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象樣點兒的樹根,你們大爺尋著了?特意打發(fā)你過來說一趟?”二皇子看著小廝取笑道。
“回王爺,不是,那樹根,我們大爺看了一半就出來了,打發(fā)了不少人這個那個,后來又招手把小的叫過去,說是讓小的過來京城尋王爺,說是小的趕到京城,王爺差不多該從衙門里回到府里了,讓小的先到王爺府來尋,尋不著再沿著御街往衙門去,還讓小的路上看著點兒,說是說不定路上就能看到……”
二皇子再次失笑出聲。
這確實是個剛挑上來的小廝,所以蘇燁才這么細(xì)致的交待他,也只有蘇燁那樣處處替別人著想的人,才會想起來這么細(xì)致的交待一個新當(dāng)差的小廝。
小廝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個,小的運道好,我們大爺說,他從長垣碼頭直接去婆臺山別莊,讓小的跟王爺說一聲,請王爺務(wù)必去一趟婆臺山,說讓小的請王爺立刻過去,我們大爺說他在別莊里等您,說有極要緊的事。”
“婆臺山?”二皇子皺起了眉頭,他那個叔叔正在婆臺寺代天子祈福,蘇燁讓他趕過去做什么?出什么要緊的事了?
二皇子看著陪著一臉笑看著他的小廝,想問,卻沒開口,這個剛挑上來的小廝明顯是個一問三不知的,問了也沒用。
“刑部越獄的那兩個死囚拿到?jīng)]有?”二皇子回頭看著長隨問了句。
“剛剛從衙門出來的時候,說是已經(jīng)追的無處可逃,這會兒,小的再去打聽打聽?”長隨趕緊答道。
二皇子嗯了一聲。
長隨去而復(fù)返的極快,“剛巧碰到個受了傷退下來的衙役,說是他受傷退下來的時候,那群亡命之徒已經(jīng)被團(tuán)團(tuán)困在麥梢巷里,這會兒肯定已經(jīng)拿住了。那衙役還說,往陳州門的路這會兒堵的水泄不通,王爺要出城,得走南熏門,出了城繞點兒路過去。”
長隨是跟挑上來侍候的好些年的,比起那個剛挑上來的小廝,周到聰明的多了,去打聽越獄的死囚拿到?jīng)]有,還順道打聽了往陳州門的路好不好走。
“嗯。”二皇子放下心,示意小廝把馬牽過來,招手叫了個門房過來吩咐道:“跟王妃說一聲,晚上不用等我。”
門房應(yīng)了,二皇子上了馬,眾小廝長隨護(hù)衛(wèi)跟著,傳話的小廝急忙跟進(jìn)隊伍里,一起縱馬往南熏門出城。
……………………
盱眙軍今天扎營比平時早了小半個時辰。
蒲高明那頂闊大的帥帳里,蒲高明來來回回踱著步,心神極其不寧。
“將軍且安心。”胡先生看著焦躁不安的踱著步的蒲高明,心里透著絲絲心疼和憐惜,他是蒲老將軍的幕僚,是蒲高明的幕僚,也是他的先生,他看蒲高明,是帶著長輩的心情,他很疼愛他。
“您放心,胡三越獄這件事,咱們打聽的十分清楚,胡三那個軍師黑茂花了極大的功夫,不光買通了刑部的堂官,還尋了京城兩個地龍蛇,城門司里,也有內(nèi)應(yīng),將軍放心,至少能逃得出城,只要能逃出城就行,咱們的硬探,我親自挑了二十個,早就到陳州城門外守著了。”
胡先生溫聲寬慰蒲高明。
“萬一,沒走陳州門?”蒲高明這會兒凈想不好的事兒。
“放心,黑茂買通的那個城門司的內(nèi)應(yīng),是守陳州門的,他結(jié)交的那兩個地頭蛇,地盤都在南城,放心,必定走陳州門,也只能走陳州門,這是他們早就打算好的。”
胡先生耐心的安慰著蒲高明。
蒲高明站住,深吸了口氣,慢慢吁出去。
一個護(hù)衛(wèi)在帳蓬口稟報了進(jìn)來,遞了個竹筒給胡先生。
