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怕人笑話的。”元恆認真地望著錦繡,“逼急了我,我設兩個王妃,不分正與側……”
“那皇上的御書桌,就要被參你的奏摺給壓塌了。”
“書桌可以重置,錦繡只有一個。”
這話,所有女人聽了都會怦然心動。縱然錦繡明知不可爲,還是被元恆的話給打動。而且她深深地知道,元恆就是會那麼做的。
他可以摟著骷髏當王妃,他從來都不怕世人笑話。
“恆。你見不得我痛苦,我也一樣。若讓你痛苦,我是極不願的。只是眼下你根基未穩(wěn),若貿然行事,只恐將你前程也毀了。我在皇上身邊,凡事亦好幫襯,我等你強大到可以讓,世人臣服的那天,來帶我走。天涯海角我隨你去,刀山火海我陪你闖。”
元恆輕輕地撫著錦繡的臉,望著錦繡因爲激動得變得紅頰緋紅的樣子,有這樣的真情,一輩子都夠了。
“不,我不會讓你跟我受苦。給我兩年,等你十六歲的時候,我會讓你成爲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錦繡拼命點頭,兩年並不遙遠,自己從見到元恆,直到今日情定終身,也不過兩年。
真正的愛情,要麼暮然回首的欣喜,要麼攜手江湖的雋永。毀掉前程成全的不是真正的愛情,起碼不是錦繡想要的愛情。
正如她向皇帝坦誠的:她的淡然不是不爭,而是因爲她太爭;她的等待也不是因爲她看淡,而是因爲她看得太重。
她的內心,有一個比自己的幸福更加重要的夢想。
她那麼貪心地堅信,那個夢想的實現(xiàn),纔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錦繡起身,想打開書房的窗戶。
“我來!”元恆跟著起身。
錦繡回過頭,向他嫣然一笑:“我行!”
一切都沒有變,這個“我來”的元恆,和這個“我行”的錦繡。
窗外,無人照顧的紫藤花廊卻依然綠意盎然。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也順著花廊藤架攀爬了上去,顯得整個院子野趣橫生。
“這是當初你種的紫藤,哪怕你已離開了這裡,也留下了一地蔭涼。”元恆與她並肩站在窗前,聆聽夏日蟬鳴。
這午後寂靜的深宮,自有它的生機勃勃。
“當初離開靜思堂,我對姜公公說,不管去到哪裡,我都只有兩個願望,第一人員簡單,第二有一廊紫藤。眼下可都實現(xiàn)不了啦。”
元恆這次沒說“我來”,宸宮裡頭,他還做不了主。但他可以在心頭暗暗發(fā)誓,這個誓言錦繡也許聽不到,但終有一天她會親眼目睹。
祁國的朝局前所未有的安定,端王暫不輔國了,在府中安心養(yǎng)傷,陳其帶人去了一趟端王府,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羽林軍其實是查封京城秘道在端王府的那個出口。
端王沒有被迫搬遷,已是寶慶帝給的極大面子。太后以自己的退隱爲籌碼,換取了端王的平安。
而關於地下秘道的探尋,一直沒有停止。
這是一個讓人歎爲觀止的工程,在錦繡看來,它像西方城市裡四通八達的巨大的下水道,儼然城市的另一個秘密城堡。
而這個城堡對寶慶帝來說,卻是如此後怕。
一個掌握了帝國的君王,有朝一日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下一直有一個秘密存在的世界,這種恐懼是不言而喻的。
封了端王府的出口,這個地下城堡還有沒有其他出口在暗暗窺伺?
查!
在替錦繡過了十四歲生日之後,元恆終於要回府了。
他來辭別寶慶帝的時候,寶慶帝笑道:“不還是天天朝上見嘛,不過是你換個地方睡覺而已。”
對於寶慶帝來說,的確是這樣。可對於元恆來說,是與錦繡的別離。
錦繡將他送到門外,易楓已在等候。
望著元恆的背影,錦繡陡然生出一種送他出門的感覺。
人家明明是回家好不好。
夜晚,寶慶帝入了寢宮,不知哪個嬪妃今夜承恩,錦繡沒去關心。
她只知道隨著寶慶帝權威的再次確立,秦家的式微,這個好心情的男人顯然荷爾蒙也被重新激發(fā)了。順妃,康妃,德嬪,和嬪等又一一承恩,後宮重新開啓爭奇鬥妍模式。
錦繡最高興了,寶慶帝雄性意識的迴歸,意味著他在御書房不會再夜以繼日,錦繡自己的空閒時間明顯比以前增多。
她把自己抄的那些詩篇,從長壽宮取了過來,重新恢復了睡前練字的好習慣。
字寫得漂亮,甚至導致偶爾寶慶帝懶得動筆,竟會叫來錦繡,寶慶帝口述,安錦繡落筆。
這要是在以前,朝廷裡的那些言臣必定一跳三丈高,開展各種花樣罵架,最近都慫著呢,尤其端王派的言臣。
如今,浦言良管著內廷上下,安錦繡負責貼身伺候,順妃康妃主理嬪妃事務,整個皇宮井井有條,呈現(xiàn)出一種災難後的新生之相。
錦繡在宮人舍,拿起剪子,剪了剪燭花,燭影一晃,愈加明亮起來。
聽到窗外起了淅淅瀝瀝的聲響,錦繡輕輕推開窗,果然下起了細雨。
秋雨來了,這連綿的,勾人相思的秋雨。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安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錦繡寫下最後一個字,愣愣地望著那句“微雨燕雙飛”,出神很久。
景王府中,元恆夜讀,亦聽見瀝瀝細雨。
他放下書本,走到廊下,望庭院內綠肥紅瘦,石板溼漉漉的,在夜裡映著廊下的燈籠,地面上亦是幽幽閃亮的。
有人打著傘,走進院子。卻是府內的總管武晉。
武晉是來例行彙報的。
雖元恆常常不在府中,對府中事務卻從未放手。
他信不過謝宜春。
果然,珠寶店的賬單讓他咋舌。
“去跟王老闆說,往後王妃掛賬,每月不得超過一百兩。超過部分,府裡不結賬。”
武晉稱是,然後望著兩千兩的賬單:“那這個……”
“半個月之前的,結了,半個月之內的,請王妃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