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侯夫人……”柴廣進話一出口，就被趙菲兒含糊不清地阻止，“別，您老以后別叫我留侯夫人，我姓趙，入宮前系始平的官醫女，你就叫我趙女醫好了！”

趙菲兒說畢，端起面前一杯清茶，喝了幾口，將滿口的桂花糕送入腹中。

柴廣進連連點頭稱是，親手打開食盒，為她再端上一碟桂花糕，“趙醫女慢著點兒吃，別噎著。”

趙菲兒看著小碟里幾塊做工精巧的桂花糕，不滿地抱怨：“怎么宮里的糕點，做得這么小且少？”

“趙醫女愛吃桂花糕，改明兒咱家將御廚請進掖庭，單獨為你做。”柴廣進的眼笑得瞇成一條縫，手握成空拳，殷勤地替趙菲兒捶背，“趙醫女您說，可以替咱家開刀割除腋下腫塊，消除病癥，延年續命？”

“只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了！”眨眼功夫，趙菲兒又風卷殘云般消滅了一小碟美味的桂花糕。她拍拍尚覺饑餓不堪的肚腹，控制住食欲，雙手托腮愜意地享受柴廣進的服侍，聽他碎碎念：“咱家活了這數十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想當年凈身入宮，挨那一刀不也是硬挺過來了，連開刀割個腫塊的膽量都沒有？倒是你呀，進宮兩日不是觸怒皇后，就是惹毛陛下，一連被罰入掖庭兩次，真讓咱家大開眼界了。你長得人比花嬌，皇后娘娘嫉妒你，將你罰入掖庭，倒是說得過去。皇帝陛下怎么也……”

“對了，你要想割除腫塊，我的醫療器具還留在丞相府呢，你得想法幫我取來。”趙菲兒不愿提起劉晉，他的無情之言傷透了她的心，連忙打斷柴廣進的話頭。

“這沒問題。”柴廣進一口答應。

“要動刀的話，我還需要一位助手，她也在丞相府，是我的貼身侍婢，你能將她弄進來嗎？”趙菲兒趁機開口。

“這個……”柴廣進沉吟片刻，下定決心，“動動手腳，也不是不能將她弄進來。”

“好吧，你安排一下，事不宜遲，你辦妥了諸事，我為你療病。”趙菲兒拍拍雙手，以袖掩面打個哈欠。柴廣進識趣地喚進一名小太監，服侍趙菲兒洗

漱歇息。

樹上嬌鶯恰恰啼，朝陽斜照入簾帷。春眠未足怨驚醒，又忖夢中人是誰？

“掖庭中的日子，怎么過得比在椒房殿啊溫室殿什么的舒服多了。”趙菲兒慵懶起身擁被而坐，享受著難得的安寧清閑。

“小姐，小姐，”門外響起凝煙的哭喚，趙菲兒微微一愣，旋即大喜，掀開被褥赤足下床，奔向門口。

凝煙已提著醫箱入門，她放下醫箱，與趙菲兒相擁而泣：“小姐入了宮，奴婢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嗚嗚……”

“傻丫頭，這不是見著了嗎？”趙菲兒替凝煙拭去淚水。

凝煙眼中尚淚花閃爍，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拉著趙菲兒的手開心道：“難得小姐還記掛著凝煙，凝煙這番來，還為小姐帶來一人呢！”

“誰啊？”趙菲兒疑惑地朝門外張望。

“小姐！”一名宮裝女子捂著臉，磨磨蹭蹭走進房。

“喜兒！”趙菲兒一聽聲音，就知是王喜來了，“你怎男扮女妝入宮了？你爹呢？”

凝煙暗地里一拉趙菲兒衣袖，附在她耳邊嘀咕，“喜兒本就是個女孩兒。”

“哦！”趙菲兒恍然大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連我都被她哄了過去。還不放開手，讓我好好瞧瞧你的女兒樣。”

“小姐，”王喜放開捂臉的手，害羞地垂下頭，局促不安地扭絞衣袖，“爹已經回始平了，奴婢為著不想離開小姐，特去求燕夫人收留，方得知小姐已入宮，恰好昨夜宮中來人取小姐的醫箱，要帶走凝煙。喜兒大膽，求著跟來了，小姐不會生氣吧？”

“不生氣，你們兩就留在掖庭好啦，柴大人會照顧你們的。”趙菲兒圍著王喜轉了一圈，歡喜笑道，“沒想到咱們家的喜兒換了女裝，倒是個小美人！凝煙，你還喜歡她么？”

“小姐！”兩位侍婢臉兒紅紅，都不依地叫起來。

“好啦，你們兩幫我梳洗整齊了，去收拾凈房。我要為柴大人療病。”趙菲兒心情大好，回身行到妝臺前坐下，自行取開金簪，拿在手上把玩

。凝煙過來，輕手輕腳為她梳頭。

“趙醫女，咱家可以進來嗎？”外面傳來柴廣進的聲音。

“讓他進來。”趙菲兒吩咐王喜放下簾帷，出去領他進來，隔著簾帷和趙菲兒說話。

“趙醫女，今兒你恐怕無法為咱家割除腫塊了。”柴廣進沮喪地道。

“怎么啦？”

“咱家從一位在椒房殿侍奉皇后娘娘的宮女口中得到一個對你非常不利的消息。椒房殿的掌事嬤嬤和另外一名女奴都死了，宮女傳聞系被你所殺。皇后娘娘聞訊大慟，命將你關入刑室，嚴刑伺候。”柴廣進說于此，不由著急起來，“聽聞來傳皇后諭旨的人，已經在前來掖庭的途中了。”

“你說什么？”趙菲兒霍然起身，旋即重重坐下，喃喃自語，“她們死了？怎么可能？”她很快鎮定下來，揮手示意凝煙退下，自行將長發草草挽起，掀開簾帷對柴廣進吩咐，“她們的尸身現在何處？你帶我去看看。”

“宮里的規矩，橫死的宮女，會立刻斂出去焚化，這會兒恐怕……”柴廣進為難地看著趙菲兒。

“我不管！你盡快去找到她們的尸首，保存下來。”趙菲兒發怒了，她沖過去抓住柴廣進的衣襟，語速極快地說，“你想不想繼續活下去？如果我死了，誰敢為你開刀割除腫塊？我實話告訴你，如果你不立刻割除腫塊，輔以湯藥治療，你的xing命最多還能茍活三個月。我沒殺她們，我也不能含冤而死，我必須弄清事實的真相，你如果不幫我，我們都會死！”

“咱家明白，明白，可……萬一……”柴廣進著急地擦一把額頭的冷汗。

趙菲兒飛快地在腦中盤算，當前情形，只能仰仗劉晉庇佑她，雖劉晉因她不肯遂他，心生惱怒將她發落掖庭做苦役，但他絕無取她xing命之意，遂放開他：“你立刻去辦！事有不協，你就找到收斂焚化她們的人，問清她們的死狀，還有，你無論如何，要立刻派人去將此事通傳陛下！一定要讓他知道，他若救我來遲，我命休也！”

“好好！”柴廣進迅速奔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