xùn)人。

徐三爺慢吞吞起身給侯爺、世子行禮,侯爺愣是眼神都沒給他,“病著就好好養(yǎng)病出來作甚?”

徐三爺又咳了幾聲,世子上前看他遮了常威的視線。

常威忙給侯爺、世子見禮,“侯爺,世子,末將唐突了,原是聽說都統(tǒng)病重,這才想要當(dāng)面問候,叨擾了。”

侯爺點頭,“既然常將軍來了,自是要好好留下來用過晚膳,中堂備下酒席,請常將軍隨本侯小酌一杯,讓老三好好養(yǎng)著。”起身示意常威,“常將軍請”,自己上前走了,項詅俯身行禮送侯爺。

常威轉(zhuǎn)身去看徐三爺,世子起身示意他,“常將軍請,三弟需靜養(yǎng),咱們別院小酌。”說完就站在常威眼前,眼神清澈看他,你這是走呢還是不走?

常威無言,對徐三爺抱拳,“都統(tǒng)好好將養(yǎng),末將改日再來探望。”

徐三爺又咳了幾聲,弱聲回他,“常將軍還請隨意,待家兄替我款待。”

世子又做請,常威退后一步做相請讓世子先行,這才出門去。

聽到門上的婆子給侯爺、世子請安的聲音,徐三爺直起腰來,“晚膳呢,吃餐飯也不安寧。”

這才去花廳去用晚膳,兩個孩子早就吃飽了,見父母親進(jìn)來忙招呼,徐三爺拍拍兒子的頭頂,“吃飯了就去玩,父親餓著呢。”

嫃兒聽說父親喊餓,示意周媽媽,“婆婆,快給父親盛粥來。”

項詅陪著用了晚膳,徐三爺要去后院走走,項詅問他,“待會若是常將軍再來,三爺可是要再斂息憋氣一會?”

徐三爺似認(rèn)真點頭,“他來不了了,二哥這會子也回府,外院幾個將軍候著,常威若是沒有醉成爛泥恐是回不了家,不用理他,帶上嫃兒與睿哥兒,咱們?nèi)澊!?

帶著兩個孩子去往后院的湖邊,有草蓬船只靠在岸邊,對岸是世子的榮安院,左邊是徐家的練武堂。

守在船邊的家人上前請安,徐三爺先上去,接了嫃兒又接了睿哥兒,項詅提了裙角,跨步進(jìn)船艙。

前后兩個家人劃船,慢悠悠小船離岸,船艙中間放了小桌,湖里有荷花,低頭一看有魚兒冒頭,睿哥兒瞧見,趴著船舷邊上伸手指著魚兒給項詅看,項詅對他笑,“睿哥兒看,小魚”,又重復(fù)說,“小魚”,睿哥兒看著母親說話,張嘴學(xué),出聲只有呃呃。

嫃兒笑他,“睿哥兒還不會說話呢,姐姐幫你撈小魚。”

家人遞了魚網(wǎng)子,芍藥抱著她往水里撈魚,徐三爺靠在另一邊看著孩子們玩樂,對岸傳來聲音,“嫃兒?”

嫃兒停了手抬頭看,見是幾位哥哥在練武堂,起身搖手,“哥哥”。

不知為何,項詅看著這場景覺得很好笑,拉她坐好,“莫亂動,哥哥們自己劃船過來。”

沒一會兒,兩只小船行過來,徐家兄弟都在上面。

看著嫃兒與睿哥兒笑嘻嘻,“嫃兒來劃船吶,等著,哥哥幫你撈小魚。”

徐三爺出聲訓(xùn)他們,“好好兒玩耍,若是要下水惹得嫃兒與睿哥兒胡鬧,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徐淳璋笑嘻嘻對徐三爺,“三叔,去捉魚兒給嫃兒玩呢,是正事。”

身邊的徐淳熙也笑,徐淳疆也笑,徐淳洧也笑,一邊小,一邊解下腰封和外袍,個個身穿里衣,對著嫃兒喊,“嫃兒,哥哥們下去撈魚來。”

