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恆有些意外,問到:“你原本有什麼可堅定的?”
總不能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告訴他,自己曾經堅定地不與任何三妻四妾者發生任何情感關係,這麼硬邦邦的原則,夜色中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我曾經很堅定地覺得,一個人只要夠努力,定可以改變一切。”錦繡溫潤地笑。
元恆不知道她轉念間已將堅硬收起,被她溫柔的笑打動:“爲什麼不兩個人一起努力呢?那一定更有把握。”
想了一想,錦繡啞然失笑:“也對哦,兩個人一起努力,將您的願望達成。我自然就不怕被人欺負了。”
元恆心想:遙遠嗎?也許吧。
緊握錦繡的手,元恆道:“再遙遠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終有一天也會走到目標。只是,前路漫長,一個人會孤單、會害怕,有你與我一同鼓勵,一同前行,便不會覺得那麼遙不可及。”
錦繡心中激盪,想起入宮時舉目無親的慘狀,真正是元恆的出現,才讓自己在祁國的人生第一次有了目標。
人,不一定要有依靠,但要有心靈的歸屬。
有了元恆,錦繡才知道自己在祁國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準備好了嗎?”錦繡問。
元恆挺拔的身姿傲立夜色之中:“錦繡,你坐穩了。”
次日清晨,錦繡望見一頂小轎停在宸宮門外,將德嬪接了出去。高挑的德嬪竟也顯出柔弱無力的一面,在宮女的攙扶下上轎,還留下千嬌百媚的一瞥,讓門內的寶慶帝渾身酥了半邊。
錦繡也有點酥,暗想道:我要是個男人,我也經不住這樣的美人和這樣的眼神。
寶慶帝容光煥發,與德嬪的嬌弱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由讓人浮想聯翩,昨兒一夜,那簡直是採什麼補什麼來著,咳咳。
早朝後,幾個大臣過來議了事,錦繡端茶倒水的功夫,只聽到說了好幾回“太后如何如何”,那一跤,似乎不僅摔斷了骨頭,連脾氣也格外古怪。
而更古怪的是,端王也摔壞了,今兒早朝告了假,寶慶帝已派人帶了御醫去端王府,明面兒上是關心慰問,其實也存著打探虛實的心。
元恆其實也在場,不過,關於“太后”和端王的話題,他不宜插嘴拿主意,故一直抿嘴聽著。等到大臣們都告退,元恆卻悄然留下。
“早上去看過母后沒?”寶慶帝問。
“去過了,母后越發恢復得好,已能下牀行走幾步。”
“張貴清已帶人馬等在門外,你去吧。”
“是。”
錦繡驚訝地望著他們,這父子倆,似乎已有了什麼默契。張貴清爲何要帶上人馬,他們要做什麼?
卻聽寶慶帝又道:“你只指揮就好,不要露面。”朕道
“是。”元恆臉色凝重。錦繡幾乎可以斷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去吧。”
寶慶帝揮揮手,好似揮走了千軍萬馬,舉重若輕。
屋裡只剩了寶慶帝與錦繡二人。
“德嬪很賞識你。”寶慶帝突然道。
錦繡心中一凜,謹慎道:“奴婢與德嬪娘娘不算熟識,承蒙娘娘慧眼賞識。”
“聽說琛兒與你說得來?”寶慶帝淡淡地問。
可聽在錦繡耳裡,卻不啻是警鐘一記,當下小心答到:“起先十四皇子殿下與奴婢年紀幼小,倒也說過些話,如今各自長大,尊卑有別、男女有別,奴婢知道本分,與十四皇子早已遠了。”
寶慶帝“嗯”了一聲,未置可否,半晌問道:“德嬪說起你,倒都是誇的。”
錦繡一垂首:“那是德嬪娘娘寬厚。”
寶慶帝今天是尤愛德嬪的,除了生的兒子不是特別聰慧中意之外,他簡直想不出德嬪還有哪裡不好。
“朕倒是覺得,她眼光不錯,能在衆多的宮女中獨獨對你另眼相看。”
反正,皇帝如此說,必有他的道理,錦繡不用刻意謙虛,也不要妄自尊大就可以。
可是寶慶帝接下來的話語,讓錦繡大吃一驚。
“他日你歷練出來,去琛兒身邊倒很妥當。”
錦繡渾身一顫,差點將手裡的東西都摔了,小聲道:“皇上此話當真?”
寶慶帝瞇起眼睛,以爲她也不過與其他宮女一樣,難逃攀龍附鳳的心,不免有些失望,但失望卻未帶到臉上,溫和地說道:“君無戲言,自然當真。琛兒雖小,脾性卻甚好,在他身邊不會吃虧的,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錦繡頓時起了一身汗,皇上您難道忘了元恆?雖說我從沒奢望要與元恆終老,可他與您當面說的那些話,不啻是他心聲的表白,皇上您爲何避而不談?
心中冷冷的,只覺得這是寶慶帝在暗示自己不要對元恆有期望,語氣便不免變得溫柔卻又疏離,平靜地回道:“皇上的孩子,與奴婢來說無異高山仰止,奴婢是個現實的人。”
寶慶帝聽聞,更覺奇怪,看起來這丫頭是在拒絕?問到:“現實?這又從何說起?”
錦繡的神情如水一般沉靜:“奴婢只想安安穩穩伺候皇上,他日若能出宮,回江南做個普通百姓,也就罷了。”
寶慶帝揚眉:“倒忘了你江南是有產業的。”
那是,你還忘了人終究是要出宮的,那纔是真正過我安錦繡生活的日子。
只聽寶慶帝又道:“你甘願嫁個平民百姓?”
錦繡笑了:“是啊,不過,要兩情相悅的,這也許很難。”
寶慶帝有些動容,爲了錦繡說的那句“兩情相悅”,似乎勾起了他的情腸,想起了那些兩情相悅的過往。
“如此不爭的女子,太少見了。”寶慶帝搖頭,有些難以置信。
可錦繡卻也搖頭:“皇上請恕奴婢直言。奴婢非是不爭,奴婢是太爭了……”
寶慶帝露出疑惑的表情,顯然聽不懂她的意思。
錦繡道:“兩情相悅,容不下旁人,奴婢豈非太爭了?何必在王公貴族間自取其辱?”
寶慶帝有些震驚:“丫頭,你才十四歲,未免活得太明白了。”
錦繡心想:人家其實還沒滿十四歲,人家只是膽兒比較肥,敢在您皇帝面前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