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你想怎麼做,都行,只要你開心。”裴錦塵幽幽啓口,他尊重她的選擇。
幾名護士跟著茱蒂來到重癥病房,將葉爸轉移,葉嫵在旁邊幫忙,裴錦塵則悄然握著手機離去。
在安全通道的拐角處,他給Joy打了通電話。
“不用再向法庭施壓,陸言書的這件事也不用見報。”他不會再插手,不會再幹涉審判。
Joy愣了愣才答應下來,老闆之前有吩咐過,要用盡一切手段打通關係,給予陸言書最嚴厲的懲罰,並且公關部已經準備好了曝光這件事的相應材料。
沒想到最後,老闆卻臨時反悔。
他想了想,似乎可以理解老闆的改變,畢竟那是他的親人,大概不去落井下石,是老闆所能給出的唯一寬容吧。
直到開庭那天,裴錦塵再也沒有見過杜梅一次,隨著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葉嫵發(fā)現,他的電話也多了起來,而且每次手機響,他的情緒都會出現短暫的不平靜。
接聽電話的時候,他會特意避開她。
詭異且反常的舉動,讓葉嫵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裴錦塵好像隱瞞了她什麼事,幾次想開口問他,都被他含糊敷衍的帶過去,逼急了,他竟以吻封喉,來堵住她的疑問。
國慶長假後,結束休假的老百姓重新回到各自的崗位上,8號這天,C市放晴,停止了兩天的綿綿細雨,紅日當空,大清早,葉嫵推門來到VIP病房,和煦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葉爸安靜地躺在病牀上,身上插滿的管子已經被摘掉,只有手指還夾著心臟測試儀。
“爸,今天就要開庭了。”葉嫵抿脣說道,彎腰握住葉爸的手指,“法庭想讓我出席旁聽,我不太想去。”
不論最後的審判結果是什麼,對她來說,都不會有任何的喜悅。
那個人是陸言書啊,是她最好的朋友,曾經最信賴的存在。
她不想親眼看到他被送上法庭的那一幕,不想親耳聽到最後的宣判。
葉嫵苦笑一聲:“我留在醫(yī)院陪你,好不好?”
原諒她的懦弱吧,她真的做不到。
茱蒂接到老闆的電話趕來醫(yī)院,而裴錦塵則並未出現,他孤身一人去了法院。
有些事總歸是要有個了結的。
“葉嫵,你真的不去嗎?”茱蒂陪著葉嫵,將葉爸扶上輪椅,推著他到醫(yī)院的花園中散步。
她猶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問道。
那個人害死了葉嫵的母親,她不想親眼看到他伏法嗎?
“嗯。”葉嫵神色黯然的點了點頭,“我不想去。”
“哦。”茱蒂沒有再問,她看得出葉嫵的心情不太好。
暖暖的陽光從蒼穹直泄落下,葉嫵蹲在輪椅前,替葉爸柔弱著手掌:“爸,今天的天氣很好,你以前最喜歡晴天了,你看,陽光多美。”
她不斷和葉爸說著話,即使得不到迴應她也不會感到失望,醫(yī)生說過,爸爸他只是昏迷,外界的一切,他是有感覺的,也許多和他說說話,就能讓爸早點醒來。
與此同時,法院正式開庭審理陸言書*一案。
檢控方的律師由金帝的代表律師團組成,陸言書沒有聘請任何一位辯護律師,他在庭上更沒有爲自己聲辯過一句。
他安靜地站在被告席上,警方所提交的證據被法庭徵用,因爲沒有律師的辯護,以及他自己主動坦白承認犯罪事實,審判過程進行得十分順暢。
陸爸陸媽就坐在聽審席中,陸媽幾次崩潰大哭,而陸爸更是淚流滿面,他們被法院的警察禮貌地請出法庭。
陸媽不肯走,她拼命叫著陸言書的名字,奮力掙扎。
陸言書恍惚地轉過頭,看著被警察帶走的父母,心痛得快要裂開。
媽瘦了,爸也瘦了。
他們在爲他難過。
他好後悔,好後悔,如果當初他沒有鬼迷心竅的害死葉伯母,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是他,他親手傷害了他最在乎的人。
對不起……
他無助的閉上眼,滾燙的眼淚奪眶而出。
裴錦塵沉默地坐在位置上,觀看了整個庭審經過。
當陪審團投選出最後的結果,法官宣判:“犯罪嫌疑人陸言書,通過金錢交易,指使他人殺害被害者張秀蘭,因故意傷害他人生命,故殺人罪名成立……本庭宣判,犯罪嫌疑人陸言書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無期徒刑。
裴錦塵瞳孔狠狠一顫,這樣的結果,在他的預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若是陸言書的認罪態(tài)度沒有那麼堅定,若是有人爲他辯護,或許,不會是無期的刑罰。
陸言書擦掉臉上的淚水,坦然接受了法院對他的審判結果。
庭警將他帶走,他沒有從庭審席經過,而是從側門離去。
陸爸陸媽聲嘶力竭的哭聲從庭審現場外的走廊裡傳來,裴錦塵漠然起身,出門時,便看見兩個老人跪坐在地上,緊緊相擁著,嚎啕大哭的畫面。
他們哭得肝腸寸斷,那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辛辛苦苦養(yǎng)了二十多年,最後卻只能看著兒子被送進監(jiān)獄,後半生將永遠在那漆黑的,沒有自由的牢籠中度過,他們怎麼接受得了?