噗通一聲,只見水花冒起淋了對面的項詅與徐三爺滿身,項詅無奈,每日這個時候徐家少爺們練完功都要下水一會,哪里是徐三爺不讓就可以制止的。

接過干帕子擦了身上的水珠,徐三爺一邊擦一邊教訓(xùn),“嫃兒可不能跟著哥哥們一般,像個沒籠頭的馬,見天鬧騰。”

嫃兒笑嘻嘻,見父親訓(xùn)話,自己又拿了干帕子幫父親擦水珠,徐三爺笑她,“不乖,不聽話,是要挨打的,哥哥們天天挨打,父親不手軟的。”

嫃兒點頭,“嫃兒聽話,可是嫃兒想要小魚。”

徐三爺刮她額頭,眼前早已是恢復(fù)了白白嫩嫩的孩兒臉,細(xì)看也瞧不出疤痕來,再想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前兒給了他教訓(xùn),想來也會消停一段時間。徐三爺想的自然是余大人,六部近來伙同御史們蹦達(dá)最歡的人里面就有這位余大人,蹦達(dá)什么呢,‘西大營是為上晉第一大營,掌管軍機(jī),將官自是應(yīng)自律,設(shè)立督察軍機(jī)處,是為明舉。’

圣上壓下奏折,徐三爺回京官復(fù)原職之后,確實對西大營做了換血,這兩年西大營的變化,圣上是看在眼里的,當(dāng)然也不會容忍更為沒有章法的舉動出來,徐三爺這一番換血,是得圣意的。

徐三爺幫嫃兒擦了額頭的濕意,自己的人,旁人想要動一根手指都是不能的,瞧著吧,秋后螞蚱,蹦得越歡快,死得也越快。

船身搖晃一下,出水一人來,徐淳璋手里捉了一條直歡騰的魚兒,哈哈大笑,往這邊船里跑進(jìn)來,魚兒在船里掙扎。

惹得兩個孩子尖叫,船搖得更厲害,睿哥兒伸手去抓,嫃兒對著徐淳璋招呼,“二哥快上來”,看著徐淳璋在水里又心疼,待上得船來*的又嫌棄,招呼拿毛巾來,拿干衣裳來。

沒一會兒,其他幾個也上來,都往船艙里扔了魚,竟然有條大的草魚,少說也有個一斤多,在船艙跳了幾下便定住,徐三爺看著笑了,使喚幾個少年,“快回去換衣用晚膳,稍后過來,咱們在明陽湖邊烤魚吃。”

少年們歡呼,徐淳熙笑著把徐淳洧拉進(jìn)他們乘著過來的小船里,家人往對面岸邊劃去。

待水面上恢復(fù)了平靜,另一條小船過來把船艙里的魚裝進(jìn)瓷壇了,活著新鮮的魚烤了吃才好吃呢。

一家子在湖上待了一會兒,慢悠悠回岸邊,就在涼亭下面架了火架子,放了火炭燒得明旺,亭角四邊掛上燈籠,又搬了座椅來安置,夜深下來,燈籠上撲了不知名的夜蟲,翅膀飛舞撞得燈籠晃了一下。

睿哥兒抬頭看著覺得好玩,小嘴長著看得入神,徐三爺伸手幫他合上嘴唇,“父親抱你看,瞧瞧,待會頭頂落下東西迷了眼睛。”

彎腰正要抱睿哥兒起來,身邊是項紹云的聲音,“姑父,我來。”

項紹云與徐淳燁站在旁邊給徐三爺與項詅行禮,徐三爺點頭,項紹云抱睿哥兒坐在自己肩膀上,兩人笑呵呵,果真這樣看得清楚,又不需要仰頭。

將瓷壇里的魚拿出來,用了穿刺穿上,架在火架子上慢慢烤,沒一會兒又涂上香油,撒上醬料,徐三爺是不能吃的,項詅讓人端來果盤給他。

夜下湖邊蟲子比較多,煙熏沒一會兒,又拿了驅(qū)蚊的艾草,這時回外院換衣吃晚膳的徐淳熙幾人過來,團(tuán)團(tuán)圍了一圈,項詅留了丫頭媽媽們看著,身邊就帶著芍藥回西苑去幫徐三爺煎藥。

