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nèi)的氣氛瞬間膠著,冰凌抿著唇,指尖泛著冷光,緊緊抵住姜文宇的頸部,而另一邊,穆憐花幾乎也是在意識到她行動的同時出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對方眉心,唇邊的笑早已斂起,眉眼之間多了幾分肅穆。
“她怎么了。”顧君莫看了冰凌一眼,后者神色極冷,心下也是有數(shù)。
姜文宇倒是神色沒什么變化,坦然道:“她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病毒,如果——”
“你住口。”
“我不想被美人濺一臉血,不要逼我。”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顧君莫的臉色也不好看,尤其是發(fā)現(xiàn)她眸光閃爍的時候,眼底的寒意更甚,“她身上的病毒是怎么回事?”
姜文宇別有深意地看了一臉冰凌,眼中倒是泛起了一絲不明的笑意:“小丫頭,你居然真的不打算告訴他?當年我想著等自己功成名就就接小寰和君莫到自己身邊,永遠相守。可是我卻不知道小寰身患絕癥卻沒有告訴我,她瞞著我,我也幫不了她,讓她獨自一個人就這么去了。小丫頭,你覺得自己這樣的隱瞞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xiàn),可是我告訴你,這種行為很殘忍。”
顧君莫聞言愣了片刻……他……是母親有意隱瞞的?
冰凌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依舊是那般漠然,只是眼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既然要說,就該由我親口告訴他。”
姜文宇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開口。秀氣的眉微微蹙了蹙,輕聲道:“是在和冷面羅剎交戰(zhàn)的時候,大意了。”
“你會死?”
她幾不可察地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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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就這么沉沉看著她,能用上勁的左邊五指緊緊收起,直到關節(jié)開始泛白,薄唇微微顫抖。
他沉默不語盯著她臉上所有的表情變化,鳳眸中翻涌著莫測的情緒,好一會兒,薄唇輕啟,目光卻轉(zhuǎn)向了姜文宇:“是不是我接受了遺囑,就能救她。”
“只能說至少不再是死路一條,即使當真找不到解決辦法,至少可以延長她的壽命。”
“我不會運營公司,等傷好了之后我會回部隊。”
“不用你經(jīng)營,我已經(jīng)找到了可以信賴的人幫助你,當然如果你不想要那個人的幫助,可以撤走你的股份,將其完全轉(zhuǎn)入你的個人賬戶里。”姜文宇的聲音很平津,甚至帶著幾分松口氣的欣慰。顧君莫卻有些錯愕,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這個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說多么瘋狂的事情,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撤走,那寰宇集團相當于是一夜之間破產(chǎn),多少股民會受到牽連,事業(yè)員工甚至可能過萬,而整個國際金融圈會都引發(fā)大地震——而這個男人輕輕松松一句話,所有的這些事情都一筆帶過了?
“如果你選擇了后者,變賣股份,那么我的遺囑繼承不會被公開。當然如果你選擇前者,我會還你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這也是我在二十年前就欠你和小寰的。”
這男人的意思是……即使他真的變賣股份他也不會被知道,這個男人準備幫他擔起世人唾棄的罵名……
唇角扯起一個冷笑,道:“何必做到這個份上,你明明知道我是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fā)生的。”因為個人恩怨而牽連那么多無辜人的生活,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而這個男人將態(tài)度放低到這個份上,大約也是看準了他不會選擇后者。
“這么說你答應了?”姜文宇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些微的顫抖,甚至劇烈咳了起來,孱弱的身體像是一張薄紙,每一次顫抖好像整個人都要碎裂開一樣。
“好……好……小穆啊,你去叫王律師進來,我們把協(xié)議簽了。”
“好。”顧君莫看著動作麻利一溜煙跑出去的穆憐花,眼底的冷意再次油然升起,下顎緊繃著沒有說話。
連律師都已經(jīng)帶來候在門口了,這男人還當真是十分把握地吃定了他。
母親當年愛上一個如此工于心計的男人,或許于是注定了要一生癡戀,凄然收場。
而出神的顧君莫卻沒有注意到,另一雙清冷的眸中,開始醞釀起什么。
……
協(xié)議很簡單,無非是依照姜文宇所說,等他死后,手上的股權全部轉(zhuǎn)交顧君莫繼承,而應了顧君莫的要求,后者不公開他的身份,以便以后他回到赤刃執(zhí)行任務,這也算是姜文宇表示誠意的讓步。
而關于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究竟下落何方,顧君莫沒有探究的打算,姜文宇似乎也并不打算告訴他,男人在病房中鬧出不少風波后終于顫巍巍地離開,一直到送走老人,穆憐花回到顧君莫身邊,后者似乎有些倦了,靠著身后的軟枕輕輕闔上眸,只是從顫動的睫羽可以看出對方內(nèi)心不平靜的起伏。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今天謝謝你。”
那嗓音帶著促狹的涼意,卻有著一分難得的正經(jīng)。狹長的鳳眸緩緩睜開,露出淺褐色的同仁,他挑眉看他,眸光中帶著幾分疑惑。
“總之,就是道謝啦。”
顧君莫眼睛睜開終究是慢了一步,后者已經(jīng)重新?lián)Q上了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懶散表情,耳邊金色的耳環(huán)閃著冷光。
父親早逝,姜文宇,他16歲接替了父親的職位,這十二年來,他是接觸那個男人最多的人。他見過那個男人各式各樣的表情,卻從沒見他像今天這樣開懷過,好像是如釋重負,整個人都輕松了。
在他的心中,那個男人有著和父親一樣的地位,即使今天所動用的手段并不光彩,但只要他覺得欣慰,他不在乎。
顧君莫蹙眉看了半晌,鳳眸環(huán)視房內(nèi)一圈,突然一怔:“她……人呢?”
