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呢?”蕭清宇漫不經心的詢問著,白玉手指優(yōu)雅的伸向茶杯。
沐雨棠柳眉挑了挑,伸手端起那杯溫度適中的清茶,一飲而盡:“宋書是在出府后前往莊子上時失蹤的,咱們沿著他走過的路找一找,說不定會有線索!”
蕭清宇沒端到茶杯,也不氣惱,拿出一只新杯子,慢條斯理的倒著滾燙清茶,裊裊熱汽上浮,遮去了他眸中的神色:“言之有理,咱們就沿路走一走,看一看吧!”
宋府的莊子距離京城三四十里,沿途都是平平坦坦的官道,官道兩旁是一望無際的農田,一路走來,沐雨棠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
紫檀木馬車緩緩停在莊子前,她挑開簾子走了下來,只見莊子依山傍水,綠樹成排,垂柳成行,鮮花成片,環(huán)境極是清雅。
莊上的莊主,莊主夫人以及下人們,齊齊侯在大門口,向兩人問安:“草民見過蕭世子,世子妃!”
“不必多禮!”沐雨棠輕輕笑笑,目光落在莊主身上:“我們的來意,莊主可知曉?”
“回世子妃,宋夫人已經知會過草民!”莊主急急回答著,老相的臉上帶著刻意討好的笑。
“那莊主就說說宋老爺失蹤那晚的事情吧。”沐雨棠看著莊主,聲音淡淡。
“回世子妃,那晚老爺根本沒來莊子。”莊主揚聲說道。
沐雨棠清冷的眼瞳微微瞇了起來:“你確定?”
“草民可以對天發(fā)誓。”莊主舉起右手,一字一頓的道:“草民接管莊子二十多年,每天都是天一黑就鎖門,無論是主家宋府,還是過往行人,從未有人在夜里來過莊子……”
沐雨棠柳眉挑了挑:“你鎖門鎖這么早干什么?”古代雖然沒什么娛樂,但一般人家都是用過晚膳,確認不會出門了,才會鎖門。
“世子妃有所不知,這莊子靠著山,每到天黑,山里的野獸就會出來覓食,為了防止野獸竄進莊子,莊子的墻都是加高,加厚的,走夜路的行人,也都會繞開這里……”莊主低低的說著,滿目凝重。
沐雨棠看向高墻,果然比一般的墻高了半米多,厚度也增加了不少:“這里一年四季,野獸都不斷嗎?”
“是的。”莊主點點頭:“冬天還好些,春天,夏天,秋天每到天黑都能聽到好多野獸在叫,很是嚇人。”
沐雨棠心里突上涌上一個念頭:那個宋書,不會是讓野獸給吃了吧?他深更半夜來莊子,神神秘秘的消失無蹤,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被泛濫的野獸吃掉是最合理的解釋:“宋老爺失蹤后,順天府的人有沒有去山上搜尋?”
莊主恭聲道:“回世子妃,山里山外,山上山下的搜了好多遍,沒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之處。”
沐雨棠目光微沉,野獸沒什么智力,吃了人后不會收拾現(xiàn)場,如果宋書真是命喪野獸腹,一定會留下血跡,或破爛衣服什么的,再不濟也會留下點蛛絲馬跡,可順天府的人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可見,宋書沒死在野獸爪子下。
“老爺失蹤那晚,草民像往常一樣,早早的鎖了門,回房睡覺了,除了野獸聲外,沒聽到任何異常聲響。”莊主老神在在的說著,目光幽幽。
沐雨棠目光閃了閃:“我們想去莊子里看看。”宋書是在宋府到莊子的這段路失蹤的,她想查到真相,必須從這段路著手,官道上沒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她要去莊子里看看,如果莊子里也沒線索,她就要上山走一走了。
“可以可以……蕭世子,世子妃這邊請!”莊主指著大門,對沐雨棠做了個請的姿勢。
沐雨棠挽著蕭清宇,越過莊主,走進大門,沿著青磚路款款前行,莊子里建著很多房屋,一排排,一行行各式各樣。
莊主揮退下人們,獨自跟在兩人身后,仔細的介紹:“那是主人房……那是客房……那是下人房……那是庫房……”
“庫房都盛些什么?”沐雨棠面前的庫房背光,還安著很多用來通風的小窗,完全是特制的房間,想來不是盛放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或者無用雜物的。
“回世子妃,莊子里種了桃樹,梨樹和杏樹,庫房是用來放鮮桃,鮮梨和鮮杏的。”莊主笑瞇瞇的說著,語氣恭敬。
原來如此,沐雨棠點點頭,剛想說話,鼻尖聞到了一絲幾不可察的怪異氣息,她清冷的眼瞳猛然一凝:“快閉氣!”
