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當斷不斷

顧七月看著蹲在旁邊干嘔的金泰妍，卻是一陣心酸涌上心頭，眼眶不由就紅了起來，還沒有來得及抬手，淚水就滑落了下來，那炙熱的淚珠幾乎要燙傷手背。顧七月狠狠地擦拭著眼眶里的淚水，深呼吸一下，讓自己鎮定下來。金泰妍此時是如此脆弱，她需要她。

顧七月彎下腰，將金泰妍那一頭凌亂的長發挽了起來，只看到金泰妍吐出一堆酸水，明明胃部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卻還是不斷嘔吐著。即使只是站在金泰妍的身邊，也可以感受到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那根本無法控制的寒意從內心深處一點一點往外冒，讓金泰妍像是一只受傷的小鹿，在冰天雪地之中迷失了方向。

強忍住鼻頭的酸澀，顧七月輕輕摟住了金泰妍的肩頭，成為她僅有的依靠。金泰妍干脆整個人都蹲了下來，依偎在顧七月的肩膀上，淚水直接洶涌而出，可是她卻僅僅咬住了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放任淚水決堤。但內心的痛苦是如此洶涌，以至于她幾乎要忍不住，嘴唇被咬得一點血色都沒有，幾乎要破皮了，還是無法抑制住喉頭傳來的嗚咽。

那種不真實的真實感剎那間侵襲而來，狠狠地擊中金泰妍，讓她毫無還手之力，所有痛楚如同驚濤駭浪般一股腦涌了過來，她的肺部如同火燒一般，根本無法呼吸，這讓金泰妍痛苦地抓住了胸膛，大口大口地試圖呼吸，可是狂涌出來的淚水卻讓呼吸變得無比困難，滾燙的淚水滑入了口腔里，那苦澀的味道充滿了舌尖，緩緩滑入肺部，一股鉆心刺骨的疼痛從胸腔爆發出來。

這真的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以至于金泰妍的哭泣都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張大著嘴巴，放任淚水肆意狂流。

看著金泰妍那分崩離析的模樣，顧七月的眼睛再次模糊了，但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緊緊地抱著金泰妍，試圖用自己懷抱的溫暖讓金泰妍放松下來，但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顧七月在金泰妍耳邊低聲呢喃著，“哭吧，哭出來總比憋著好。不過，只限今晚，哭過之后就不要再想了，那樣的男人，那樣的朋友……不值得你的眼淚。”

顧七月的聲音在瑟瑟寒風之中堅定不移地響了起來，卻讓金泰妍的痛苦稍微平復了一下，只是，這無邊無際的痛苦到底什么時候才是一個頭呢？

顧七月就這樣抱著金泰妍蹲在路邊，兩個人像是雕像一般，在寒風之中緩緩凍結成冰。路過的行人行色匆匆、高談闊論，漠然地快步經過，沒有人覺得稀奇，因為這樣的事情在這座偌大而狹窄的城市里幾乎天天上演，沒有什么值得新奇，也沒有什么值得關心。

“七……七月……姐，”金泰妍淚眼朦朧地抬起頭，艱難地開口說到，沙啞的嗓音卻宛若八十歲的老嫗，“告訴……告訴我，這……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

金泰妍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感覺，到底是樸正洙的出軌帶來的痛苦更多一些，還是鄭秀妍的背叛帶來的苦楚更多一些，那種狂涌而來的痛苦幾乎將她淹沒，就好像溺水一般，無論她怎么掙扎，都無法看到救命的浮木，只能苦苦掙扎著，然后感受著自己一點一點下沉。

“泰妍……”如果可以，顧七月也希望自己看錯了，從遇到樸正洙的那一刻起，顧七月就一直在如此期望，她就像是一個膽小鬼一般，害怕發現真相，害怕面對傷害。但顧七月知道，她沒有看錯，事實就是事實。而傷害已經造成，回避解決不了問題，否認改變不了事實，膽小扭轉不了局面。

金泰妍沒有勇氣面對，顧七月就更加應該成為她的后盾，只有這樣，金泰妍才能重新找到堅持下去的勇氣，“沒有，我沒有看錯，這事是真的。”顧七月的話讓金泰妍直接就愣住了，她那滿臉的狼狽就這樣定格在時光之中。

金泰妍忽然就開始搖頭起來，劇烈地搖頭起來，嘴里絮絮叨叨地低語著，“不，不，這不是真的，不……”

看著如此膽怯如此痛苦的金泰妍，顧七月比任何人都擔心，但她卻也知道，這解決不了問題，她必須狠下心來。

顧七月緊緊咬著牙齒，抓住了金泰妍的手臂，由于內心的緊張和惶恐，顧七月的雙手是如此用力，甚至把金泰妍都抓痛了，這讓金泰妍一臉慌張地抬起頭看向了顧七月，滿眼的恐懼和逃避暴露無遺。