將炙烤好的魚分到小碟里面給幾位少年。

睿哥兒看乏了夜蟲此時靠著父親聽哥哥們說話,見拿了烤魚來,砸吧小嘴也要嘗,徐三爺挑了魚刺,撿了魚腹最嫩的地方喂給他吃,不同于平時吃的魚湯或是煮魚,更鮮美許多,徐三爺看他吃進(jìn)嘴里眼神跟著就亮了一下,哈哈大笑。

徐淳洧過來也靠著徐三爺,“三叔,給睿哥兒講故事吧。”

徐淳疆挑眉,看著弟弟,這小子,是自己想聽吧,還說給睿哥兒講呢。

“聽什么故事?”徐三爺將睿哥兒抱在懷里,讓徐淳洧靠近火邊問他。

“稀奇的故事,東蠇海真的有蛟龍?”睜著好奇的眼睛問徐三爺。

徐三爺笑著不搖頭也不點頭。

徐淳洧又換一個,“南海真的有鮫人?當(dāng)?shù)氐臐O民會與他們交易鮫人淚嗎?鮫人淚是什么樣子?”

其他幾個哥哥聽見徐淳洧問這樣的問題,也來了興致,端了椅子圍著徐三爺。

嫃兒在徐淳熙懷里也看徐三爺,哥哥要父親說故事呢,嫃兒也要聽,托腮搭腔問,“什么樣子呢?”

逗笑了身邊的人,徐三爺把睿哥兒的小手抓在手里,對孩子們開腔,“傳說東蠇海有蛟龍,能上天面見天君,入海管制一方風(fēng)雨,居住在龍王宮殿,每年海岸上的漁民們都要祭拜,祈求龍王讓地方風(fēng)調(diào)雨順,至于龍王宮殿在哪兒,凡人自然是不曉得。”

又說鮫人,“南海有鮫人,每月初一十五就會出海到岸邊呼吸換氣,自然也有漁人見著,至于鮫人淚,世間那么大,有沒有,沒有考證也是傳說。”

徐淳洧聽得入神,見徐三爺停了,搖他膝蓋,“三叔可曾見著?”徐三爺是出海東蠇剿過海盜,南海蓬萊仙島替圣上尋過珍稀藥材的,家里的孩子個個向往可以一覽上晉的大好河山,眼下問徐三爺,也可以解解相思。

徐三爺認(rèn)真想了一下,這夜晚黑沉,嫃兒與睿哥兒還那么小,適不適合聽這樣的稀奇故事呢?

