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走后,桃花渡又回復原本的靜謐,仿佛從沒有人來過,也沒有人離去。
只是,落葵身上的毒發愈發頻繁。她不曾后悔,只是覺得一生太短,終究來不及再見他。
從記憶中抽身而出的時候,秦青一反常態地很是沉默。本來的,愛情應是迤邐的、美好的、雋永的,如她釀制的海棠醉,連挑剔的大師兄都贊不絕口。
可,怎么會這樣。
那些傷口,卻都隱忍。心甘情愿。
落葵將枕邊的玉笛和一封信箋緩緩遞了過來,指尖從“湮”字上最后劃過,然后輕輕地、永遠地垂下。
“在見著你的時候已經想要忘記,我是怯懦的。你卻不需忘記我,我對你那般得不重要,何必費盡心思忘記。你隱忍淡漠,我該消散還是決絕?我突然覺得疼,每個傷口都清楚。彼岸無憂,從此到彼,不過輕輕一躍,在你睡意未盡之時,我選擇先行離開。
多么想親近你,我倘若抱著你死去,你會不會有一點點的觸動?你寧靜地睡著,無痛無楚,泥塵不染。我十分疼愛,憫憫滿滿的溫柔,從此再無覺察,一生一世猝然而終。
你多多保重,也不枉我這樣。
就此先行一步。”
娟秀干凈的字跡,是給心上人最后的絕筆。
砌一座小小的墳,在漫天的桃花雨下棲息。云兮與秦青均沉默著,良久,秦青才打破了寂靜:“小白,我總覺得……我總覺得落葵不是很值得。”
“小白,愛一個人是要如此辛苦么?”
“啊,我忘了小白你沒有心上人的。”
“小白,你說我們還要不要去找那個壞男人,將信和笛子給他?”
“小白,或者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可以替落葵揍他一頓。”
秦青作勢將手中的玉笛一揮,陽光照在吊飾的珍珠上,發出奪目的光彩。云兮神色一緊,上前一步捏住珍珠仔細端詳,那珍珠竟然一松,徑自從吊飾上滑落下來。
落在云兮大大的手心,幻化成一塊晶瑩的碎片。
“這……這不會是……“秦青托起碎片問詢地望向云兮,緊張兮兮地問:“我們搞壞了落葵的東西?”。
云兮廣袖一揮,碎片已到了他手掌中央,仔仔細細地看,側臉在夕陽下鍍上一層金邊,有些散落的發在風中輕輕地飄。秦青有一剎那的恍神,有時候,她覺得云兮真是好看,不知道自己夢中的心上人能不能趕上他半分。
“這是玲瓏鏡的碎片之一!”云兮歡欣的聲音將秦青從恍惚中拉回,“青兒,沒想到這一枚碎片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獲得!”
這天夜里,秦青做了一個夢。夢里是煙雨的江南,她跟在一名白衣男子身后,偶爾的笑鬧,男子轉過身,面目不清,他從背后變戲法似地拿出一支小面人,說:“送給你!”
夢突然便醒了,夜還是那樣深,秦青覺得眼角有些濕潤,用手一抹,竟然是淚。
對于情這個字,秦青總覺得自己很懵懂,除了那只莫名其妙不了了之的灰鼠,她沒有任何的感情經歷,然而夢里每每經歷這樣的畫面又總是刻骨銘心的痛。她記得曾聽司命星君提過前世的事情,但是再想細問,那老兒便遁的比誰都快。
收拾行李的當口,秦青一直心不在焉,云兮將手指在她面前晃了又晃:“你中邪了?”
秦青轉臉沒頭沒腦地突然問到:“小白,你比我老,你應該懂什么是‘情’吧?”
云兮稍顯吃驚,一時沒有回話。
“唔……這么說吧,小白你喜歡什么樣的仙?”秦青覺得針對如此深奧的字眼,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以便于深入淺出地理解。
這一回小白干脆扭頭不理她。
“你喜歡的是人?”
小白沉默。
“或者是妖?”
小白繼續沉默。
“難道你喜歡的是……人妖?!”秦青突然驚跳起來,連聲音都大了幾個分貝。
云兮的臉由白轉青,恨恨地系好包袱,將她拖出了桃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