“說晚了,我的‘勿死’之毒,沾之即死,你們只要聞到一點點兒氣息,就必死無疑!”狂傲的高呼響起,冷絕情越過高墻飛了過來,眼瞳里閃爍著陰森冷意:“蕭清宇,沐雨棠,你們害死了我父親,我今天就殺了你們,為他報仇!”
手腕一翻,強勢內力全部傾出,就像一張細細密密的網,朝著兩人撲天蓋地的射了過去。
“如果你有那么大本事,就請便!”蕭清宇嘴角眼瞳里閃過一抹輕嘲諷,手指輕點,到了眼前的無形內力全被打散,悄無聲息的消散在天地之間。
冷絕情銳利眼瞳猛的瞇了起來,中了他的毒,還這么厲害,雪塵公子果然名不虛傳,他此次來莊子,是為送蕭清宇上西天,蕭清宇難對付也無所謂,他多耗些心力就是。
目光一寒,他衣袖下的手指動了起來,張張合合間,一道道陽剛,強勢的內力,毫不留情的朝蕭清宇打了過去,中了‘勿死’,身體會越來越虛弱,內力也會被它慢慢侵蝕,他看蕭清宇能支撐得了多久!
蕭清宇長身玉立,雪色長袍如水一般輕垂地面,纖塵不染,手指輕輕一動,雪色衣袖飄蕩翻滾,就像一朵傲然綻放的盛世雪蓮,一道道凌厲勁風自花瓣上暴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攻向冷絕情……
沐雨棠站在蕭清宇身邊,卻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招的,冷絕情的招式也詭異狠毒的讓她險些看不清……
突然,空氣里傳來一道細微的波動,一股無形內力迎面襲來,毫不留情的朝蕭清宇打了過去。
沐雨棠雪眸微瞇,折下一截干樹枝,迎著那股力道甩了過去,清宇正與冷絕情對絕,絕不能有絲毫分神,不然,可能會被冷絕情抓住破綻,重傷隕命!
‘啪啪啪’清脆的響聲過后,干樹枝一寸寸斷裂,沐雨棠也被震的后退了三四步,堪堪站穩(wěn)腳步,她慢慢抬起頭,只見一道修長身影輕輕飄落在她面前,清俊的容顏,森寒的目光,正是蕭清憲。
看著他恢復了些許血色的面容,沐雨棠眼眸里浮上一抹意味深長:“原來是冷絕情救了你!”
