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下子好了,三皇子已然回來了,奴婢這就帶著他去給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請安了,免得太后娘娘久等了。”一旁的茉莉像是沒有看到母子倆的親熱勁兒,一擡腳便要湊上前來,絲毫不覺得自己此時真是討人嫌到了極點。
“娘娘……”伺立在一旁的蕭詩鶯的貼身張嬤嬤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要上前阻攔。
只見蕭詩鶯將三皇子抱起來,轉身上了軟榻,靠坐在榻上,她這才笑著看向茉莉:
“茉莉你一向最是得太后娘娘的恩寵,乃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身邊最爲得用的人,想來,太后娘娘不能離了你太久。不如這般,你看,三皇子身上邋遢的緊,本宮著人替他沐浴一番,到時候親自領了他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如何?”
蕭詩鶯說此話時雖是笑語盈盈的,但是茉莉不知道是不是她在這裡耽擱的時間太久,平白生出了一抹寒意。
也許是蕭詩鶯這番母雞護小雞的做法,令茉莉生出了些許的驚異,也許是蕭詩鶯眼神中的冷芒太過於悍人了,茉莉嘴脣張了張,終究是將到嘴的話給嚥了回去,沒有再開口。
“茉莉姐姐這就是同意了,娘娘,熱水還在燒著,這會子只怕還等會兒才能沐浴了,不如給三皇子吃些東西墊墊。”一旁伺候三皇子的小宮女十分的聰明,很快就找到了場中這兩人說話的關鍵點,順利的討好了蕭詩鶯。
見得蕭詩鶯頻頻點頭,一旁的老嬤嬤也按捺不住了,用手指了放在湘妃竹籃裡面的櫻桃笑著道:“娘娘,瞧,這櫻桃多新鮮,剛剛三皇子還說要吃來著,待老奴給三皇子喂些。”
老嬤嬤的話音剛落,便見茉莉的嘴角翹起來了,而自家主子蕭昭媛的眸色一沉,臉色頓時就黑了下去。
不僅是看得宮中的那些宮人們嚇得心寒膽顫,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茉莉一時之間也愣住了,暗想,不過是抱了她的三皇子到太后娘娘那裡去待上幾日,也不想想,那樣金貴的三皇子跟著她一個正三品的昭媛窩在座宮殿裡能有什麼出頭的機會。
想是這麼想的,茉莉可不敢在這樣敏感的當口開口了。
她是有些脾氣,也不過是仗著太后娘娘的寵愛,恃寵作威作福,當然更多的是在宮人面前,在這些個主宮娘娘面前,她也只敢拿捏一番太后娘娘跟前大宮女的架子,再往上,借給她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所以,這茉莉是不招其他各宮妃嬪的喜歡,卻也沒有人動她,畢竟,爲了心中的一時之氣便要興師動衆的去對付一個宮女,實在是不劃算,也沒有什麼意義,反正也礙不著什麼。
這也是茉莉能夠活到現在,還活得這麼好的原因所在了,太識時務了。
不過,凡事都有意外,有些事情的施爲者,爲了達到某一個目的,可能會完全不顧及自身的安危。
看得場中的氣氛一瞬間就轉變了,老嬤嬤這才驚覺到,這是因爲自己的一句話沒有說對而引起的,一時之間不由得害怕起來,連忙就“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蕭詩鶯心情頓時就不好了起來,眼眸一轉,瞪著跪在自己腳跟前的老嬤嬤,再看了看窩在自己懷裡的三皇子,將他輕輕往外一推:“烈兒,你隨紅蘭去沐浴穿衣,母妃過會子就去看你。”
三皇子特別懂事,預感到有一些事情是自家母妃不願意讓自己看到的,便恭敬的行禮拉了身穿杏色青緞的宮女紅蘭的手就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蕭詩鶯這下子沒有顧忌,上前擡腳,就是一個窩心腿,一腿子將老嬤嬤踢得“咕嚕咕嚕”滾老遠去了。
“大膽奴婢,本宮的腳放在這裡,是誰允許你往這裡跪過來的,什麼場合該輪到你說話,什麼場合不該輪到你說話,你一個做奴婢的難道心裡沒數嗎?”
