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婧腦中隱約回想起了那個畫面。
黑夜、冷月,海芋佇立在荷花池的旁邊,一動不動,似乎化作了石頭做的雕像一般,她的背影纖弱而清冷,像是能被一陣風吹倒一般。
婧婧盯著海芋看了一會兒,見她只是呆呆站著又沒了意思,邁了一下腳步想上去說話,這個時候海芋卻微微側(cè)過身來。
蒼白的月光映照在海芋的半張臉上,似乎有隱隱的黑色煙霧繚繞而過,婧婧揉了揉眼睛,那黑色煙霧又沒了,也不知道方才是不是錯覺。
海芋渾身透著一股子陰郁到壓抑的寒氣,詭異得很。
婧婧的腳步停了下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感覺是怎么回事,只覺得一陣莫名寒意從背脊爬起來,后背涼颼颼的,急忙轉(zhuǎn)過身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黑氣?什么樣的黑氣?”
“就是煙霧一樣的。”
海芋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婧婧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了?我方才就說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我也是不確定的。”
海芋用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頗為懊惱道:“錯了,是我錯了。我只是有些恍惚,加上沒想明白那個黑氣可能是什么。”她望著對面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婧婧,你能告訴我這些,我真的很感謝你。”
“你別忘記答應過我的事情就行了。”
“那以后若有什么消息,亦或者你想起了什么,還請都告訴我。”
“行啦行啦。”
直覺告訴海芋,這個夜晚肯定發(fā)生過一些什么事情,否則她的性格不可能徒然大變。用林泉的話來說,就像是“中邪”了一樣。否則,不會在后面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讓現(xiàn)在的自己都感覺不可置信。
還有,慕容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以及那一句“尖酸刻薄?沒錯,不過我只對你尖酸刻薄”。
海芋苦惱地按住了腦袋,連婧婧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她喝了一些茶水,只覺得寡淡無味,摔了杯子,干脆去蒙著頭睡覺了。
翌日,便是東海龍王的壽辰了,她一大早就出了門,不過先是去離塵宮轉(zhuǎn)了一圈。慕思看到她的時候都快要崩潰了,一臉的麻木:“神女,你又來了。”
“是啊,我為什么來,你懂的。不用我再復述一遍了吧?”
慕思當然懂,這位神女還真是執(zhí)著,每天都來報道一次。慕思目光無神地盯著前方,喃喃道:“不巧,宮主沒有空。”
“宮主閉關了這么長時間,何時才能出關啊?”
“已經(jīng)出來了。”
“……”
“只是宮主今日前往了東海,神女可以……”
海芋沒聽他叨念完,轉(zhuǎn)身就走,腦袋上出現(xiàn)了幾根黑線。靠啊,早說啊,她還在這里廢話什么?
海芋飛快地出了天界,乘著風到了東海,路上還遇到了嘯行。嘯行騎著他的仙鶴,悠悠然欣賞著四周的風景,嘴里叼著一片葉子,吹著小曲,好不悠哉。
海芋聽了一會兒,忍不住說:“喂,你覺得你跟著仙鶴配嗎?
”
一身黑衣的嘯行,體型健壯的嘯行,坐騎怎么是這么一只瘦弱的仙鶴呢?不,不能說是瘦弱,仙鶴還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駝著一個男子也絲毫不費力的樣子。
只是這兩者,分開看怎么都好。放在一起,就怎么看怎么都不搭調(diào)了。
嘯行回過眼眸來看她,大概是在想她叫什么,好一會兒,他放棄了。“神女,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海芋:“我隨口一說而已。”
“難道你是嫉妒我有坐騎,就非要挑刺?”嘯行看著她,搖搖頭:“這是嫉妒不來的。你窮,我知道。”
海芋:“……”
嘯行見她說不出話來,神色間一片愜意,輕飄飄地扔下一句“先行一步”之后,加快速度,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后面又遇到了好幾個騎著坐騎的仙君、神君,最不濟的也有一把劍御著,海芋只覺得收到了好一些鄙視的目光,不過仙君在發(fā)現(xiàn)她的神位過后,又默默將鄙視埋藏了起來,笑著拱手行禮。
不過,當他們紛紛從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了深深的鄙視。
窮啊,為什么她這么窮呢?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嘲笑聲,那聲音太好聽太有磁性了,就像是在耳畔低語曖昧震動了耳膜一般。偏偏這種曖昧里有帶著冰冷和危險,卻又更讓人抓心撓肺的。
海芋愣了一會兒,一個激靈地回過神來,認出了這個人是誰。
“離塵宮主,真是好巧啊。”
隨著海芋的身影,男子在她旁邊緩緩現(xiàn)身,一身簡單利落的玄衣,墨發(fā)披散及至腰間,就那么負手靜靜佇立在半空之中朝她望來。他也沒有坐騎,也是乘著風。
海芋不禁想,難道他也那么窮嗎?而且他好像一直隱著身,是否是怕別人看見了他的窮?
