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錚眸色怔松,漸漸恢復了清明之色,原來他竟是將眼前這個眉目間與紀芷湮有幾分相似的妹妹當成了她,一時觸動心腸看失了神。他發現自己的失態后,便收回了目光,轉向別處,根本不理會紀芷芙對他的暗暗示好。
就在這時,門口宮人高唱道:“皇上駕到?!?
眾人連忙起身等候,待身著龍袍的俊秀男子進殿后,復跪了下去,齊聲道:“臣等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延陵澈一路走到上座,揮手道:“免禮,平身?!?
他復向身側的慕太后請安,而后掀袍坐下,笑意澹澹道:“今兒原是朕與眾位卿家私底下的相見,不是在朝堂,那些個禮節能免則免。今兒朕與你們只敘親戚情分,不講君臣之儀?!?
眾人復起身拱手道:“是,皇上?!?
延陵澈復讓眾人坐下,他的目光掃了一圈,眉峰微蹙,看向慕太后問道:“怎么太后沒派人到未央宮去請皇后來么?”
慕太后笑了笑,眉目間似嗔還怨,“皇上這話可是冤枉哀家了。哀家怎么沒派人去請,只是誰知皇后今兒身上竟不好,命人回話說是不來了。”
延陵澈點頭:“原來如此。”
正當這時,殿外復有人稟報道:“啟稟皇上太后,未央宮的芳茗姑姑來了,說是奉皇后之名前來商議紀慕兩家聯姻的親事?!?
正主兒不到,卻派了一個掌事宮女來商議兩大氏族聯姻之事,此事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見殿內無人回答,那奴才復問了一句:“請問皇上太后,可是要請那位芳茗姑姑進來?”
慕太后眼中露出深深的嫌惡之色,正要開口否決,卻聽座下紀昀晟含笑道:“果然皇后是極有心的,人雖未到,卻派了個代表來,足見她對此番紀慕兩家聯姻的重視。本相以為,當請這位芳茗姑姑進來才是?!?
“可是,芳茗她不過只是個從五品的女……”
延陵澈的聲音比她更快更堅決,“傳芳茗進
來?!?
小太監得令,當即高聲唱喝道:“傳皇上旨意,未央宮芳茗覲見?!?
芳茗很快進來,依次向眾人行禮問了安。在延陵澈的授意下,自有宮女為她抬來了一張椅子,便坐在了慕太后的身側旁聽。
原本,依著芳茗的品階身份,是沒有資格與慕太后比肩而坐的。只是如今她是代表皇后而來,身份與平日又有一番不同,這才有了這樣別扭滑稽的畫面。一個從五品女官出身的宮女,竟能和她這個權傾六宮的太后比肩而坐,委實是她此生的奇恥大辱。
自打芳茗坐下后,慕太后的面色便開始不大好看起來,只是礙著眾人在才強撐著笑顏,應付場面,不致失儀罷了。
而慕太后的心思,自然殿內人人皆知,只是礙著情面或種種情由,多半裝作不知罷了??膳匀诉€好,卻苦了坐在她身側的芳茗,不時要忍受著自慕太后那兒掃射過來的森寒目光,還有濃重的敵意。饒是芳茗性子沉著溫和,自打坐下后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仍然覺得如坐針氈。
延陵澈淡淡掃一眼眾人,開口道:“既人都到齊了,那便說說正事吧。關于此事,朕想先聽聽慕大人和紀相的意思。到底是你們兩家的嫁娶喜事,父母可比天大,朕不敢擅專。”
紀昀晟和慕瑯二人自是好一番推辭,“皇上言重了。這樁婚事原是皇上恩賜,自然也由皇上來拿主意才合適。”
延陵澈低聲而笑,眉目飛揚,手指輕敲著光滑可鑒的紫檀椅把,朗聲道:“兩位老大人,便不要再推辭了。朕知道你們心中定也有了主意,何不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呢?”
慕瑯首先笑道:“果然還是皇上英明,什么也瞞不過您。其實早在幾日前,老臣就已跟紀相討了紀四小姐的生辰八字,然后將她的生辰八字和犬子的生辰八字一起拿到到城郊的菩提寺找慈音大師合了合,并問了最近的婚娶吉日。慈因大師給老臣列了幾個吉日,一個是下月的初十,另兩個便都在半年之后了,之后的日
子便更遠了。老臣一時拿不定主意,倒得請皇上太后,還有紀相幫著參合參合。”
紀昀晟蹙眉道:“下月初十,那剩下的日子便不到一個月了,會否太緊了一些?”
延陵澈笑道:“下月初十,日子的確是近了些。紀相愛女之心,朕倒是可以理解的?!?
見延陵澈幫腔,慕瑯只恐婚事有變,便對著慕太后暗使眼色,道:“其實臣覺得下月初十倒也還好,未知太后娘娘的意思如何?”
慕太后目光一凜,好歹打起精神來道:“若照著父親大人的意思,的確沒有比下月初十再合適不過的日子了??偛荒茏屢粚τ星槿藶榱嗽蹅円稽c子私心白白等上個一年半載。其實自古有云:從來女大不中留。既如此,紀相又何須不舍?早一些和晚一些倒沒有太大分別的。須知,有時太過執念于己于人皆沒有太大的好處,還請紀相三思而行?!?
紀昀晟因了慕氏父女之前對紀芷湮的奚落,心中不滿已久,遂漠然道:“總之本相覺著下月初十這個日子不合適?!?
雙方意見相持不下,自然只得轉向一旁的延陵澈,慕太后道:“哀家和紀相意見不合,請皇上幫著拿個主意吧?!?
“這……”延陵澈亦有些為難,總不好偏幫哪一方,腦海中靈光一閃,拍掌道:“有了!其實此事并不難辦,既然慕大人和紀相意見不合,那何不來問一問一對璧人的意見。此事說到底,是他們二人的終身大事,幸福攸關,何不由他們二人做主?”
此話一出,慕氏父女和紀昀晟三人皆有些傻了眼,各自心中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倒也不見任何一方露出歡喜之色。他們雙方,一個是怕慕錚拗性子不肯早日奉旨完婚,從此將婚事無限推后;另一方卻是怕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沒臉沒臊,一口就給應下了,真可謂是各有各的憂愁。
見無人反對,延陵澈遂笑著望向座下的慕錚和紀芷芙,和顏悅色道:“慕錚,紀四小姐,朕問你們,你們覺著下月初十這個日子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