徐淳洧又催,好吧,說就說了,就當(dāng)是孩子睡前聽的神仙故事好了。

娓娓道來,“三叔當(dāng)時比淳熙大幾歲,當(dāng)年十八歲,去宸南戍邊,因為是校尉之職,所以對將軍們是要聽命的,宸南位于咱們上晉最南邊,周邊有許多海島,居住的都是漁民,靠常年出海打漁為生,戍邊的將士每三日巡海,距離也就一天一個來回,有一次巡海,一位將軍聽人說初一可見鮫人,當(dāng)日正是初一,所以隨著底下的將士一同出海,日出海平線便開始行船,午時是要往回的,但因沒見著鮫人將軍不罷休,硬要繼續(xù)行船,我悄悄問了隨著出海的那位當(dāng)?shù)氐臐O民,這才知道,見鮫人是要在初一的午夜,以吹龍骨笛聲為號才能引得鮫人來見,果是這樣的話,當(dāng)然是見不著的,因為我們沒有龍骨笛也不能等至午夜。便要調(diào)轉(zhuǎn)船只回岸,可將軍卻說他有法子見著鮫人,所以不用回船,當(dāng)時巡海的將士分成兩股,一股說回船,一股人說繼續(xù)前行,爭執(zhí)不下最后還是將軍用了軍令,就要往前行,雖是害怕可也是好奇,所以聽令去往更深處,在船上用了干糧,將軍恐是有準(zhǔn)備,所以船上帶著的東西都齊全,我與另一位校尉下到艙底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將軍竟帶了困籠,明顯就是為了捕捉而來,此行兇險,但回頭不行,海上吹了晚風(fēng),只能順風(fēng)往前,就這樣,我們在海上漂泊了一整天,又等至夜色下來,海上的夜色果真很美,海里還有像螢火蟲般的海魚,月光下即便是不用燭火,也能看清身邊的事物。越近至午夜船上的人越發(fā)緊張,擔(dān)心見不著鮫人,又擔(dān)心見著了恐是什么妖物,子時,海面上很平靜,什么聲音都沒有,除了船上人說話的聲音,其他的一概聽不到,連海水都是安靜的,將軍這時拿出一樣?xùn)|西來,都沒有見過此物,乳白色,有一頭微翹,上面綁了紅繩,長滿了長刺,眾人都看著將軍要怎么做,沙漏表明子時正,將軍拿了那東西吹起來,聲音很奇特,看似很小的東西卻能傳很遠(yuǎn),靠近的人都覺著有眩暈的感覺出來,起初海面還是很安靜,將軍繼續(xù)吹,慢慢的海水里開始有燈光隱現(xiàn),仿佛是從海底傳來的回應(yīng),就像女子的歌聲般,很是悅耳,待聲音越來越近,水里游過一個閃著銀光的影子來。”徐三爺在這里停住了,是真要講實情呢,還是繼續(xù)才將的動機(jī),將鮫人美化一下變成披著長發(fā)有著美麗臉頰,上身是人形,下身是魚身的漂亮仙女?或是實際上是披著水草般的長發(fā),長著魚臉魚身還有四肢長著蹼足且力大無窮,能瞬間將人絞殺的怪物?

徐三爺為難了,看著孩子們好奇的眼睛,他決定還是美化一下吧。

“出水的鮫人有著一頭長發(fā),且長著人面人身,只不過個子比一般人矮小,他們回應(yīng)將軍的龍骨笛聲,慢慢靠近我們的船,那位漁人也拿出一支龍骨笛吹起來,只不過吹出來的聲音與將軍那支吹出來的不同,我們都看著將軍與漁人相較,最后漁人被推進(jìn)海里,將軍讓將士把漁網(wǎng)撒下海里,鮫人們瞬間被漁網(wǎng)網(wǎng)住,其他沒有被漁網(wǎng)困住的鮫人都定住不前,遠(yuǎn)遠(yuǎn)的觀望,將士們都有兵器,被困住的鮫人卻有尖利的牙齒,沒多會兒漁網(wǎng)便被撕開,被困住的鮫人發(fā)怒起來,一旁圍觀的鮫人也圍上漁船,想不到鮫人竟是這般兇狠,沒多會兒船上的人大多被鮫人所傷,但鮫人被傷到的傷口確可以瞬間愈合,這樣一來,將士們便沒了抵抗,這下所以人都明白,將軍這次巡海只是為了捕捉鮫人而來,適才漁人所吹的龍骨笛是知會鮫人快逃離的聲音,將軍見此時沒了抵抗,又吹起了他手里的龍骨笛,聲音不似原先的悠遠(yuǎn)長鳴,又是另一種聲音,仿若是在示弱,鮫人們停止廝殺,這時水里又出來一個鮫人,它的頭發(fā)如海水一般,看不到頭,眼神是嚴(yán)肅的,待它出水上船來,船上的鮫人都避開,那鮫人開口竟然會說話。它說將軍不該用龍骨笛來與鮫人們開這樣的玩笑,龍骨笛是漁人與鮫人的信物,漁人出海若是碰上險情,正好碰上初一、十五鮫人出水則可以搭救,將軍手里的龍骨笛來自于第三位與鮫人達(dá)成友誼的漁人,與鮫人達(dá)成友誼的漁人手里的龍骨笛只有他子嗣相繼承的,沒有送給旁人的道理,鮫人說將軍恐是將那位與鮫人達(dá)成友誼的漁人殺害了,所以將軍手里的那支龍骨笛此后再沒了效應(yīng),那鮫人拿過將軍手里的龍骨笛瞬間便將它化成水滴,鮫人離船前還說,人類無信用,鮫人才有淚,歷來鮫人受人類捕殺之苦,有龍骨笛的產(chǎn)生也是鮫人為了緩和鮫人與人類的關(guān)系,所以才有了以龍骨笛聲為號,此交易也是因為最先與鮫人達(dá)成友誼的漁人在一次出海中對鮫人人主有救命恩情,雖此次有龍骨笛騙局發(fā)生,但龍骨笛聲為號的友誼還是會續(xù)存下去,現(xiàn)漁人手中還有十九支龍骨笛,若是再有這樣的騙局便會消失一支龍骨笛,不會再有新的龍骨笛出現(xiàn),所以請人類珍重珍惜,鮫人是講信用的,不若人類時有不守諾言。”