畫無名瞥了她一眼,笑了起來:“看著你一路被鄙視,感覺你活得真沒意思。”
“是挺憋屈的,”海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誰讓我沒錢呢?”說完這句話,海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你不也一 樣嗎?
畫無名似笑非笑。
大概是走出了那空洞冷寂離塵宮大殿,畫無名今日里看起來沒有那么陰郁了,頂多算個憂郁的美男子吧,看起來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不過海芋心情太清楚了,這都是錯覺啊錯覺,千萬不能被迷惑了,否則他一翻臉她又得遭罪了。
不過今天畫無名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也許她可以問一問……
心里想了想,還沒來得及開口,海芋就見兩個仙君從這里御劍路過,瞥見了畫無名,如同耗子見了貓,行了禮之后一溜煙兒的就跑了。
又過了會兒,一個神君嗖地路過,又倒退了回來,誠惶誠恐地道:“方才只覺得有些眼熟,沒想到還真是離塵宮主。原來離塵宮主今日也去龍王壽辰。”
畫無名嗯了一聲,神色那叫一個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宮主,在下這仙驢還不錯,愿意贈予宮主,也好省些力氣。”
畫無名方才還在看風景,一聽了這話之后,頓時冷冷朝那神君看
了過去,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看我像是差坐騎的人?好久沒見過這么蠢的人了。”
神君恨不得咬斷了舌頭,終于反應過來,離塵宮主想要干嘛還不是隨性,他還差個坐騎?真是笑話。
“宮主我……”
“滾。”
“……在下先行離去了,宮主再會。”
那神君像是火燒了屁股一樣,上了坐騎就跑。一面心里吐槽,這個離塵宮主還是一如既往地狂妄,跟他對比起來,玄欽那個煞神都可愛了不少。至少玄欽是講理的,畫無名不講理,說動手就能動手,什么場合都不會顧及,下手也沒個輕重。
海芋還挺佩服這個神君的,被畫無名這樣打臉還能禮貌地說出“再會”這種話,誰知道正想著,就見那已經(jīng)走遠的神君回頭過來冷冷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記恨上了她的樣子。
“這……那個神君不會是記恨上我了吧?”海芋小聲嘀咕了一聲,“因為我看了他丟丑?可這怪我么?其實我一點看戲的興趣也沒有,我也是被壓迫的人啊……”
海芋幽幽地望著畫無名,在他看過來之前挪開了目光,心情也是復雜。突然覺得自己那天晚上被揍了一頓,也不算是太冤枉了,鬼知道畫無名是這么一個狗脾氣啊?
海芋有些不自在,這畫無名是個什么意思,以他的神力應該比她快很多吧?非要跟她一路走,還要想看笑話不成?
“你好像很想一走了之?”畫無名負著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當然沒有,能與宮主同行,是我的榮幸。”
“榮幸?”
“是啊。”
海芋逼著自己扯出了一個與有榮焉的笑容來,畫無名“呵呵”笑了一聲。
東海很快就到了,兩人入了海水,一路前往龍宮之中。到海中,要么是用避水珠,法力高強一些的呢則是自身護體結(jié)界,海水不沾身,跟在天空和地面行走并無什么區(qū)別。
遠遠的能看見那別具風情的東海龍宮了,海芋想著這里可算是安全了,再怎么畫無名也不能在這里動手啊。琢磨了一會兒,海芋將心里憋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
“宮主,試煉的那個世界,究竟是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
海芋愣了愣,沒想到畫無名會這樣回答,莫不是在敷衍她?不過也不對,畫無名不想回答的問題,估計連敷衍也懶得。倒是她關心則亂,在這些事情上,竟然差點忘記畫無名是什么樣的人。
“你覺得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在我這里,它什么都不是。”
海芋咳嗽了一聲,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她心里嘀咕了什么他都知道。她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那里在我心中是鮮活的,真實的,所以在那里發(fā)生的一切,我……”她措辭了一番,繼續(xù)道:“我知道是試煉,但發(fā)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不是嗎?”
畫無名斜看著她,嘴角噙著一縷意欲不明的笑意。
“當時我試煉的時候出了一些意外,有人為了讓我失敗強行進入了那里,給我制造了不少麻煩。”海芋被他看得有些忐忑,抿了抿唇,還是問道:“宮主知道這件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