“你知道這是事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顧七月說的是肯定句，也許金泰妍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她肯定察覺到了不對勁，許多時候一些細小的瞬間總是會引起女人的直覺，否則樸正洙當初就不會憂心忡忡地擔心金泰妍突然出現在明星城市了。

這一句話就如同利劍一般，狠狠地刺在金泰妍的胸口，讓她毫無抵抗之力，顧七月那雙漆黑的瞳孔充滿了堅定和果決，這讓金泰妍直接就愣住了，淚水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止住了，整個人木然地看著顧七月，不知所措。

“泰妍，你內心深處應該知道，某些事情不對勁了，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顧七月在金泰妍的神情里尋找到了支持自己觀點的證據，任何一段感情，沒有人比當事人更加清楚。所以，樸正洙出了問題，即使金泰妍不確定，她也肯定有所察覺，至少是內心深處留意到了異常。“所以，你打算怎么辦？像鴕鳥一樣逃避現實嗎？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能夠像鄭秀妍那樣，嚴嚴實實地保守秘密，始終都不會露出馬腳嗎？然后讓這件事就這樣被深深地埋藏起來，你和樸正洙從此過上開心幸福的生活？”

金泰妍做不到。她不是鄭秀妍，她可以把心事掩埋在心底，但卻沒有辦法做到視若無睹，更沒有辦法做到若無其事。

“還是說你打算和鄭秀妍兩個人共事一夫？兩姐妹歡歡喜喜地圍繞在一個男人身邊，就好像以前的皇帝一樣？成就一段佳話？亦或者是你想要試圖挽回樸正洙，讓他離開鄭秀妍，重新回到你的身邊，然后永遠地守在你身邊？你確定你做得到嗎？你確定樸正洙做得到嗎？你確定鄭秀妍做得到嗎？今天有一個鄭秀妍，那么明天呢？”

顧七月的話語就好像一顆顆子彈，狠狠地擊中金泰妍。因為金泰妍知道，顧七月說的都是事實，她太了解他們這群人了。十年，所流逝的不僅僅是事情，還有沉淀下來的熟悉和陌生。

金泰妍沒有辦法拔掉心里這根刺，即使樸正洙和鄭秀妍分手了，她可以表面上假裝這一段沒有發生過，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始終都會記得這件事，等到某個瞬間再次爆發出來，或者是直接將她吞噬。

樸正洙也沒有辦法給予任何保證，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個性，有了第一次，勢必就會有第二次。不是鄭秀妍，也會是其他人。因為比起愛情來說，友情才是樸正洙最重視的部分，那是樸正洙愿意舍棄一切去換取的東西，然后是親情，那是樸正洙一輩子都無法割舍的羈絆。至于愛情，那只是一個陪伴而已。所以，樸正洙是一個好兒子好弟弟，樸正洙是一個好隊長，但卻不是一個好男友。

當金泰妍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結局了，所以她在最開始時才會沒有任何反應，所以那種痛苦才會如此洶涌如此猛烈。因為她不敢相信，這段感情就這樣結束了，以這樣一種慘烈而狗血的方式。一直到現在，那種實感也還是沒有侵襲而來。

可是，知道顧七月所說的都是事實那又如何，知道顧七月所說的都是正確的道理那又如何，只要想到這段感情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她就想要逃避，她不想要面對真相。也許顧七月說得對，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察覺不對勁了，但卻不愿意去面對，所以即使發現了蛛絲馬跡也不愿意去挖掘，因為她擔心自己是對的，她擔心自己所有的恐懼都會變成現實。

現在，真的變成現實了。

“為什么要告訴我？為什么要讓我知道真相？”金泰妍知道她這樣不對，但她就是忍不住，她開始責備顧七月多管閑事，她試圖把所有過錯都推到顧七月身上，如果顧七月不告訴她，所以一切都會是好好的。“你不是從來都不八卦嗎？你不是從來都不喜歡討論這些事嗎？那么為什么要去跟蹤他呢？為什么要查明真相呢？為什么要告訴我呢？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知道這是我自己的感情和隱私，你不應該插手的，你不應該多管閑事的，你不應該……”

顧七月知道金泰妍是在說氣話，她有無數話語可以反駁，甚至可以說得金泰妍啞口無言，但是看著眼前的金泰妍，她卻說不出口。因為她不是當事人，她沒有經歷過在刻骨銘心的痛苦，她永遠不知道金泰妍此時到底有多么辛苦，所有到了嘴邊的話語都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金泰妍的指責。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討厭你，我討厭你……”金泰妍的淚水再次滑落了下來，淚水從滾燙變得冰冷，讓她從頭冷到腳，只覺得整個人都像泡在冰窟里一般，“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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