“之后鮫人便隱身入海,海面再恢復(fù)原先一般平靜,當(dāng)夜我們便在海上順風(fēng)飄搖,再找不到方向,原本以為就要長此于此,再不能回家,船上的干糧也不剩多少,受傷的將士傷口潰爛,又沒有淡水飲取,每日這樣飄飄搖搖等著,期盼會有過往的漁船相救,但每天都失望,我們相互說話,相互鼓勵,每一天都只為著明天還要活著而努力,海上下了好多次雨,不時還有海風(fēng)過境一下就是好幾個時辰,只能蜷縮在船艙里面,也不敢多動,這樣會缺水,還會耗費(fèi)力氣”,徐三爺停住,問身邊的少年,“知道后來我們怎么得救的嗎?”

少年們聽得猶如其境,均搖頭,徐三爺含了笑,“你三叔我有個習(xí)慣,就是出到野外,只要不是在家中,每次用飯時,第一口先是放置身邊,這是你們曾祖父交與我的,他說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地面有土地公,都是需要供奉的,所以在野外求生,自己有一口吃的就要供奉,這樣神靈才會保佑得以脫險,得以生存。”

說完對身邊的少年說,“記住三叔的話,日后也要如此,這是一個人的信仰,也是對信仰的尊重。”

少年們慎重點頭。

“戍邊的將士都是從京都出去的人,因為我們那一批是前面跟著剿滅叛軍的有軍功在身的人,只要去邊疆熬幾年,再回京便可封將,我與那位校尉喜歡吃咱們京都的珍珠粒子,糯米磨成粉,與鹽水和勻了搓成小丸子,里面會混上香草,時常我們出門巡海或是在生存條件惡劣時,都會原先備上,在人困馬乏或是遇上絕境時拿出來解一解,也是這珍珠粒子救了我們的整船人的性命,我每日在用干糧時就會數(shù)幾個珍珠粒子來放在嘴里含著,也每次都會往海里投幾粒下去,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很多天,那日月光異常明亮,就是在船艙里也能透過縫隙感受得到,我與那位校尉正在說咱們京都的最好的酒樓,冬雪來時哪里最適合跑馬,正說得興起,我們倆背靠的船身傳來敲擊的聲音,起先我們一位是碰上游魚來襲擊,也不敢出頭去看,都噤聲去聽,只待它不見聲響了會自行離開,沒想到敲擊聲不斷,最后我與那位校尉便出船艙來看,竟然是一只幼小的鮫人,它趴在船舷邊上看我們倆,我們也看它,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等它下一步要做什么,因為上一次鮫人離去時已說我們毀約沒有信用,所以也不指望再有鮫人來救我們,那幼小鮫人看我們不動,自己爬上船來,走到我們面前是也就只有膝蓋這般高,我們看它,它朝我們喊叫,誰也聽不懂,最后它伸手給我們看,它手里有兩粒珍珠粒子,我與校尉好笑,因為我們的珍珠粒子在前一天已經(jīng)吃完了,已經(jīng)有兩天沒吃著,也就是我有兩天沒有往海里投珍珠粒子了。原來那個鮫人喜歡我投的珍珠粒子,所以一直跟隨我們的船,從前一天開始我便沒有了,它只等到十五月圓才出來問我們要珍珠粒子,后兒我與那校尉便坐下與那鮫人解釋,是因為我也沒有了所以沒再往海里投,那鮫人聽說我回家之后便會有,它想了很久,因為先前將軍欺騙過它們,所以它想相救也很猶豫,我與那校尉也不敢奢望它能幫我們脫險,不過因為珍珠粒子而結(jié)識到它,也是緣分,鮫人想了很久之后,與我們交流,待我們回家之后真的會再有珍珠粒子嗎,我們都保證會有,它似下定決心,隨后朝海里唱歌,我想那是我此生聽過最好聽的歌聲了。隨后海水里又出來許多鮫人,還是之前那位似鮫人人主的上來,它先與先前的鮫人對話,得知原來是因為喜歡我手里的一樣?xùn)|西,只要將我們送回家,就會再拿到,之后那位鮫人人主還是決定相信我們,所有的鮫人游到船底,將我們的船往一個方向推移,它們又齊齊唱起歌聲,也不知道怎么個行船法,我們站在船上竟可以看到河岸,眼見著就能回家了,再去尋時鮫人時,已不見了蹤影。