穆憐花看著對方瞬間失措的模樣,突然嗤嗤笑了起來:“她說是給你買水果去了,看看你,現(xiàn)在就被吃得死死的,以后一定是妻奴。”
顧君莫卻沒有對方開玩笑的這份閑心,神情嚴肅:“她早上帶著水果來的,現(xiàn)在去買什么水果?!”
“……你是說……”穆憐花突然覺得額角跳了跳,頭皮一陣發(fā)麻。
“讓你的人趕緊攔住她!她是想走!”
男人的笑容僵在了嘴邊,當即奪門而去,誰知卻還是晚了一步。
果然不出顧君莫所料,冰凌失蹤了。一絲線索都沒有留下,就這么沒了消息。
……
葉知郁一進辦公室門,看見的就是睡在沙發(fā)上的男人。此時距離冰凌失蹤已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四季青爆炸事件在香港那邊造成的影響只剩下一點余波,社會名流中代表著特權和上層的那批人幾乎被徹底清算,大換血之后,由于對方暫時還沒有動作,所以顧君莫和李沉都在負責帶人采取“緊迫盯人”的手段,兩百多個可能和沃克接下來行動有關的人都被劃入監(jiān)視范圍,顧君莫更是自回來之后徹底變成了工作狂,幾乎天天睡在辦公室里。
葉知郁不是沒嘗試過幫他尋找,她甚至聯(lián)系過阿悅,可是對方也表示無能為力。于是顧君莫干脆將注意力放在了盯人和尋找墨的蹤跡上。穆憐花之前揚言說自己手上握著的那份關于墨的情報不假,只是時間過去太久,對方早就轉(zhuǎn)移。葉知郁懷疑墨現(xiàn)在應該人在大陸,被沃克調(diào)去身邊做保護工作,畢竟排兵布陣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階段,她知道,時至今日,彼此之間每走一步都要萬分小心。
顧君莫把辦公室里的多余桌子全部移開,留下一面前,上面貼滿了各種新聞上的簡報、人物照片,地圖,用膠布簡單貼在墻上,彼此之間橫亙著錯綜復雜的紅線,表示著這些乍看之下全然沒有聯(lián)系的事物之間的隱含關系,他認為通過這種方式能找到墨的蹤跡,并理清沃克究竟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葉知郁推門而入的動靜似乎驚醒了原本就睡眠淺的男人,后者從沙發(fā)上起身,看清來人后笑得有些抱歉:“大嫂這段時間總讓你看我這么失態(tài)的樣子,真的非常抱歉。”
葉知郁覺得心疼,卻又知道她說服不了他,干脆干笑了兩聲擺擺手收拾東西去醫(yī)院。
軍區(qū)醫(yī)院的研究室早就被納入端木羽的私人地區(qū)。端木羽有潔癖,所經(jīng)過的地方哪里不是一塵不染干凈得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沒有人氣,然而現(xiàn)在葉知郁和站在門口的壯漢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后推門而入——
房間里,左半邊一如既往干凈整潔,試劑貼上了標簽,按照使用頻率有序放好,身穿白袍的男人俊臉沉黑,看上去心情極端不好;而另一邊,散落著各種泡面湯碗,試管在桌上橫七豎八地躺在桌上,各種容器里,顏色詭異的液體有的甚至還在冒著泡泡,房間里充斥著一股仿佛很久不曾通風的奇怪味道,而一身清爽的男人正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清爽笑容,擺弄著手里的藥劑。
一個研究室,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已經(jīng)二分天下。
“咦,葉小姐你來啦。”看見葉知郁,男人笑容格外紳士地禮貌打招呼,全然不顧另一邊人愈發(fā)難看的臉色。
葉姑娘抿著唇笑,心中愉悅臉色卻十分正經(jīng):“嗯,我來看一下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