蕭詩鶯心中堵的一口氣太大了,那確實是花費了一些力氣踹那老嬤嬤,以至於此時才說了幾句話,就已經有些喘不上來氣了。
她端著身子,喘勻了一口氣,這才指著那嬤嬤的方向再次大聲怒斥著:“瞎了你的狗眼,你這老奴婢,別以爲仗著本宮寵你些時日,用了你幾日,你便要將尾巴翹上天了,本宮可告訴你,這奴婢始終是奴婢,再怎麼樣得寵,她也不能翻身當了主子。”
茉莉一愣,開始的時候,被蕭詩鶯這般粗魯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壓根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蕭昭媛爲那麼點子芝麻綠豆的小事發這麼大的火爲的是哪般,後來腦袋瓜子清醒了許多,這才終於聽明白了,蕭昭媛這原來罵的人並不是那老嬤嬤,而壓根就是自己。
好一個指桑罵槐,自己還差點就當真了。
茉莉心中不忿,她在太后娘娘面前一向玲瓏心思,最會揣摸太后娘娘的心思,所以,最是得太后娘娘的寵愛,哪裡受過這等勞什子的氣,但是,作爲一個皇宮奴婢而言,茉莉也算是修煉過的,儘管心中的氣性再大,也是雙眼一瞪,忍了。
“賤奴婢,擱在這裡丟人現眼啊,還不趕緊著給本宮滾,滾,滾……”蕭詩鶯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尖銳。
不僅是嚇到了茉莉,就連一旁伺候慣了蕭詩鶯的貼身大宮女竹枝都給嚇到了。
平日裡的蕭詩鶯是再大的事兒也只是讓她高聲說話,她從不肯輕易將面上的情緒泄漏,今日裡倒是怎麼了,這般就失了控。
旁人不清楚,但是自小伺候蕭詩鶯到大的張嬤嬤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自家主子這個皇子生了好幾年了,以前是因著位分不夠,礙於那生硬的皇宮規矩,沒有辦法,也沒有什麼可以爭取的後盾,如今,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位分升上來了,終於夠了可以獨自養育親生皇子的正三品了。
正好又碰上皇后娘娘懷上龍種,天時地利,讓她順利抱回來了孩子。
這麼些日子,與孩子的相處,便是蕭詩鶯最爲開心快樂的日子,沒曾想,這開心快樂纔剛剛開始,便就又人想要出現奪走了他。
蕭詩鶯一想到自己辛苦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眼看著,就要在眨眼功夫就又要離開自己,她纔會這樣失態。
茉莉被蕭詩鶯狠狠的斥責之聲罵得心驚肉跳的,雖然她的字字句句都沒有指著自己罵的意思,但是那字裡行間裡滿滿都是針對之意,若不是白癡傻子,大概都聽得出來。
況且,那蕭昭媛的一雙眼睛瞪若銅鈴,穿過那些宮人的髮髻,停留在茉莉的身上,那雙眸子里正冷冷的透射出: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茉莉默默的在心裡解讀著蕭詩鶯的眼神,便聽得蕭詩鶯道:“相信太后娘娘也希望看到一個打扮得齊整的三皇子,你這就趕緊著回去稟告太后娘娘一聲,免得太后娘娘不知道久等了,那便是你的失職了。”
茉莉一愣,此時也只好如此了,便轉過身子,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在華彩宮的諸多宮人皆以爲這一次他們的主子大概要狠狠的鬧一次的時候,蕭詩鶯卻一反常態,將華彩宮裡所有的宮人都趕了出去,僅僅只留下了兩個最爲貼身的張嬤嬤和宮女藍心。
“坐吧。”蕭詩鶯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圓木錦凳,示意兩人坐下:
“此事,本宮該如何推託?”
蕭詩鶯心裡是老大不願意將已經回到自己身邊的三皇子讓出去的,此時擰了眉毛看著自己的親信。
年輕的藍心首先開口:“娘娘,這三皇子纔剛剛回宮沒多久,這本來與您的關係處得纔剛剛親近起來,若是就這般讓太后娘娘帶走了,這日後,還如何跟您親近呢?”
藍心瓜子臉,杏眼桃腮,五官清秀,穿著一身杏色統一的宮裝衣裙,頭上倒是戴著貴重的瑪瑙簪子,一看那成色,便可知道應是她的主子蕭詩鶯賞下的。
藍心這句話可謂正中蕭詩鶯的心裡話,不用藍心說,蕭詩鶯的心裡也早就在是這樣想的,當下就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張嬤嬤卻不這樣認爲,當即就面露難色,看著蕭詩鶯:“娘娘容稟,老奴倒有別的想法。”
說著,待到蕭詩鶯點了頭之後,張嬤嬤便道:“如今宮裡的皇子就只有娘娘的三皇子殿下,長寧宮裡五皇子,現在咱們三皇子殿下冰雪聰明,處處招人愛,那五皇子尚未滿月,在短時間之內定然是看不出端倪來的。再者說了,還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邊可還容得下他。”
張嬤嬤的聲音裡帶著一分陰森。
“嬤嬤想要告訴本宮什麼?”蕭詩鶯眉頭一挑,有些猶疑不定。
“養在太后娘娘那兒,三皇子殿下就還是三皇子殿下,老話說得好,隔代親,太后娘娘爲人祖母,自然會分外疼惜三皇子殿下。況且,太后娘娘的地位穩固,在這皇宮之路也是超然的存在。說不準,日後這大潁皇朝的皇位,太后娘娘也是能說的上話的。”
張嬤嬤一時說得興起,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見到蕭詩鶯聽得雙眉反倒皺得更緊了,便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剛剛是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便將聲音越發壓得低了:“真到了那一日,娘娘倒是可以想象一番,太后娘娘到底是會選擇她自小一手帶大的三皇子殿下還是會選擇親近得少的其他的皇子。那個時候,想必太后娘娘大概也不會太過於較真這日後的太后娘娘是誰了?”
蕭詩鶯見張嬤嬤說完了,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張嬤嬤,你還真敢說。”
張嬤嬤聽出了蕭詩鶯話語中根本沒有帶責備之意,知道她定然是聽了進去,並且心裡面已經在默默的認同了,當下便笑了笑:
“娘娘,如此,此事該如何處置您心中可是已經有了打算?”
“本宮懂了,終究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的,本宮又何必倔著了。”太后娘娘的性子,其實這闔宮的妃嬪大抵都有些許知道,小氣,一旦她若是決定了的事情,那麼必定不能讓任何隨意違拗了她。
若是有正當的原因倒還罷了,如果沒有,那可就得承受住太后娘娘隔三岔五時不時的找麻煩了。
蕭詩鶯自問除了張嬤嬤分析的那個原因讓自己心動了以外,其實,這也是她一貫行事的風格,喜歡藏拙,隱藏真實的手段和本事,然後在關鍵時刻,給人以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