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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長

車駕回宮的時候,完顏綽的渾身沒有停息過顫抖。她剛剛倒逼了在京的兩王,然后又借著仇恨的機會,收攏住了上京的軍心, 這樣的消息也會很快傳出去, 成為叛軍不光彩的誣陷之罪。至于叛軍,自然不指望他們自己退兵, 但是他們這樣硬著頭皮用“廢昏君、殺妖后”的理由,卻變得牽強極了。

民心向背已經有明顯的傾向,加上她還置辦著一步后手, 她也可以一箭雙雕, 心想事成了。

只是已經“射殺”的那只“雕”,卻叫完顏綽非但高興不起來, 反而大病一場一樣無力。

替圣母皇太后完顏紓收尸的人說, 這么高的城墻跳下來,人已經摔散了, 骨頭渣子從皮肉里戳出來,完全不能看!完顏綽捂著小皇帝的眼睛, 聽他哭著喊著要“阿娘”,忍不住地就是陪著他哭,哭得昏天黑地。

皇帝再次披孝,完顏綽看到朝堂上滿頭落雪一樣的父親,心里一點都沒有成功除掉妹妹的喜悅。

“臣妻不虞,企望太后歸寧一顧。”完顏速顫著胡須,抖著聲音,對女兒說。

就算是陷阱,完顏綽此刻也顧不得了,她扶著父親的手臂,凝視著他花白的頭頂,哽咽著說:“我回去……我回去!”

她的母親已經在完顏速的府邸里病倒了。整個寢臥彌漫著濃重的藥氣,穿梭往來的丫鬟、婆子、郎中,莫名地叫人心驚。完顏綽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進了門。她的母親果然臥床不起,臉上的皮膚也像垮了一樣,唯有眸子里還有勁光,仿佛提著一口氣在等著誰來。

“阿娘……”完顏綽一點不敢拿大,自覺地跪坐在母親榻前的腳踏上,流著淚說,“母親千萬節哀!妹妹……不知道怎么竟然會選那條路!我……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只恨自己沒有攔得住她……”她說不出的愧疚——雖然真的與她無關,但是她曾經這樣心心念念地盼著,盼著,盼到最后,意想不到地實施成功了,她卻愧疚了。

完顏夫人顫巍巍的手伸了過來,掌心也是蠟黃的,指甲干澀無光,和半年前母女相見時簡直截然兩人!完顏綽自小就對母親又愛又怕,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自己稍有不洽就要挨巴掌,本能往后一縮??墒切捶磻^來:挨一下打,心里不就好過了?于是又把身子迎過去等著。

想象中的掌摑一直沒有落下來,倒是母親干澀的掌心輕輕撫摸在她的臉上。完顏夫人的聲音喑啞而輕柔,讓完顏綽有一種終于擠掉了所有奪寵的人、而終于獲得了母親全部的感情的感覺。

“阿雁,我親生的孩子,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算是死得其所。”完顏夫人終于說出了最讓完顏綽震驚的話,“我總算沒有白勸她?!?

“……勸?”

完顏夫人閉了閉眼睛,眼角擠出兩滴濁淚:“命如此,不可違。我那日進宮問她:跟著姐姐處置國政,覺得自己可比得過姐姐?她還算有自知之明,搖著頭嘆氣,又說不放心孩子。我說,一山終不容二虎,你既然是為了孩子的前程乃至性命,就該學會做出對他最有利的抉擇才是。”

完顏綽震撼得無以言表,聽母親繼續喃喃地說:“女人啊,當了母親就不一樣了。之前,想的都是自己,之后,想的都是孩子。變好變壞就在一念之間,其實也不過是圖孩子未來的好壞而已。朝里暗流,外頭叛軍,她終于想明白,若沒有強有力的執政之人,小皇帝只有死路一條——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的。她肯一死,至少一時之間,可以占據輿論,為兒子立穩地位。”

“阿雁!也是為了你!你心里一直恨阿鴻擋你的道——我知道——現在,她再也擋不了了!小皇帝長大,你不會再是弄死她母親的仇人,你是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的嫡親姨母,是保護他一個孤兒在帝位上慢慢成長的恩人!”

完顏夫人眸子里的光銳利起來,身子也半仰著,努力抓著完顏綽的手,“既然儺師都說,咱們家的福分都在你的手里,我認命了!但是,你的妹妹為你讓開一條大路,你不能辜負她!你不能辜負完顏家!”

原來母親對一切了解得這么透!對兩個女兒暗藏的心事懂得這么深!

完顏綽點著頭,手被母親掐得生疼,心里更是顫顫的,除了連連點頭哽咽,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母親喘了一陣,掐得更加用力,說:“阿雁!你妹妹近乎為你的坦途而死,你要發誓,永遠對她的孩子好!遇到什么都要保護皇帝的位置!”

完顏綽點頭道:“我發誓!一輩子對阿鴻的孩子好!一輩子輔佐他在帝位!否則,讓我被眾神詛咒,不得好死!”

“孤獨終老!”完顏夫人用力說。

完顏綽只能跟著說:“否則,讓我孤獨終老?!?