陸媽哭暈過去,陸爸更是當場突發(fā)急性心臟病,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
……
“叮鈴鈴”,茱蒂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衝著葉嫵抱歉的笑了笑後,慌慌忙忙跑到花園的角落,接聽電話。
“幹嘛?”她的口氣不怎麼好,畢竟哪個女人在面對強吻自己的男人時,都難有什麼好態(tài)度。
“剛剛得到消息,陸言書的案子有結果了。”Joy難得沒有和她鬥嘴,語調略微有些凝重。
他一直在法庭外等待老闆,他看到救護車到場,又離開,也看到陸言書被刑警押著送上警車。
老闆還沒有出來,他想著,這件事怎麼也得給葉小姐先說一聲,可她的手機卻打不通,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撥打電話給茱蒂,讓她代爲轉告。
“怎麼樣?判了多少年?”茱蒂激動地問道。
她和陸言書沒有交情,站在葉嫵朋友的立場,她自然偏向自己的好友,希望陸言書會得到理應得到的懲罰。
“無期。”
茱蒂得到消息後,難掩心頭的歡喜,趕緊將這件事告訴了正在花園裡陪著葉爸的葉嫵。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話裡話外盡是慶幸與高興。
她認爲,這樣的審判結果是公平的,陸言書害死了葉伯母,還栽贓老闆,險些害老闆和葉嫵分手,他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
“葉嫵,你不高興嗎?”她說了半天,可葉嫵卻一句話也沒說,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茱蒂怔怔問道,心裡有些擔憂。
高興?
葉嫵搖了搖頭,她現在做不到正常思考,這樣的結果她應該高興嗎?媽媽的仇報了,他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是爲什麼她卻開心不起來?
心沉甸甸的,胸口悶悶的。
無期徒刑……
那是什麼?他的後半生將會永遠被埋葬在不見天日的監(jiān)獄裡。
“我有點累了,回去吧。”她艱難啓口,推著輪椅步伐虛浮的送葉爸回了病房。
茱蒂傻傻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臉迷茫。
葉嫵她怎麼了?這樣的反映,不像是大仇得報的喜悅啊。
她不放心葉嫵一個人,急忙追了上去。
扶著葉爸在病牀上躺下,葉嫵坐在牀邊,低聲呢喃:“爸,判決結果下來了,法庭判了陸言書無期徒刑,媽她能安息了,害死她的兇手伏法了。”
泛紅的眼眶不斷掉落下一滴滴晶瑩的淚花,她控制不住眼淚,更控制不住心裡的那股痛意。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
她懷念當初兩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時的場景,她懷念媽媽還在的日子,懷念小時候,她和他一起上下學。
如果沒有發(fā)生過這件事,該有多好?
如果他沒有做過,該有多好?
手掌捂住面頰,她咬著脣瓣,想要忍住從喉管裡漫出的哽咽。
茱蒂站在病房外,聽著裡邊傳出的悲泣哭聲,心裡一陣難受。
她想錯了,葉嫵和陸言書是青梅竹馬的朋友,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是解脫,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握上門把的手緩緩鬆開,她沒有進屋,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葉嫵。
……
裴錦塵從法庭出來,面容有些冷峻。
Joy替他打開車門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老闆,去醫(yī)院嗎?”
“恩。”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神色很是恍然。
無期徒刑,呵,即使沒有他的插手,陸言書最後得到的判決,依然是嚴酷、殘忍的。
他不後悔,不後悔沒有幫他。
人犯了錯就該有勇氣承擔後果,只是到底,心裡有一絲沉悶。
來到醫(yī)院,他在下車時,吩咐了一句:“你去一趟西郊,把這件事告訴那個女人。”
“啊?”Joy詫異的驚呼出聲,這樣的結果杜女士能承受嗎?她會不會因此恨上老闆?認爲是老闆見死不救,纔會害陸言書被判無期?
“有問題?”裴錦塵斜睨了他一眼,語調冷漠,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Joy急忙搖頭,在猶豫後,才問道:“老闆,要不要等過幾天再告訴杜女士?”
“不用,早晚會知道的事,沒有隱瞞的必要。”他的態(tài)度很堅定,這件事已經了結,她會如何想,他不在乎。
話雖如此,但在Joy即將倒車離開時,他站在車窗外,冷不丁又囑咐了一句:“派人看好她,不要發(fā)生什麼不該發(fā)生的事。”
“是。”老闆還是關心著杜女士的嘛,至少擔心她承受不住打擊,有可能會做出激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