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季才人所說倒是有理,不過,都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本宮這病,這一時半會兒的,只怕是不容易好了,陛下那里,還不得勞動著你們去伺候著了。”
盛瀅心本是說著宮中慣用的客氣話,但是,天知道,說到讓她們去伺候陛下的時候,她的心里竟是十分的難受。
“嬪妾只盼著貴儀娘娘能夠盡快好起來,旁的便也不強求了。”季憫秋適時的表了一番衷心。
和盛瀅心兩人的這一番談話,彼此都覺得很是契合,因而算是十分友好的結束了話題,因著季憫秋剛剛才與董琉姝和林青青見過面,倒也沒有再過去打擾她,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暗香閣。
陪著盛瀅心打了好一會兒的太極,這心里只覺得累。
如此這般,季憫秋有了這一次到盛瀅心嶸懷宮的經歷,又通過掏心掏肺,得到了盛瀅心的歡心之后,再加之盛瀅心的嶸懷宮里還住著與季憫秋交好的林青青與董琉姝兩個,更是有了去的理由,因而,這之后便三不五時的就要走到盛瀅心的嶸懷宮去一趟。
后宮很大,季憫秋的一些事情,自然影響不到大局。
只是,文太后離開后,這后宮之中的日子莫名似乎過得很是平靜。
沒了太后縱著文珵薇,她又受著傷,到處去招惹是非,不能像以往那樣不管是低等的妃嬪,還是高等的娘娘,她都要去挑撥一番。
現在得了盛瀅心的教訓,太后娘娘又走了,文珵薇便整日里都關在慈寧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靜得有些過分,但是誰都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著怎么樣的恨意,也不知道她的小宇宙什么時候就要爆發。
沒了文太后在,秦皇后在后宮就是一家獨大,沒有任何一個妃嬪膽敢不長眼來招惹她,因而,她的日子過得很是舒心和順意。
而以往宮中吵得最兇的盛瀅心和季婳惟,因為她們其中一個禁足時間太久,已經徹底的收斂了自己的性子,龜縮了起來。
所以,這后宮里面,到底是迎來了這目前十分詭異的安靜。
但是,這一切卻讓看慣了宮中爭斗的皇后娘娘變得十分的煩悶。
有時候妃嬪之間爭斗的得太過于厲害了,會危害到后宮之中的整體穩定,但是,若是她們連一點兒爭斗也沒有,那么就有可能會威脅到她后宮之主的地位。
所以,趁著夜深人靜之時,秦皇后看著外邊連一絲光都沒有黑暗的蒼穹,有氣無力的感嘆:“季淑儀也差不多該出來了吧,瞧瞧,這都多久了。”
“是,現在這后宮也未免太過于安靜了些。”一旁的玉葉站在秦皇后的身側,替她挽著發。
“本宮昨日分新到的冬衣料子的時候,你可有將本宮的意思透露出去?”秦皇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抬頭看著玉葉。
“回娘娘的話,奴婢特意將盛貴儀得了一匹彩錦貢品的事兒不小心在季淑儀的長寧宮里說了出去,當時,奴婢本來看到季淑儀的臉都氣綠了,當下,就將手上的那條絲帕給攥緊了,可是沒過一會兒,那邊跟著來選料子的季才人來了,說著那流光綢布諸多好看,還說如何保暖,適合給慶寧公主做一條長裙子,這左說右說的,季淑儀這才沒生氣了。”
秦皇后心中微動:“那個季才人,可是季淑儀的親妹妹,升得倒是快,這么快就從采女爬到了才人的位置。”
“瞧著倒是比季淑儀還要穩重上幾分,昨兒個若不是她在一旁添話,只怕季淑儀那肚子里,指不定又得泡上多少壇子的酸醋。”玉葉利落的將秦皇后一頭的黑發結了幾個辮子,用了頭繩挽好,像是拉家常一般又接著將幾大宮里的娘娘主子的反應一一說給秦皇后聽。
“且不管她們了,左右位分在那里擺著,出不了什么亂子。”秦皇后偏了頭攬鏡自照。
銅鏡中的那張容顏五官秀麗,因為保養得當,倒也是光彩照人,抿唇一笑,也頗為有顏色,可不知道為什么,皇帝陛下卻只是初一、十五才會往這宮里頭走一走,平日里,若是無事,也斷然不會往這邊來。
秦皇后竟不知道,她這個皇后居然做得這么的不稱職,如此的不招皇帝的喜歡。
玉葉察言觀色,見秦皇后雖然是在哀哀自憐,那圓潤的耳朵卻還是豎著的,所以,便又繼續道:
