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端著酒杯,想去給寶慶帝和靖安皇后敬酒已經有一會兒了。先是他們在與錦繡說話,接著又有其他嬪妃過去。好不容易見帝后那兒的嬪妃似乎要散開了,元琛趕緊端起酒杯,打算去“排隊”。
恰好瑞郡王也起身。
瑞郡王元寅,剛滿二十,封郡王已有五六年。他在衆皇子中屬於不太英俊、不太聰明、不太能幹的那種,卻又不像端王和康王那樣有致命的缺陷。比如,端王野心太大、手段太辣;比如,康王形象稍顯猥瑣、做事綿軟。也就是說,他是個優點和缺點都不太明顯的人,簡稱庸人。
平常與衆兄弟也算和睦,沒起過什麼衝突,但是呢,也從來沒和誰特別親近。心胸不夠寬闊是硬傷。
原本有著元琛這樣不被喜愛的兄弟當襯托,元寅還算是一個比較正常的存在。可近來連元琛都變得討喜了,又加上被儲位給誘惑和刺激了一下,元寅頓時感覺到自己在兄弟中的排位比較可悲。
偏偏呢,他又不能像四哥元榮那樣,活成一種猥瑣的自得,偏偏他還有些愚蠢的清高,所以,看元琛就不太順眼了。
“這杯酒,我看你舉起來又放下去,起碼四五回了吧。”瑞郡王笑得有些輕蔑。
元琛有些害羞,很有禮貌地說:“父皇那兒一直有人,我等他閒了再過去。”
“哦,那你只怕等到宴席結束也等不到了,父皇怎麼會閒。”
元琛知道此言有理,心想,雖然我已經打算去等候了,但是九哥能提醒我,必定對我是真好,正要笑瞇瞇地感謝,卻聽元寅又道:“不如別等了,你還是安心看歌舞吧,反正舞姬夠漂亮。”
元琛一愣,隨即臉紅起來,他聽出了話中的不善,卻更加心痛九哥的惡意。我們是兄弟啊,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麼輕佻的話。
可他不是善於頂嘴的小孩,尤其在這樣的場合,尤其對他尊敬的哥哥們。
當下退後一步,低聲道:“九哥先請,我在您後邊等候便是。”
元寅冷冷地看他一眼:“十一弟還沒去,你就這麼急不可耐地越我們一頭?”
齊郡王元碩正與元恆說話,聽到有人說自己,不由向這邊望過來:“九哥何事?”
元寅其實也不想理他,扯出元碩,不過是爲了寒磣元琛罷了,當下扯了扯嘴角:“十一弟還不與父皇親近親近,十四弟都等急了。”
元碩近些年也是老練得多了,笑道:“身爲兄長,理該讓著幼弟。十四弟還小呢,做什麼事都巴巴兒的。”
起身,牽了元琛的手,對元寅道:“九哥先去吧,回頭我與十四弟一起去。”
元寅嘴角浮起嘲諷的笑:“十一弟果然是聖人。”說罷,徑直走了。
元琛被元碩牽著坐下,卻氣呼呼的:“我不過是想給父皇和母后敬酒,也犯不上嘲笑我愛看漂亮的舞姬吧。”
元碩與元琛從小感情還是比較深的,雖然最近順妃對德嬪很有意見,但是元碩畢竟離開皇宮有些時日,受母妃的影響也小,一時也不可能對元琛有太大的成見。便安慰道:“兄言有過,爲弟該擔待,勿計較。”
他說話就是這麼文縐縐,這毛病多少年沒好。現在書袋好不容易掉得少了,娶了媳婦終於學會好好說話了,委實不容易。
元恆卻在一旁突然道:“十四弟,舞姬果然漂亮嗎?”
元琛臉紅了,以爲七哥也是想笑話自己,憋紅了臉道:“我不知道,我還沒細看。”
元恆笑道:“十一弟細看了沒?”
元碩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遲疑地說:“要不,我現在來端詳?”
“那就別了,說明你也沒細看呢。”元恆又笑道,“四哥,你只怕更不敢看了吧。”
康王哈哈大笑:“寒磣我,這絕對是寒磣我。”
他被一個王妃、一個侍妾管得死死的,就快目不斜視了,誰不知道啊。
元恆嘆道:“說實話,我也沒看。來來去去總是司樂坊的人,還能憑空多幾個天仙不成。看來九弟看得仔細,回來好好問他。”
元琛頓時轉怒爲喜。就是啊,誰說漂亮就是誰自己看了,賴別人頭上幹嘛,當即道:“七哥講得最有道理。”
轉眼元寅敬完酒回來,就被開了掛的元琛給纏住了,說他早就自己端詳過了,偏偏不提醒兄弟們看,現在舞姬都跳完下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上來,你安的是什麼心吶!
人最怕什麼,最怕不要臉啊!
元琛一作出這副賴皮樣子,最沒辦法就變成元寅了啊。甩也不是,不甩也不是,偏偏還有兄弟們無聊地目睹了整個過程,在旁邊吃吃地笑。
元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得罪人了啊。
康王的侍妾就是一舞定終身的好嗎?雖然不是舞姬出身,而是奴婢出身,可是,笑話人家盯著舞者看,總歸也容易被人聯想啊。
心中更堵了,還要被元琛煩,真是惹神容易送神難。
“快,父皇在跟母后說話,眼下跟前沒人!”元恆突然道。
“真的真的,十一哥,我們快去!”元琛一骨碌爬起來,身後真是敏捷得很,還順勢將齊郡王也拉了出來。
康王一看席上走了兩人,也起身去方便,席上便只剩了七皇子景王殿下與九皇子瑞郡王殿下。
元恆平靜地對元寅道:“九弟,我是不記得前情之人,只望你對十四弟的態度,略有些不妥。”
元寅有些尷尬,道:“七哥這是要來跟我說兄弟友愛手足情深的話,趁早還是歇了吧。”
元恆問:“此話怎講?”
元寅道:“皇家兄弟,誰都是一本不乾淨的賬。你又和大哥兄弟友愛了嗎?你又和三哥手足情深了嗎?”他擡頭,譏誚地望著元恆,“三哥到今天的地步,你沒少出力吧。”
元恆坦然地笑了:“我只告訴你。三哥自己出力最多,要謝,他還是謝自己吧。”
元寅冷冷的,猶是不信:“就算三哥自斷生路,只怕你也是伸了腳的。”
元恆的臉色也變冷了,再也沒有笑意:“我的腳一直都在,非要撞上來,被踢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