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安飄然斜退,躲避他的攻勢,怒道:“陛下迫不及待,要親自出手殺了臣是嗎?你放下這個賤婦,來來來,臣今日便陪你過上幾招。”
“陛下!”趙菲兒拉住劉晉的衣襟,懇切地望著他低語,“你別和他打,他善解毒,便善使毒,恐一不小心,著他的道傷了龍體。”
“朕聽你的!”劉晉收掌低頭,意甚憐惜地安撫懷中佳人,“你也千萬莫動氣,你若被他氣死,豈不趁他之願!”
“怎麼樣!”竇建安見兩人失了威風,心情大暢,趁機再度提出他的要求,“只要你點頭,甘心情願跟本候走,本候自然能爲你解去體內餘毒。”
“竇建安!你好卑鄙!”劉晉生氣不已,鬱悶不堪,此時他已處於劣勢,爲了挽救趙菲兒性命,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對她放手,但竇建安明明是在耍賴要挾他,他輸得實在心不甘情不願,“昔日我們有約在先,你先救回她的命,我們再讓她挑選甘心情願地留在誰的身邊,難道我們之間的諾言你都不準備履行?”
“啊!”趙菲兒再一度瞠目結舌地看著劉晉,什麼時候,他們竟然揹著她,達成如此荒唐的協議?
“太尉夫人到!”一聲陰柔的通傳,在幾人耳邊響起。這是秦德的聲音,什麼時候,他已來到太尉府,並請出了竇老夫人。
劉晉冷哼一聲,抱著趙菲兒昂首闊步,行到高位上坐定,放下趙菲兒,讓她倚著她,坐在他身邊。
竇建安立刻收起跋扈張狂,面無表情垂首肅立,眼看竇老夫人從寬屏之後緩步行出,身邊別無侍婢跟隨,只有秦德扶著她。這段時日竇老夫人蒼老了一大截,白髮蒼蒼皺紋橫生,走路顫顫巍巍,恍如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
兩人行到堂中,對劉晉大禮參拜畢,竇老夫人擡起頭來,未開言淚先流,哽咽道:“臣妾年邁,先遭喪夫之痛,後受離子之憂,病體支離,難以撐持,本臥病在牀,不問世事,一任隨波逐流,茍延殘喘,聽聞陛下駕臨太尉府,豈敢不抱恙相迎?”
“老夫人請起,有什麼話,坐下慢慢兒說。”劉晉虛擡一手,面無表情地道。
秦德爬起身,扶著竇老夫人去一旁椅上坐了,竇老夫人舉袖拭淚,哽咽而言:“以前因太尉病重,臣妾忙於照料他,有些日頭沒進宮見駕。不知陛下這一向寢食可好,嬤嬤宮娥們侍奉可週?”
“一切皆好,有勞老夫人掛念。”劉晉客氣地回答。
“記得陛下
小時候,睡覺愛踢被子,一不小心便著涼,臣妾深恐宮人們不著意侍奉,每夜裡不敢閤眼,親守著照料陛下。長夜寂寞,苦寒難耐,身邊除了秦公公幫襯,別無旁人,那時節,臣妾可是連業兒都拋開了,一心侍奉陛下。”竇老夫人收起悲傷,瞇縫起老眼,滿臉慈愛地仔細打量劉晉,自嘲道,“如今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眼看陛下有了太子殿下,臣妾深恐宮人們不善伺候太子殿下,每每憂心如焚,卻不能幫襯一二。”
她又轉眼看向劉晉身旁望著她百感交集的趙菲兒,臉上慈愛越重,慢慢兒開言,“這不是菲兒嗎?快一年不見,出落得越發水靈,就是清減了許多,聽聞如今你在照料太子殿下,老身這才放心,只是辛苦你了!麗君一向被老身嬌寵慣了,分不清是非好歹輕重緩急,對你多有得罪,如今她自食其果,被罰入暴室面壁思過,你看在老身份兒上,莫與她計較。”
趙菲兒越聽她的話,心中越悲,想起自幼失母的苦楚,念及竇老夫人對她一向慈愛,微微拉開錦衾,舉袖拭去眼中淚水,哽咽開口:“多謝婆母體恤。”她話音一落,劉晉暗地裡一把攥住她的手,滿臉不悅,重重冷哼一聲。
“好!”竇老夫人卻開心地笑起來,這些日子,裡外上下都是事,竇府眼看大廈將傾,繁華不再,令她憂心如焚,心力憔悴。她掉轉頭,對竇建安一臉慈愛微笑,語氣嗔怪地道:“逆子,還不過來跪下。”
竇建安橫她一眼,兀自撇頭不理劉晉。
竇老夫人心裡發急,臉上帶出三分不愉訓斥他:“你和陛下較什麼勁呢?太子殿下年幼,你姐姐又是有病的身子,他們母子在宮中,豈可失了得力的人幫襯照料?菲兒雖爲你的媳婦,但神醫妙手,藥到病除,豈是虛傳?她入宮照料太子殿下,爲陛下分憂解難,乃份內之事。”她加重語氣,聲調轉寒,眸中帶出幾分凌厲氣勢,“你母親年輕時候,不也入宮照料了陛下好幾年?陛下一向待你母親亦不薄,你怎就忒麼不懂事?”