蕭清憲先被凌遲,再被賢王折磨,傷勢極重,普通大夫根本救不了他,他能活到現(xiàn)在,且越來越健康,肯定是冷絕情的手筆。
“沐雨棠,我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全都是拜你和蕭清宇所賜,你們都該死!”蕭清憲惡狠狠的怒吼著,揮掌打向沐雨棠。
沐雨棠躲開他的攻擊,冷冷的道:“蕭清憲,我們沒讓你拿帶毒的玉佩毒清宇,也沒讓你強占宇文曦,是你自己貪得無厭,想做賢王府的女婿,才會惹怒了宇文曦,你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全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住口!”蕭清憲怒喝一聲,內力全部傾出,狠狠朝沐雨棠打了過去,只聽‘砰砰砰’的一陣巨響,強勢力道打在沐雨棠身前,身側,騰起漫天煙塵。
“雨棠!”蕭清宇焦急的呼喚傳入耳中,沐雨棠高聲道:“別擔心,我沒事。”蕭清憲恨死了她,想置她于死地,可沒那么容易。
沐雨棠手腕一翻,一把精致匕首出現(xiàn)在手里,她足尖一點,如風般竄到了蕭清憲面前,手中匕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劃過他胸口,揚起一道猩紅血線……
胸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蕭清憲面色鐵青,惡狠狠的打向沐雨棠:“沐雨棠,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沐雨棠站在蕭清憲面前,邊躲閃他的殺招,邊快速揮動匕首,鋒利的刃狠狠劃破蕭清憲的錦袍,帶出一道道血色大口子。
蕭清憲面色陰沉的可怕,沐雨棠離他很近,他抓不到她,再深厚的內力也派不上絲毫用場,他本想著讓沐雨棠毒發(fā)痛苦而亡,可沐雨棠竟然迫不及待的找死,他就成全她。
手指輕彈,強勢力道從四面八方攻向沐雨棠!
殺她,不自量力!沐雨棠眼瞳里閃過一抹冷冽,避開致命力道,飛身上前,狠狠踹了蕭清憲一腳!
蕭清憲猝不及防,被踢出六七米遠,重重撞到了庫房上。
與此同時,蕭清宇的內力也打散了冷絕情的防線,只聽‘刷刷刷’的一陣響,強勢內力在他身上來回劃動,揚起一道道猩紅血線,冷絕情痛苦的慘呼穿透云層,響徹云霄:“啊!”
看著他被劃的破破爛爛的衣袍,蕭清宇深邃眼瞳里浮上一抹冷銳,猛然加重了力道,冷絕情挺拔身軀被打出四五米遠,重重砸到了庫房上。
只聽‘轟’的一聲響,庫房倒塌,冷絕情,蕭清憲都被砸進了庫房里。
沐雨棠走上前來,看著碎板亂掉,煙塵彌漫的庫房,輕輕挑挑眉:“原來庫房是用整石和木板搭建的,難怪被這兩個人給砸塌了。”
“放鮮果的庫房自然要用石和木來搭建,這樣可以保持果子新鮮!”蕭清宇輕輕說著,拿出一顆藥丸塞進了沐雨棠口中,藥丸入口即化,沒有多少苦味,身體漸漸輕松,是‘勿死’之毒解了。
沐雨棠瞟一眼昏迷不醒的莊主,悠悠的道:“清宇,把莊主救醒吧,他算是無辜受牽連。”‘勿死’之毒相對霸道,蕭清宇會武功,她也有防身之力,所以,都清醒著,莊主只是普通的百姓,抵抗不住‘勿死’毒,吸到毒氣的瞬間,就昏迷了。
“好!”蕭清宇點點頭,彈指一揮,一顆黑色藥丸跳進了莊主嘴巴里,莊上唇上的黑紫色慢慢退去,黑紅的面色也漸漸恢復正常……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是莊子上的人被驚動,紛紛跑了過來。
沐雨棠看向狼藉庫房,輕輕一嘆,塌的這么嚴重,最少也要小半個月,才能徹底修復好……咦,那塊石頭上貼的是什么東西?
沐雨棠走上前,抓住凸出的木桿輕輕一轉,只聽‘轟’的一聲響,地面瞬間開裂,露出一道長長的密道,密道正中坐著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具穿著衣服的骨架,胸口扎著一只利箭,面容嚴重扭曲……
“老……老爺……”清醒過來的莊主,睜眼就看到了骨架,驚駭?shù)牡纱罅搜劬Α?
沐雨棠漆黑眼瞳也微微瞇了起來,面前的骨架和一夢千年里的宋書,確實有些相像:“你確定這副骨架是宋書?”
