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拿到了云府木牌,興奮得一夜沒睡,在云府的院墻外守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云府后院的門一開,秦青便跟著一眾新招的下人一起進了云府。
一名內(nèi)侍模樣的人將每張木牌反面留的名字翻出核對,翻到秦青的木牌時停頓了下:“黎姑?”見秦青點頭,內(nèi)侍撓了撓腦袋疑惑道:“怎么好像記得不是你這個樣子……”
秦青摸了摸臉上的面紗,故作恍然道:“哦,我摔了一大跤,臉也被劃傷了,太丑,不能見人。”
內(nèi)侍半信半疑道:“哦……那你先下去忙吧,對了,你是每日里只上白天的工晚上要回家的是吧?”
秦青泫然欲泣:“昨天家里遭了賊,那賊心狠手辣,不僅偷了我的錢財,還對我拳打腳踢,末了又放了把火燒了……”講到這里,秦青低頭拿著衣襟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
內(nèi)侍聞言抖了抖,嘆口氣道:“好吧,你且住在府內(nèi),要是精力夠的話再給你安排點晚上的活?”
“沒問題沒問題。”秦青高興起來,“我很能干的,臟活累活都能干,工錢看著給就行了。”
周圍的其他下人擠了擠她,嘟囔道:“你把活都做了,要我們干嘛?”秦青被這么一擠一推,已挪到了隊伍的外邊。遠遠的走來兩個人,正撞進秦青的視野之中。
“小白!”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驚喜,向著不遠處的云兮招手。
云兮頓足,向著秦青的方向看來,他有些莫名,半晌指著自己的鼻尖問:“你,叫我?”
秦蕭然也踱過來:“小白?你昨天說在回城的路上聽到有人這么喊你,不會就是她吧?”
秦青正要繼續(xù)說話,內(nèi)侍已經(jīng)急忙跑了過來,沖著云兮一施禮:“對不起將軍,新來的下人不懂規(guī)矩。”
云兮不以為然,越過內(nèi)侍向秦青問道:“你是新來的?叫什么名字?”
不等秦青答話,內(nèi)侍已恭敬回道:“黎姑。”
云兮點點頭,又問:“蒙著面紗干什么?不愿意見人?”
秦青有些猶豫,囁嚅道:“長……長得丑。”
內(nèi)侍不露痕跡將秦青朝里推了推,低聲道:“干活去,沒事不要出來打擾將軍。”
秦青被推的一趔趄,有幾個下人竊竊私語:“就她這樣的也想學那些大戶人家的姑娘接近云將軍,真是癡心妄想。”
“就是,擋著臉就想裝神秘?你看額頭上的一道疤照樣遮不住,這么丑的人倒是也敢和將軍湊近乎。”
周圍講的再熱鬧,也沒有半句能進去秦青的耳,她望著云兮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云兮他,似乎對自己很陌生。在她的理解中,即便她遮住了容貌,但是身形和聲音都沒有變化,云兮理應認出自己,可如今這般狀況似乎云兮已經(jīng)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不過秦青仍然覺得很慶幸,這一世里云兮不僅模樣沒有變化,連名字也沒有變化,他覺得冥冥中云兮還是那般心疼自己,擔心自己找他找得太過辛苦。
秦青的活計是打掃西北角的院落,包括每日例行的灑掃,修剪花枝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這些事情秦青無論是在東海還是在太虛真人的仙山上都做過不少,倒算稱手。不過頗為惆悵的一點是,云兮的起居飲食都在東南角,加上他平時也不怎么逛園子,秦青便很少有機會見著他。但是她,實在很期盼能看到云兮,平日里便十分羨慕被分在前院的下人們,更羨慕負責膳食的下人,可以出入云兮的居室,有機會近距離地接觸一下他。
不久之后,秦青便發(fā)現(xiàn)想要見到云兮其實還有個簡單粗暴的方法,雖然將軍府里的府兵不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是憑借秦青的功底,挑一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偷偷溜到云兮房間,應該也不算特別難的事。
想到這里秦青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秦青將云兮曾經(jīng)的配劍龍淵劍揣上,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前院云兮的書房之外。
燭影幢幢之下,還是原來那個熟悉的身影,白色衣衫儒雅淡漠。秦青扒在窗口默默看著,越看心里越欣喜,越看心里越繾綣,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身處何處,一不留神就踩斷了一根樹枝,暗夜里的聲音尤其刺耳。
秦青一邊緊張地朝屋內(nèi)望著,一邊急中生智學著“喵”了一聲。屋內(nèi)的云兮突然笑了起來,沖著外邊說道:“都在外邊站了那么久,你不累么?”
秦青心知早被他發(fā)現(xiàn),也不再躲藏,從門口一步步挪了進去。
云兮看著她,有些恍然道:“黎姑?就是喊我小白的那位……大嬸?”