胡先生接過拆開,看著蒲高明笑道:“好消息,我讓人找的那些人,已經(jīng)進(jìn)到婆臺山后山了,只等號令。”
為了確保將軍這場功勞實打?qū)嵶銐蚍至浚麆佑昧嗽缒甑娜饲椋藰O大的價錢,買了上百條亡命之徒,只等著借吳三這股東風(fēng),把婆臺山攪出個血雨腥風(fēng)。
“天快黑了。”蒲高明看著蒙著綃紗的帳蓬窗戶。
“將軍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信兒應(yīng)該快來了,信兒一來,將軍就啟程,路上不用趕的太急,從這里到婆臺山,一個半時辰趕到最好。將軍記著,一,那百來個亡命之徒,要殺干凈,要干凈利落,殺干凈再進(jìn)婆臺寺,之后,就聽秦王爺吩咐。”
胡先生鄭重囑咐蒲高明,殺干凈再進(jìn)寺,是防著秦王命捉活口。
蒲高明又深吸了口氣,嗯了一聲。
“秦王爺是個精明人兒,不管他怎么問,你只說是我得了信兒,明天天一亮,你就讓人送我到婆臺寺說究竟。將軍,記著,見了秦王爺一定要恭敬順從,之后,戰(zhàn)事一了,立刻回來,不可耽誤。”
胡先生接著囑咐,蒲高明點頭。
胡先生走到帳蓬門口,親自給蒲高明掀起簾子,蒲高明再次深吸了口氣,昂首出了帳蓬。
胡先生跟在后面出了帳蓬,天已經(jīng)黑了,一個硬探飛馬直沖向帳蓬門口,胡先生頓時眉眼舒展,應(yīng)該是信來了。
硬探直沖到胡先生面前,翻身滾下馬,“先生,人出城了,往婆臺山去了,兄弟們都綴上去了。”
“好!”胡先生眉梢有些飛揚,“你去尋將軍,和將軍一起,這就出發(fā),去吧。”
硬探應(yīng)了一聲,伸手牽住馬,直奔過去尋找蒲高明。
胡先生背著手,站在帥帳門口,迎著夜風(fēng),慢慢吸著氣,吐著氣。
這一趟奉調(diào)進(jìn)京,對盱眙軍是改頭換面的新生活路,可對將軍來說,卻是一家人的赴死之路。
從知道且明確了這件事,他和將軍就急的夜不能寐,路上再拖,也只能拖得一時,好在拖的這一時,拖來了機(jī)會,拖來了生路。
上天伸出了援手。
胡先生仰頭看天,默默祈禱了幾句。
知道胡三那個軍師到處打點想救胡三越獄,他就起了心,讓人盯緊了黑茂,沒想到那個黑茂還真成了事,從知道黑茂搭上了刑部的堂官開始,他就著手準(zhǔn)備今天晚上這個局。
城門司那個內(nèi)應(yīng)是他讓人介紹給黑茂的,果然,黑茂就把出城之地,放在了陳州門,接交買通了兩個南城的地頭蛇。
他原本只想讓胡三,再加上他安排的亡命徒,在婆臺山攪一番血雨腥風(fēng),讓將軍帶人平定,婆臺山上都是京城達(dá)官貴人的別莊,清明前后又是踏青出游的最好時候,婆臺山上的要緊貴人必定不少,救上幾個,就是一場大功勞,至少能讓將軍有一個帶功贖罪的機(jī)會,可他沒想到,陰差陽錯,這貴人竟然貴到了秦王爺夫婦。
胡先生深吸了幾口氣,是太巧了,可是,那些大戰(zhàn)之功,那些絕處逢生,不都是因為一個巧字?
這是將軍的運道,如果不是將軍的運道……
胡先生眼神微冷,將軍一家,已經(jīng)走在黃泉路上了,就不是運道又能怎么樣?沒有再壞了。
這一線生機(jī),是機(jī)緣最好,就不是機(jī)緣,這一線生機(jī),也得撲上去,奮不顧身的撲上去!
胡先生知道自己這一夜是沒法睡著了,在夜色中站了好一會兒,吩咐護(hù)衛(wèi)提了燈籠,背著手,慢慢走著,挨個看著各個帳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