“非常確定!”莊主重重的點點頭,低低的道:“這人的臉型和老爺很像,他身上的衣服是老爺最喜歡的顏色、款式,還有他腰間那塊玉佩,是老爺天天戴著,從不離身的。”
沐雨棠挑眉看著莊主:“你不是說宋書失蹤那晚,沒來莊子上嗎?”
“這……這……老爺那晚確實沒來啊。”莊主急的語無倫次,手指著身后的下人們,磕磕巴巴的道:“世子妃不信,可以問問他們,他們有些也是在這里呆了十多年的老人,如果老爺真來過,首先驚動的就是守門的下人……”
“是啊世子妃,那晚大家都像平時那樣,早早的就入睡了,真沒看到老爺來……”莊子上的老人們紛紛點頭符合莊主的話,眸子里閃爍的濃濃疑惑與不解彰顯,他們對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
“那宋書怎么會死在庫房的秘道里?”沐雨棠百思不得其解。
“這……草民守著莊子二十年了,從來都不知道這里有秘道……”莊主小聲嘀咕。
沐雨棠目光一凜:“這庫房是什么時候建的?”
“回世子妃,應該是蓋莊子的時候建的,草民來管莊子的時候,莊子已經完全建好,庫房也蓋好了……”莊主低低的說著,輕輕一嘆:“這只是幾間普通的庫房,除了放桃,放梨,放杏,我們基本都不來這里,哪會知道這下面有秘道……”
莊子屬宋府,應該是宋書讓人蓋的,秘道也是他讓人挖的么?
看著手里和石頭顏色幾乎一致的機關,沐雨棠眸底浮上一抹意味深長,機關布置的這么隱蔽,不是知情人,根本就找不到。
如果這次不是冷絕情,蕭清憲來搗亂,誤打誤撞的砸了庫房,露出機關,他們也發(fā)現(xiàn)不了宋書的尸體:“通知宋夫人,來認尸首。”
“是!”雪衣衛(wèi)領命而去。
一個時辰后,宋夫人攜著一雙女兒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看著風干的骨架,她驚駭?shù)牡纱罅搜劬Γp扶著丫鬟的手,顫微微的走進秘道,顫抖的指腹輕拂上骨架的臉頰,以及他腰間的玉佩,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
“老爺!”宋夫人抱著骨架,失聲痛哭。
沐雨棠挑挑眉,這骨架還真是宋書!
“老爺,你死的好慘!”宋夫人看著骨架胸口的羽箭,哭的悲傷難過,女兒宋如煙跪在母親身側,隨母親一起嚶嚶哭泣。
兒子宋如凡也是滿眼痛色,緩步走上前:“多謝蕭世子,世子妃幫忙尋到家父尸骨,請受如凡一拜!”
看著禮貌行禮的少年,沐雨棠輕輕一嘆,找到宋書的尸體,只是做完了一半事情,另外一半是查明宋書的死因,他胸口扎著一支箭,明顯是被人害死的:“宋公子不必多禮,公子可知,宋老爺當年為何會在深更半夜離開宋府,前來莊子?”
“不知道。”宋夫人搶在宋如凡前面開了口,眼瞳里滾動著點點淚珠:“那天,天已經很晚了,我正準備就寢,老爺突然就說有要事要來莊子,我拗不過他,只得給他準備了御寒的衣物,叮囑他路上小心,哪曾想,他一走,就杳無音訊了……”
沐雨棠目光沉了沉:“宋老爺出門,可帶了隨從?”
宋夫人點點頭,哽咽道:“自然是帶了的,兩名隨從,四名侍衛(wèi)跟著老爺一起出府,十六年來,也和老爺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沐雨棠挑挑眉,宋書被人殺死在這里,那六名下人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了,宋府花重金招來的侍衛(wèi),武功也算不錯,能將四侍衛(wèi)全部害死,還沒弄出多大動靜的,絕對是厲害人,宋書絕不是單純的盜賊害死的,他的死,不簡單……
突然,空氣里傳來兩道異常波動,沐雨棠目光一凝,抬頭看了過去:“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