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怎麼都想不通,爲什麼自己來京城赴個宴,就會被賜了婚。宴席一散,他便跑到孫達的府上想要問個究竟。
孫達其實也是一頭霧水:“我只知道老師在一日前被突然召進宮去,然後就傳來老師病重的消息,這其間的原委我並不清楚。直到你被賜了婚,我方纔明白過來這是要逼你娶詔蘭。”
雲兮苦笑:“看來又是太師的主意,他明擺著想以此來困住我,這門親我不能結,我要進宮去見老師。”
孫達急忙勸道:“雲兮,你現在進宮定然見不到老師,怎麼的也得等到三日後纔可能將老師放出。”見雲兮愁眉不展,又道,“那個詔蘭的所作所爲我也有所耳聞,確不是個良人,最差你也只是和她擔個夫妻的名分,抗旨這種事我勸你三思。”
城南的將軍府修繕一新,僕從也都已經到位,這兩日正在加緊佈置大婚的一切事宜。詔蘭儼然以女主人的身份,每日都到府裡監督進度,大到房間擺設,小到一草一木,她都細細過問。
她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從沒有像這幾日這麼神清氣爽過。太師說的對,只要她聽話,不擅自行動,一切都會如願,她可惜自己走了那麼多冤枉路,到現在才明白這一點。還好,一切都還不算太遲。
唯一的缺憾是,這些日子她沒有見到雲兮到來,甚至連他的消息都沒有。
詔蘭糾結了許久,決定還是去見一見雲兮。在雲兮下榻的客棧等到入夜,終於見到雲兮灰著臉踏入門來。
她興奮地迎上去,走到一半覺得自己的情態太過激動,遂緩了緩矜持地行了個禮:“雲兮表哥。”
雲兮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走過她身邊,眼中有難掩的疲憊。
詔蘭有些尷尬,亦步亦趨地跟過去:“表哥你用過晚飯了麼?我在客棧一樓訂了一桌酒菜,表哥要不要一起去?”
雲兮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詔蘭:“我沒胃口。”
詔蘭一噎,旋即又露出溫柔笑容來:“那就吃些清淡開胃的,詔蘭這就吩咐去做……”
她轉頭正要去安排時,卻被雲兮拉住:“有意思麼?”
詔蘭一愣,茫然地看著雲兮:“表哥你說什麼?”
雲兮走近她,握著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覺的加大:“終於如你所願,你滿意了?可是,有意思麼?”他的眼睛佈滿血絲,有些失態,“我不喜歡你,你卻非要與我在一起,你真的覺得有意思麼?!”
詔蘭努力地掙脫出來:“表哥你幹什麼?!”她眼中盈盈有淚,“表哥你一定要問我麼?詔蘭不在乎,詔蘭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個名分,詔蘭也很滿足。表哥,詔蘭相信,在以後的幾十年你一定會逐漸接受我的。”
雲兮無奈地看著她,搖了搖頭:“瘋魔,簡直是瘋魔……”他撇開她,回身進了房,房門在身後被重重關上,阻隔了詔蘭的一切期許。
遠在臨安的秦青百無聊賴地過著每個日子,她掰著手指頭數了兩天,心情好起來,還有一天雲兮就該回來了。這兩日秦青把臨安城大街小巷的小吃店鋪嚐了個夠,又發掘出兩家物美價廉的鋪子,心忖著等雲兮回來後帶他一起去嚐嚐。她還去九曲溪逛了逛,在那裡發現了一個溶洞,洞中冬暖夏涼,景色極美,打算等雲兮回來後領著他一起來。
從九曲溪回來後,秦青發現秦蕭然等在府裡,已經等了許久的樣子。
“咦?紈絝你怎麼來了?”秦青給他倒了杯茶,“是不是有小白的消息?他快回來了吧?”
秦蕭然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秦青納悶,問道:“怎麼了?難道這兩天回不來?”
秦蕭然又嘆了一口氣,還是沒說話。秦青有些著急,走過去擰住他的胳膊:“說,別磨磨嘰嘰的,是不是小白出了什麼事?”
秦蕭然捂著胳膊跳起來:“痛痛!小蘑菇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其實雲兮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被賜婚了……哎!小蘑菇你怎麼好像傻了一樣?”
這個消息猝不及防,秦青一時之間竟回不過神來,半晌方道:“小白他,答應了?”