船艙里的人都出來,他們隔著船縫看到之前的一切,感覺又神奇又感激,待船靠了岸,回到營中,一番休整之后,我與那位校尉帶上許多珍珠粒子再一次巡海,我們承的船比之之前的還要大,備足了干糧淡水只與原先一同回來并沒有受傷的軍士再一次巡海,船行半天之后,便開始往海里投珍珠粒子,我們又一次在海上飄搖了十五天,待到第二個初一,珍珠粒子也差不多用完,午夜時,我們再一次見到了鮫人,將最后剩下的珍珠粒子都給了那位小鮫人,還能聽他們唱歌,我與那位小鮫人約定,只要我還在南海戍邊,每次出來巡海都會給它帶珍珠粒子,之后鮫人們又把我們送回岸邊。”

故事講到這里也算結(jié)束了,徐淳洧問他,“三叔,后來你真的每次巡海都帶珍珠粒子給鮫人嗎?”

徐三爺點頭,“當(dāng)然,我們常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我在南海戍邊一年零四個月,我每隔五天出去巡海,都會帶上珍珠粒子,后來出海帶著珍珠粒子便成了我們那一個戍邊營衛(wèi)的規(guī)矩,直到現(xiàn)在都沒變過。”

徐淳燁一直都是個喜愛天馬行空又有著少年純真,徐三爺有這樣富有情境的相遇,真的很讓人羨慕,“三叔,您離了南海,再回來之前有再見過那只鮫人嗎?”

徐三爺含笑點頭。

徐淳璋的思維永遠(yuǎn)跳躍飛快,“三叔,他有沒有與你有龍骨笛之約?”

徐三爺哈哈大笑,“好了,夜深了回去睡覺,明兒起來練功,誰遲了,我可是要動鞭子的。”抱起早就困得點頭似小雞啄米般的睿哥兒,徐淳熙抱著也是睡眼朦朧的嫃兒起身往西苑去。

徐淳璋不罷休,緊緊跟在徐三爺身邊,一直糾纏,“三叔,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龍骨笛之約?”

徐三爺示意他噤聲,小心吵醒了睿哥兒,朝徐淳璋神秘的笑笑,“不可說啊不可說。”

暗自笑了一會兒,走在前面回去。

徐淳璋右手握拳,左手一掌拍在一起,三叔真是的,說話也不說清楚,弄得人心里癢癢,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

項紹云在一旁好笑,姑父這一出著實撓人心肺呢,不行,待會兒回西苑定要纏著他說到底是有還是沒有,若是姑父不說,這不還有姑姑嘛,讓姑姑去問,姑姑定然也會好奇的,打定主意一點頭,跟著眾人便上了西苑的回廊。

幫兩個孩子擦洗了身子,抱著回臥房去睡,又伺候徐三爺換洗,服下湯藥,擦了藥膏,徐三爺伴著兩個孩子睡去,項詅出臥房來,芍藥在閑閣回她,“少夫人,幾位少爺還等著呢。”

項詅驚訝,“怎還不回去歇息。”

芍藥搖頭,“奴婢不知,奴婢再去問問?”