她的母親,露出獰厲的笑:“對了!這比一切死亡都來得可怕呢!”她放心似的放下手,全然不顧完顏綽的手背上被掐破的口子一點點滲出鮮血來。

她終于安然地躺在枕頭上,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自語一般說:“生孩子可不容易呢!阿雁是第一胎,生了一天兩夜,疼得想死的心都有。到最后,渾身一點力氣都沒了,老東西在外頭喊:‘天倒又亮了,怎么動靜都沒了?生出了兒子么?’我心里那個氣?。〗腥死熥酉肓R他。結果東面簾子一揭開,一輪太陽就這么紅撲撲地滾到我懷里了,阿雁啊,就出生了……”

完顏綽低頭看看自己手背上滲血的指甲印痕,又看看瘋了一般喃喃自語說生孩子的母親,竟忍不住淚,悄然退了出去。

三日后,完顏速上表請假,要料理妻子的喪事。完顏綽在朝堂上摟著小皇帝,硬忍著眶子里的熱淚,叫南院的文臣為母親蕭氏擬了謚號,并追贈為云州郡君。

晚上,完顏綽親自講著契丹祖先的故事,哄著小皇帝蕭邑灃睡覺,孩子的小臉蛋柔嫩得水豆腐一般,她撫了又撫,撫了又撫,感受著指尖細膩潤滑的手感,胸懷里的溫情一點點溢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回到宣德殿的寢宮,依然是冰冷的感覺——哪怕用了赤紅的垂幔、朱紫的屏風、銷金織錦的帳帷、金雕玉琢的用具,一件都沒能拯救冰冷的感覺。完顏綽頓時覺得氣息堵在胸口,幾近要窒息,焦躁地轉了幾圈后對阿菩說:“去取針來?!?

她右邊背上的曼陀羅,已經填了一大半顏色了。阿菩心細,每一朵花都用三四層顏色勾勒著、渲染著,宛如南邊晉國最正統的院體畫。粉紫的顏料調成水漿狀,滲進刺出密密麻麻傷口的皮膚,顏料中使用的烈酒、礦粉,與鮮血交融著,一點點往肌膚深處鉆,火辣辣的疼痛,漸漸劇烈,如沸油潑過。

完顏綽抱著身體下面的綢枕,終于哭了出來,開始不過無聲飲泣,后來無所顧忌,哭出了聲。阿菩很少見她如此傷心,停下手來怔怔地看。完顏綽在間隙里斥道:“別停下來!”

于是,背上驀地劃過錐骨的劇痛,她的皮膚、肌肉、骨骼瞬間全收緊了,背抗拒地挺著,呼吸都難以為繼。巔峰的痛慢慢過去,她又從窒息里活過來,又可以把這些痛楚化為淚水,為她的妹妹,為她的母親,為她選擇的這條瘋狂的道路,為她死去的魂靈……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俯伏在矮榻上,身上是阿菩為她蓋上的棉被,背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見她醒過來,阿菩急忙從熏籠上取下衣裳,趁熱披在她裸_露的肌膚上,見她眉頭一皺,急忙問道:“主子,可還好?昨兒實在紋繡得太多了,只怕疼得厲害。先叫了主子好一會兒不應聲,我都差點去喊御醫了。”

完顏綽搖搖頭:“睡著了。這段日子失眠得厲害,倒是昨兒痛哭一場,把一切放下了,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彼噶酥缸襄\的外袍:“今天是大朝,要穿那件?!?

她深吸一口氣,拿過枕邊幾件密奏,都不用看,里頭的內容早就爛熟于心。她撫著密奏的黃綾封面,露了一點點笑意。

朝堂上死氣沉沉,完顏速告假未歸,長嶺和鎮海兩王雖然不敢蹦跶,但是也總是一副抱著胸等著看笑話的模樣。完顏綽拿著幾份軍報,對南北兩院的人說:“好的很,西京那里的叛軍已經一路開到了上京之西,南邊并州的李維勵正等著看我們自相殘殺的好戲。眾卿此刻有什么良策?”

長嶺王搖搖頭,袖手說:“之前有個換掉王藥的良策,現在,好像沒有了。”

完顏綽挑眉笑了笑:“換掉王藥是良策?皇叔可知現在渤??さ撵呿H人已經從里頭請降,將原來渤海王轄下的幾員守城將領在睡夢里和妓院里一一拿下,然后靺鞨人的首領宣誓效忠于我。渤??け谎?,已經平復了!”

愣怔了片刻,朝堂下面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完顏綽舉著手里幾份秘密軍報,笑得燦爛:“歸圣軍指揮使王藥,他身邊的近衛,原是我在禁軍里最信得過的幾名忠臣,密報就是他們發過來的,每個人是不同的暗號,只有我曉得。彼此對照,自然不虛,不勞眾位猜疑。還有個更好的消息:渤海郡的靺鞨人已經自愿作為先驅,從北邊包抄秦王所領的叛軍;王藥帶人回上京迎戰,二十八萬人馬幾乎一個不少,士氣昂揚,就等著揍秦王呢!還有,我已經遙制云州和應州的斡魯朵,讓給秦王一條逃命的通道,讓他去和等著撿便宜的李維勵再鷸蚌相爭一下;最后呢,文宗皇帝原也有私屬的斡魯朵,我分布在西北三郡,名為軍屯,實際上,可以直取三秦之地——秦王的老巢,給他們加一片水土豐美的好地方。”

她弛然地笑著,雙手張開霸著皇帝的御座,小皇帝乖順地依偎在姨母的懷里。那天,和王藥在御書房看堪輿圖,果然不是沒有收獲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作者菌很喜歡軍事噠,但是寫過一篇大刷軍事政治的失敗文之后,放棄了自我……

簡單地介紹當時的形勢,不太明白的筒子請舉手提問,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然,要是軍事水平比作者還高,我這個好龍的葉公就露餡了……

局勢圖示意:

請叫我靈魂畫手,哦也\(^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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