趙菲兒聞言,這才知道劉晉小時候,曾得竇老夫人侍奉照料。她偷看一眼劉晉,見他濃眉皺起,眉心擰成一個大疙瘩,心事重重,眼睫順下來遮掩住雙眸,看不透他的心思,但他的手,卻暗地裡將她的手攥得發疼。
“逆子,爲何還杵著不動?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你忘了?不管怎麼鬧騰,你終歸是大漢的子孫,是陛下的臣民,非得鬧到夫妻反目兄弟失和家門不幸天下大亂,你們纔算對的起大
漢的列祖列宗?“竇老夫人聲音驀然拔高,起身指著竇建安叱喝。她這話,雖明著是在罵竇建安,矛頭卻也暗指劉晉。
竇建安聳眉意動,身形掉轉,對竇老夫人賭氣悶聲回答:“孩兒雖記得是大漢的子孫,陛下的臣民,但陛下一向如何對待孩兒,孩兒不說,母親豈不心如明鏡?“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竇老夫人訓斥道,“再說了,先帝曾賜給你們父子三人免死金牌,陛下豈會不遵先帝遺命?你糊塗了麼?”
“夠了!”劉晉冷喝一聲,一手攬在趙菲兒腰間,一手不耐煩地伸出,“解藥拿來,哪怕你以前如何犯上作亂,做出許多糊塗事,朕既往不咎。”
“沒有解藥!”竇建安強硬地梗著腦袋,意甚輕蔑地盯著趙菲兒,雙拳緊握,眸光隱藏憤怒氣惱。
“留侯,昔日我曾救你一命。”趙菲兒大有深意地瞟一眼竇老夫人,眸中浮起一片繁花浮影的笑意,暗中提醒他暗殺竇太尉之事,悄然脫離劉晉的掌控,裹緊錦衾腳步蹌踉地朝他走去,“如今該是你報答我的時候,一命換一命,不算虧本吧!”
“你!”竇建安頗忌憚地掃了一眼竇老夫人,眼看劉晉起身,過去殷勤托住趙菲兒的腰間,兩人並肩走向他,他咬了咬牙,垂頭不吭一聲。
“安兒,她是陛下奉太后遺旨欽賜給你的媳婦兒,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坐視她死去?”竇老夫人不滿地望著竇建安,幫趙菲兒說話。
“你給她解藥,朕不僅不治你罪,太尉一職,竇府家業,都由你承繼,朕一併放出皇后和世安候,如何?”劉晉下定決心毅然開口。
趙菲兒轉眸看著劉晉,她深知他將兵權看得有多緊,如今卻爲了她,將兵權拱手讓出,煙眸淚光閃爍,她哽咽低語:“陛下何須爲菲兒,作出如此讓步?”
“哼!假惺惺!”竇建安看不得對面一對姦夫淫、婦當他的面眉來眼去,情深意重,氣憤地嘀咕。
竇老夫人走到竇建安面前,慈眉善目地拉住他的手,輕言細語,“安兒,母親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遵照陛下旨意,竇府的家業都交給你,母親也很放心。你別的都不管,只看你一母雙生的姐姐份兒上,若沒有她,何來的你?答應陛下這個小小的要求可好?”
“母親!”竇建安低喚一聲,眸中淚光閃爍,咬牙驀然轉過身,背對劉晉,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拋向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