“倒是秦昭儀托奴婢給娘娘您道謝,道是娘娘前些日子賞賜的那些小孩子的物什,懷玉公主很是喜歡,偏偏這兩日天氣涼了,吃多了橘子,肚子不舒服,沒有辦法來親自向您請安道謝。”
“天氣變得快,秦昭儀照顧著孩子,也不知道精心些,就那么隨著她折騰,唉,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就曉得指著本宮操心。”
秦皇后似真似假的略微報怨了一句,終究心里還是在乎著那個表妹的,便又囑咐了一句:“得了,明兒個,就讓小德子去太醫院宣個太醫去給她瞅瞅,別不是小毛病給硬生生拖成了大癥候。”
“是,是,得虧了娘娘,這后宮哪一日離得了您的拾綴,不是連太后娘娘和皇上都要夸您一句能干了。”從殿外打了簾子進來的彩嬤嬤含了笑答話。
秦皇后自銅鏡中看到,見是她端了睡前的養顏湯來給自己,便點了點頭,示意她自己可以用了。
彩嬤嬤便上前一步,手腳利落的伺候著秦皇后用了,將碗盤收拾好了放在一旁的圓桌上。
“就聽你們兩個夸著了,本宮呀,算是知道了,這輩子也就是個勞碌命。”雖然一個月輪不到幾回伺候自己的夫君,不過,光是伺候著皇帝的那一整個后宮的妃嬪也真是夠夠的了。
可令人無限郁悶的是,這樣的勞碌和操心,竟還是這后宮之中的女子求也求不來的殊榮。
她若是哪一日一小心撂了挑子,只怕她們非得爭著打著,搶破了頭,都想要將這勞碌的差使給爭到手了。
偌大的殿內,幾支燈燭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了幾許,便又硬生生的立住了,照亮了一室的光華。
入冬的時候,季憫秋這才覺出,大興城的冬日真真是極冷的,尤其是今日,天氣日漸變得寒冷,走在路上,那寒風似是能透骨似的,直往她的脖子里鉆。
幸虧秦皇后將這些雜事打理的好,早早的就將冬日所需要的布料和選好的冬衣著御衣局趕制了出來。
到了今日,她這才能夠及時的穿上厚厚的紫色大氅,還能披著新到的白狐毛皮,紫色披風行走在抄手游廊之下,不然,這穿堂的北風,準能把她吹成臘腸。
季憫秋感嘆著,朝著身后的來路看了一眼,路旁往日里開得興盛的花朵早就已經被突然而至霜降給凍得枯萎了,兩旁的桂花樹倒是蕭索的長著葉子,襯得一旁光禿禿的楓樹很是刺眼。
“見過姐姐,妹妹給姐姐請安。”季憫秋一踏入長寧宮正殿,就見季婳惟抱著四歲的慶寧公主在逗著樂子。
因為季婳惟的堅持,所以季憫秋倒也沒有再矯情,在沒有人的情況下,都是十分親熱的喚著季婳惟為姐姐。
這殿里的地龍已經燒了起來,將正殿里烤得暖暖的,直熏得身上的寒意與暖意交匯之時,冷熱氣流相撞,季憫秋便毫無意外的打了一個噴嚏。
嚇得一旁伺候著的心若趕緊掏出絲帕來替季憫秋擦著。
“妹妹回來了,怎么樣,今兒個可是冷了吧,早晨的時候,我還瞅見窗外花園子里那瓦缸的水都結成了冰棱子了。”
季婳惟見到季憫秋,便想要將孩子往奶娘的身邊放,然后笑著招呼季憫秋。
季憫秋見了,連忙緊趕兩步,便要上前接過季婳惟手中的慶寧公主。
只是摸著手上的冰涼和身上所帶的寒意,便又臨時剎住了車,遠遠的看了一眼慶寧公主,打了個招呼:“慶寧。”
慶寧公主也乖巧,對著季憫秋煞是有模有樣的屈膝行了一禮:“慶寧見過小姨。”
“真乖。”季憫秋使勁的搓了搓手掌心,稍稍有了些許的暖意之后,這才伸手摟了一下慶寧,很快便又放開了:“小姨身上冷,待得暖和了再來抱抱你。”
慶寧公主小腦袋一點,十分俏皮的笑了笑,自己個跟著奶娘玩去了。
“妹妹快上來坐。”季婳惟眼看著季憫秋與自己女兒慶寧公主之間的互動,心中倒是沒有什么想法。
“謝過姐姐。”季憫秋屈膝福了一禮,隨著心若將外面披著的白狐披風脫了,這便踏上了臺階,坐在了季婳惟的軟榻上。
季婳惟目光一溜,仔細地打量季憫秋,一身淡紫繡芍藥花的綢布衫子,下身穿著同色馬面裙,發髻輕輕挽就傾云髻,髻上插著八根琉璃玉水仙花紋的簪子,脖子上是一整套的珠玉項鏈,一個個渾圓晶瑩,似是一件御賜的物件,這樣的物什,便已經是皇帝陛下無聲的寵愛了,看來自家妹妹竟是個受寵的。
“妹妹的這身衣裳,佩戴著這些首飾項鏈,倒是有娘娘的風范了。”季婳惟笑著打趣。
季憫秋心神一動,趕緊起身,面上浮出一絲惶恐之色:“姐姐言重了,妹妹身微位卑,福分稀薄,當不起姐姐這般的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