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拓跋燾的貼身老奴趙福搓著手來回踱著步,不知如何是好。遠遠地瞧見南風飛奔而來,趙福忙三步兩步地迎上前去:“南風姑娘,你家娘娘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好端端地不知怎么又惹了陛下生氣,如今老奴是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南風沒答話,兩步趕到殿前,伸腳就要踹門,誰知門在這一刻被打開了。
殿外跪著的眾人抬眼朝里瞧了一眼,又齊刷刷地迅速低下了頭。
只見里邊出來的兩人俱都一臉怒氣,俱都衣衫不整,頭發蓬亂,一個手臂被拉了道口子,鮮血一直流到指尖;一個手握短刀,嘴角紅腫。
昭儀一臉煞氣,對著南風吩咐了句:“我們回宮!東西就賞他了!”
一句話實實把一眾人給駭一個跟頭,也把后面的那位給惹的面色更加難看。
趙福戰戰兢兢地去扶拓跋燾,卻被恨恨地甩開,只得跟在身后一溜小跑地遠去了。
凝云閣中。
右昭儀沮渠溯月一路闊步行來,往殿中的主位上一坐便開始哭,且哭的豪放大氣,經久不衰。
南風有點無措,自打陪在這位身邊,上一次看她哭還是小時候弄丟了牧犍哥哥親自做的一只狼骨耳環,就連兩國議和將她送往魏國和親也沒見這么傷心過。
“公主,可是疼的厲害,奴婢給你請太醫……”
“不許請!”沮渠溯月一揮手,“誰都不許去!誰去誰掉腦袋!”
這一唬倒是生生駭住了眾人,一個個都把向外的腳給收了回來。可眼前這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一只手還不斷有鮮血自指尖流下,這要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后宮死了個把女人這么簡單,而是關聯著兩國微妙的關系。
眼看南風柳眉倒豎,就要上前來橫的,秦青卻先了一步,徑直遞上了四、五塊帕子。沮渠溯月一楞,哭聲斷了一斷,然后接過帕子來前赴后繼地擦起眼淚來,一邊哽咽一邊恨恨道:“什么都要搶我的!如今就連把貼身的匕首要不肯放過!”
揉皺的絹帕被胡亂地扔在地上,沾著血跡的地方仿佛開出了朵朵紅梅。
秦青見她情緒稍穩,忙不著痕跡地替她上了藥包扎好,身畔的南風贊許地看了她一眼,瞅準了機會扶著自家公主入里屋休息去了。
一切安頓妥當,天色已近黃昏。南風見仍然杵在門口的云兮和秦青道:“宮門即將落鎖,你二位熱鬧也看了,就趕緊回去吧。”
“這……恐怕不妥吧,我們還未給昭儀娘娘瞧病呢。”秦青見要趕自己走,當下有點著急。
“我家娘娘說她無病。”南風做了個“請”的手勢,肅著臉就要逐客。
一道慵懶地掌風突然閃過,輕巧地劃過南風的手:“這樣不妥吧,經我今日近旁觀察,你家娘娘確是有病,且病的不輕。”秦青有些吃驚地回頭,正好撞見云兮似帶著笑意的眼。
眼見這南風的怒意一點點升上來,云兮向前邁了一步:“我行醫十數年,擅各種疑癥,解毒,還有……心病,你家娘娘的病便是心病。”云兮說這番話時忒嚴肅忒正經,謊撒的忒圓潤忒順溜,秦青望向云兮的表情猶帶了幾分感慨和崇敬。
南風的臉色赤橙黃綠青藍紫地變幻了一番后,突然嘆了口氣:“不錯,我家娘娘一直有個心結難解,你二人……恐怕也解不開的。”
“不試又怎么知道?”秦青趁熱打鐵地急問了一句。“我二人醫術已登峰造極,別說你家娘娘有一個心結,就算是百十個要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云兮驚詫地瞅了一眼秦青,又在心里嘆了一聲,心想這丫頭吹起牛來依舊是這般驚天地鬼神的。
南風聞言猶疑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般:“也好,不過入夜后秦姑娘可以留下,至于云大夫就不方便了,還煩請明日進宮來診治。”
“無妨,我明日來便是。”云兮云淡風輕地收拾好包袱,對秦青道:“你送我出宮門,為師有幾句話囑咐于你。”
見云兮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秦青罕見地沒有反感,一心只想著終于擺脫掉這條尾巴,雀躍地差點樂出了聲。
二人一路行到宮門口,云兮也未交待半句,秦青忍不住提醒道:“喂!那個——什么師父,有何需要囑咐徒兒的?”
云兮背著手慢慢踱著步子,聽見問話方才頓住側過了身,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青后語重心長道:“宮中美食甚多,可要控制點嘴,最近見你圓潤了不少……”
話音未落,云兮已被秦青一腳踹出了宮門。
秦青拍拍手,見再無人跟著自己磨嘰,方才一身輕松地回到了凝云閣的偏房。
甫一進門,便見到負手而立的南風。
南風將吃食向秦青面前推了推,卻沒有走的意思。秦青何等玲瓏的人兒,拈了顆棗往嘴里一丟便善解人意地問道:“南風姑娘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南風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請秦姑娘定要解了我家娘娘的心結,我家娘娘自進宮后是再未開心過啊!”
秦青囫圇喝了一碗面湯后,一邊摩挲著藥箱里一瓶嶄新的小藥瓶,一邊凝神傾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