秦蕭然小心翼翼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雲兮當時確實是接旨了。”
“賜婚的是誰?”秦青怔怔地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是詔蘭……”秦蕭然又嘆了口氣,“沒想到真的是她。哎!小蘑菇你要去哪兒……”
果然,命定之人。秦青自嘲地笑了一下,她甩開秦蕭然,漫無目的地在臨安城裡到處亂走。不管怎樣的情意篤深,不管怎樣的捨生忘死,也不管怎樣的無悔誓言,命定之人就是命定之人,到了一定時候她便會出現,一點沒有懸念,更沒有意外。
秦青突然發現自己在哭,臉上的淚怎麼抹都抹不乾淨。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柴火餛飩鋪的門前,正在包餛飩的老掌櫃看見她這個模樣,連忙跑過來:“姑娘你這是怎麼了?”秦青半個字沒說,嘴一張“哇”地放聲哭起來。
老者煮了兩大碗餛飩,端在秦青的面前,一邊從旁安慰道:“你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姑娘你這是餓得傷心啊?”
秦青嘴裡含著一口餛飩,被他這麼一提醒,又“嚶嚶”地哭開來。
老者慌里慌張:“怎麼今日雲將軍不在啊?有什麼煩心事告訴雲將軍,他一定會幫你出頭的。”
秦青哭得更厲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要跟我提他!”
老者搖搖頭,慨嘆一聲:“每年不知有多少女子要爲雲將軍傷心哦,不過我看將軍對你不錯,怎麼也惹的你這樣?”
秦青哽咽道:“他……他要成親了……”
老者先是一喜:“雲將軍他要成親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一直都盼著他能成個家。”話剛說完見到秦青臉色不對,連忙改口道,“當然了,將軍娶了別人你是會傷心點,可是有全城的姑娘陪著你傷心,想想也就不用那麼傷心了對不……”
老者喜完又是一憂:“這麼多姑娘傷心,我這個鋪子要忙了。”
秦青邊哭邊道:“回頭我過來幫您包餛飩,不要您付工錢,管我吃夠就行。”
老者感激地看了秦青一眼:“你真是個好姑娘,你來餛飩管夠。”
吃完餛飩後秦青又去喝了頓酒,喝到第三壺的時候被秦蕭然尋到。秦蕭然喘著氣:“小蘑菇你真能跑,我的手下找了大半天才將你找到。”
秦青勻出一隻酒杯出來斟滿了遞給他:“我早就說過你的手下不行了。”
秦蕭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小蘑菇,我知道此時勸你不要難過也沒什麼用,你別怪雲兮,他也是身不由己。”
“我不怪他。”秦青頹然道,“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他,我就是傷心,難道傷心一下也不行麼?!”
“行行!”秦蕭然道,“這個時候我本來是應該陪你一起喝酒的,但是雲兮明天大婚,雖然我並不想參加,但是他是我的發小,所以我還是得去……”
秦青給他又倒滿一杯酒:“囉嗦!你想說什麼?”
秦蕭然囁嚅道:“我的意思是本來我應該陪你通宵喝酒的,但是我今晚就要啓程趕往京城,否則來不及……”
秦青揮揮手:“再見,不送。”
秦蕭然有些心疼:“小蘑菇你別這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頓了頓,覺得自己勸慰人的語言前所未有的貧乏,“小蘑菇,睡一覺就好了,真的,你回去吧,你一個人在外邊我不放心。”
秦青悽悽然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我喝多了也就是會唱唱歌,不會鬧出什麼事的。”她繼續揮著手,“紈絝,替我跟小白問好,祝他幸福。”
秦蕭然走後,秦青又獨自喝了一個時辰,下樓的時候腳下一跘,從樓梯上咕嚕嚕滾了下去。秦青揉了揉頭上撞青的包,感覺身下還壓了個什麼。她扒拉出來一瞧,原來是一臉憐憫表情的落離。
秦青抱著落離搖搖晃晃地走出酒樓,嘴裡念念叨叨:“大師兄,你又是來看我笑話的對不?”
落離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說‘又’,好意思不?”
秦青齜牙一樂:“特別不好意思,我給你唱歌賠罪好麼?”
落離伸出兩隻爪子堵住耳朵:“免了,你千萬別唱,你大師兄晚上不想做噩夢。”
秦青閉著眼睛靠在牆上,有氣無力道:“秦蕭然說傷心的時候睡一覺就好了,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落離沒有答話,而是無奈地變出人形來,一把架起秦青就走,這一走便走到了湖邊,落離毫不客氣捧了一捧水對著秦青兜頭澆下。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還是我的師妹麼?還是那個天塌下來都不怕的青離上神麼?”
秦青抱著膝蓋繼續哭:“那還能怎麼樣呢?詔蘭是他的命定之人,我還能做什麼?”
“你忘了你在吳國時聽說雲兮要和詔蘭成親,你千里迢迢趕到南海去的事情了麼?怎麼現在反而慫了?”
秦青無奈道:“就算小白同意和我走,那也得冒著抗旨的風險,抗旨是要砍頭的,我不能讓小白死。”
“笨!”落離站在她面前,恨鐵不成鋼地說,“我不是讓你去勸雲兮的,是讓你去搶親的,你懂什麼是‘搶’麼?就是不依照對方的意志,強行將人帶走,所以不是雲兮抗旨,而是事件突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