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見她此狀,黯然悄嘆,過去扶著她肩頭,低聲道:“你既如此思念他,小王便送你回宮,與他相守?”
趙菲兒搖搖頭,退離一側盈盈下拜,淚眼悽迷地道:“多謝王爺美意,菲兒不願再入皇宮,失去自由,捲入紛爭,且竇氏姐弟把持朝政,爲所欲爲無法無天,小女子回去,無疑自送虎口,難逃一死,但求王爺遣使幫菲兒將此畫送入宮中,設法告知陛下菲兒還活著,勸說陛下繼續治療身病,保重龍體,徐圖異日再會,不知王爺可願爲菲兒達成這個願望?”
劉顯宛然一笑,心事頓釋,魅顏添惑彩,俊美炫目,悠然低語:“你要小王幫你這個忙,須知如今小王和陛下已生芥蒂,情分俱滅,讓小王遣使入宮,實乃向他伏罪求饒,說難不難,說不難亦難。況且太尉那邊,若是走漏風聲,我們這一番辛苦,豈不白費?”
趙菲兒聽他說起竇建安,未免猶豫不決,但劉晉的身子骨要緊,只要劉顯派去的使者可靠,不至走漏風聲,當保無虞,遂跪地叩拜,毅然答道:“只要王爺肯傾力相幫,菲兒粉身碎骨,亦願報答王爺深恩。”
劉顯聽她此話,不由意動,沉吟片刻,啓齒微笑道:“這事兒,待小王回宮,與相士謀劃一番,若是可行,當爲你力圖之。”
趙菲兒亦知此事於劉顯而言,非同小可,若是處置不好,反而有可能爲他招來殺身之禍,感激叩首起身,劉顯將她扶起,再請她入南宮遊玩數日,一遣心懷。劉顯數次相邀,趙菲兒不便拒絕,遂答應他之請。劉顯大喜,彬彬有禮告辭離去。趙菲兒梳洗了,心結稍有放開,這一夜竟得了個囫圇覺。
第二日,劉顯早早親自領了兩乘四帷肩輿接趙菲兒入南宮。趙菲兒臨行,本想邀李氏同往,但李氏擔憂趙景洪無人照料,遂派了兩名侍婢隨去。趙菲兒自坐了一乘肩輿,兩名侍婢同
坐一乘。宮宦擡了,周圍侍衛如雲,前呼後擁,很是引人注目。隊伍一路經過遍植梓桐之樹的繁華大街,劉顯一襲白底金繡龍袍,頭戴玉冠,騎著素白高頭大馬,春風滿面,一身俊朗,說不出的風流瀟灑,魅人笑顏帶出心底歡喜,更害得街兩邊無數偷偷隔簾張望的佳麗春心暗動,甚至有大膽的女子掀開房簾,朝他拋擲鮮花香果,以期求得他注目一顧。
趙菲兒端坐轎中,她在洛陽開女醫館這些時日,免不了拋頭露面,四處奔波,對二十四條大街通往何方,各住著哪些要緊的豪門貴婦,已是稍有了解,並不朝外張望。冷不丁一枚木瓜投進簾中,隱約顯出她的容顏。
周圍停步觀看的人亦不少,有眼尖的人剎那間看清肩輿中坐了一名頭戴金攢珠鳳翅三頭步搖,身披淺黃梅花折枝絲緞披風的女子,玉貌動人,美眸凝煙,不是柳氏女醫館的依依美人兒,還會是誰?
洛陽百姓,皆知劉晉去年奉旨入朝大婚,卻沒娶回王妃,身邊雖有兩名侍奉他的婢妾,但連側妃都沒立。如今他破天荒地親領著兩乘肩輿大張旗鼓入宮,不由引起無數人的好奇猜測,紛紛打聽轎中這名女子是誰家女眷。
趙菲兒渾然不知她瞬息之間露出嬌容,這頭尚未走進南宮,那頭已被人挖根究底,鬧得滿城風語,皆知柳依依得汝陽王另眼相看,接入南宮收爲枕邊人了。
南宮殿室,起於周公,後秦王封相國呂氏爲洛陽十萬戶侯,呂氏大興土木,擴建城池,並建南宮,雖不如皇都六宮華美廣大,但也自成格局,殿室軒敞華麗,比其餘諸侯國宮室更顯齊整。
趙菲兒昔日所居建章宮,何等廣大壯美,園囿華麗。即便是太尉府中亭臺樓閣,鋪設陳具,亦比南宮富麗幾分,這些園林景緻宮苑樓臺豈能讓趙菲兒提起興致?
她興致缺缺入得宮來,剛一下肩輿,劉
顯的兩名身邊人早得了消息,打扮得花枝招展,候在卻非殿前,殷勤相迎,各自報上名號,一名鄭柔,一名夏惜,當著劉顯的面小心翼翼陪著笑臉,對趙菲兒跪拜見禮,唬得趙菲兒連忙攙扶起她們,命小婢奉上禮物,入殿稍事歇息,再跟著他們一起穿過數進殿堂,到後園遊玩。
荷塘風季盈淺綠,翠玉流光珠露滴。推軒望遠天一色,垂眸唯見鴛鴦戲。多情只怕水流去,失意但以酒忘昔。飄零天涯無限愁,春色美景恨別離。
流鶯惹飛絮,水榭飄煙紗,一行人繞花塢,過小橋,隨著流水,到荷塘藕榭,趙菲兒走得乏了,正思坐下稍歇,劉顯已在此擺下宴席,請她入座。美味佳餚滿桌,瓊液玉漿盈杯,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中,心事暫拋開,美酒過三巡,鄭柔舉杯請舞助興,夏惜彈琴娛情,隨後劉顯使出渾身解數,揮袖間,花雨紛紛墜當庭,舞轉身,彩帛翩飛,看得人眼花繚亂,忽然一羣彩鶯從彩帛中翩躚而出,嘰嘰喳喳拍翅歡叫著,繞樑數匝,陸續飛入碧波間。
趙菲兒看得呆住,不由露出驚歎笑靨,暫時拋開憂心事。劉顯見她歡喜起來,他亦開心回到她身邊,一轉腕手中憑空多了一段彩帛。趙菲兒不知他此舉何意,美眸泛疑看向他,他卻舉著彩帛繞到她身後,展臂以帛遮住她的眼,笑道:“菲兒,跟小王走吧!”
趙菲兒搖頭微笑,抓住彩帛拉開:“王爺又要淘什麼氣?”
“小王要給你一個驚喜!”劉顯轉過她身前,臉上帶出幾分魅豔之色,朝她調皮眨眨眼,手指靈巧繞著彩帛在她腦後打了個結,然後他扶著她,七彎八繞朝前行去。
趙菲兒被蒙著眼,耳中聽到泠泠流水聲,再往前行,水聲越急,到後來聽到流水衝擊物體發出嘩嘩之聲,臉上撲來濛濛細雨,盡感溼意,不由拉緊劉顯低問:“王爺,還要走多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