項詅叫住她,“慢著,我去吧”說完芍藥打起簾子,項詅出去前廳,果然,除徐淳洧之外,其他幾個都在,見項詅出來,上前見禮,“三嬸嬸”,項紹云嬉笑,“姑姑”。

“快回去歇著吧,你們?nèi)宥夹铝耍饷婧冢⌒男凶摺!碧忠懈麄兊男P,項紹云上前扶住她胳膊,“姑姑別忙,有事要求您。”

項詅奇怪,“什么要求我?”

項紹云朝她恬臉,“姑姑,您定要答應(yīng)。”

項詅搖頭,“沒說什么事呢,我怎么答應(yīng)?”

項紹云無語,姑姑不上當(dāng),徐淳熙笑著往前,“三嬸嬸,要不咱們給您說個故事?”

這半夜的說什么故事呢,搖頭,“快回去睡,什么故事要說,明兒再來尋我。”

項紹云又拖住她,“姑姑,您就聽聽吧,很好聽的,姑父今兒在湖邊給我們講的。”

徐淳璋與徐淳疆、徐淳燁也上前來勸,“三嬸嬸,聽一聽吧。”

這、、、、項詅看他們那么認(rèn)真,“好吧,聽聽吧,誰來講?”

徐淳熙前一步,“我來講”。

項詅往太師椅上一坐,項紹云忙遞上茶碗,芍藥看著這場景,掩了嘴笑。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就在徐淳熙繪聲繪色說著徐三爺與鮫人的故事的時候,徐三爺正坐在花廳里聽文尚來報,“此時酒席還沒撤下,世子與二爺還算清醒,常威看似爛醉如泥,但實際怎樣還不可知。”

徐三爺食指摩挲茶碗,姓常的果真深藏不露,還是有兩下子。

“別讓他醉太死,醉死了還想留宿嗎?明兒爺可不想再見到他,去回世子,可以收攤了。”徐三爺又問,“前廳還在說故事?”

文尚含笑點頭,“是,大少爺正與少夫人說呢。”

“說到哪兒了?”徐三爺也含笑,文尚回,“說到第一次遇鮫人。”

“哦,那好,你去中堂瞧瞧情形再來回我,前廳說故事,估計可以供你再有兩個來回。”

文尚含笑應(yīng)是,退身出花廳上回廊出西苑往中堂而去。

前廳里,徐淳熙終于將故事講完,項詅沉默,項紹云問她,“姑姑,您說姑父與鮫人有龍骨笛之約嗎?”

項詅可不會接他這茬話,笑著回他,“我怎么知道。”

項紹云立馬樂意了,“姑姑,您去問問姑父?”

“為什么我去?”項詅繼續(xù)裝傻。

“三嬸嬸,難道您就不好奇?”徐淳璋從來是個性急的。

項詅搖頭,“不好奇。”

眾少年啞然。

打發(fā)他們回外院,這才進(jìn)臥房去洗漱換衣出來,瞧見徐三爺從花廳進(jìn)來,“三爺怎么出去了?”

夫妻倆一同去往床榻,徐三爺解了外衣,項詅接過,“文尚來回事,就一會兒。”

項詅點頭,吹熄了蠟燭,放了床帷要睡。

徐三爺以為她睡了,誰知竟冒出一句,“三爺,你有沒有龍骨笛之約?”

徐三爺笑得身子顫抖,項詅翻身看他,也笑了,“有還是沒有?”

徐三爺按下她進(jìn)懷里,繼續(xù)笑,說“秘密,不可說。”

項詅哼一聲,從他懷里出來瞪他,徐三爺強(qiáng)忍了笑,安慰的親她,一親上了癮,夫妻恩愛,轉(zhuǎn)而至窗前的軟塌上,情迷之際,項詅還問了一聲“有沒有”,徐三爺嗯應(yīng)她,項詅心里還在想嗯是有呢還是沒有。

------題外話------

兩點四十二分,親們說有呢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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