秦青的心“哐當”沉了下去,扭了扭腰肢委屈道:“人家其實還小……”
云兮又笑了一下:“抱歉,我看不到你的面容,只是從名字妄斷了。不知姑娘到在下的書房外是有何事?”
秦青連忙從身后將裹的里三層外三層的龍淵劍取出遞了過去:“我是來給你送劍的。”說完鼓勵般地將劍又抬了抬。
云兮有些莫名,猶豫地接過劍去仔細看了片刻,不由驚道:“這是上古神劍,你怎么會有的?你又是何人?!”
秦青試探道:“你可記得一個叫做秦青的女子?”
云兮被冷不丁問了這樣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更加莫名,想了片刻道:“不記得,也沒有聽說過。”
秦青不甘心,又從頭上取下瑩白珠花:“小白,那你仔細看看,你可認得這個?”
云兮探頭瞄了一眼:“女人家的東西我一向不怎么上心。”
秦青的面色黯然了一瞬,在心里糾結地咬住小拇指,惆悵道:“好吧,小白你果然不記得了。不過這把劍本來就是你的,你既然當了將軍,有這把劍在身畔定是可以助力的。”
云兮蹙著眉,望著正要轉身離去的秦青,半晌道:“姑娘,我們是舊識么?”
秦青聽聞此話興奮地轉回身來:“小白你可是記起什么?”
云兮看著她,猶豫道:“姑娘,我想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從前院回到后院的一路上,秦青的心情都很低落。自己猜的不錯,小白真的把她忘了,而且忘得還挺徹底,現(xiàn)在的她其實就和那些整日里徘徊在將軍府門前的女子沒什么兩樣,都被他忽略了。夜空上一輪殘月,剛剛露了個臉又被黑云無情遮住,有零星雨點落下,連帶著心情更加濕潤起來。
從廚房拿了一碟點心的秦蕭然邊吃邊向著云兮書房而來,一進門就見到云兮正望著一把劍發(fā)愣。
“好像出了什么狀況?”秦蕭然望了望門外已然走遠的秦青,又轉頭向云兮詢問道。
云兮回過神來:“你怎么還沒回家?不怕你爹又舉著掃帚打你?”
秦蕭然不以為然道:“反正我爹都已經(jīng)認定我是紈绔了,我也懶得去糾正他對我的印象。”他把點心碟遞到云兮跟前,“餓不餓,吃一個?”
云兮卻沒理會,只是繼續(xù)專注地看著手邊的劍,秦蕭然湊過頭去好奇地瞄了一眼,也驚道:“上古神劍?!龍淵劍?!”
“嗯,是黎姑送來的。”云兮道。
秦蕭然陷入沉思:“詭異,真是太詭異了。一個普通的下人怎么會有如此世間難得一見的寶物?對了,她好像是負責后院灑掃的吧,居然能在夜間避開你那么多府兵輕松來到你的書房前,絕對不是個那么簡單的人。”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云兮沉吟起來,“方才我見她走路,步法沉穩(wěn)有序,應該是有功底的。”
“云兮。”秦蕭然嚴肅起來,“我此前已經(jīng)得到消息,關外胡國有奸細來到了臨安城,他們的目標便是你,我覺得對于來歷不明的人,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云兮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好,你也替我多留意一點。”
窩在后院頹廢了一整晚的秦青在看到初升陽光時,又重新打起了精神,與府門外的那些女子比起來,她起碼還能經(jīng)常見到云兮,只要能見到云兮,就永遠不算太差,她有大把的機會去和他說話,去提醒他過去的事情,他能想起最好,就算想不起也不要緊,她將他守護好就行。
想到這里連打掃庭院都覺得神清氣爽起來,正打算將院中僅有的幾棵半死不活的海棠樹捯飭捯飭,有內(nèi)侍跑來吩咐,道是今日原本負責采買的下人突然病了,囑秦青暫時替代一天。秦青對于能出府逛上一趟自然沒什么異議,興沖沖地收拾了下就蹦噠出了門。采買的活其實也算按部就班,只要自己不瞎逛,不消半個多時辰就全部采買完畢。
哼著歌往回走的秦青剛剛走到一個巷口,便看見穿著一身常服的云兮與秦蕭然在巷內(nèi)邊說著話邊向前走。秦青正要開口打招呼,誰知高高舉起的手臂還未來得及揮舞,就看見一側院墻上閃過一個黑影,黑影手中一抖,一簇明晃晃的銀針向云兮飛去。
秦青心中一涼,手里已“嗖嗖”飛出兩根蘿卜,然而蘿卜還未成功攔截到銀針,云兮已拉著秦蕭然迅速躲過了襲擊。
然而偷襲的人并未善罷甘休,手中又多出一把彎刀,跳下院墻直奔云兮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