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留在別人家里吃午飯,若是熟人或者是親戚是個增進感情的方式,而秦錦然初次拜訪孫家,也留在這里吃飯,就略有些失禮了。但是談論書法的過程當中,不知不覺就耽擱時間到了現在了。
孫夫人拉著秦錦然的手,等到坐在飯桌上的時候,孫夫子看著秦錦然很是震驚,他知道妻子的脾性,何曾這樣言笑晏晏挽著他人的手臂,孫夫子放在長須下的手一抖,揪下幾根胡須,那原本震驚的面孔就變成齜牙咧嘴了。
孫茹竹先也是瞧著秦錦然震驚,見到了自家爹爹齜牙咧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清脆的笑聲讓飯桌上的沉悶一掃而空,孫夫人的嘴角也翹得更高,“我家這丫頭就知道傻樂,是個小狹促鬼。”
“娘。!”孫茹竹不依了,飯桌上不僅有爹爹還有鈺安呢?
秦錦然也抿唇一笑,“令愛天真活潑。”
孫夫人又是樂了,“你不過也就長這丫頭兩歲,學這般老成做什么?”
鈺安聽得這話,嘴角也微微勾起,那淺淡的笑容如同在孫茹竹的心中投下了一粒石子,在心湖里蕩漾起了層層的漣漪波瀾。
孫夫人絮絮叨叨,說著村里并無男女不同席的規矩,所以吃飯都是在一處的,這里也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這樣才熱熱鬧鬧的。
孫夫子剛開始還是震驚,到后來已經成了麻木,而孫茹竹同樣也是如此,等到吃過了之后,秦錦然離開,就急急忙忙扯著娘親的休息,“娘,你問清楚了嗎?
孫夫人的臉色一僵,半晌才說道:“我忘記問了。”
“娘!”孫茹竹跺著腳,“你怎么能夠這樣的事情都忘記了。”
孫夫人連忙挽救,“那是因為你沒有看過這位趙二少奶奶寫得字,真真是有靈氣有風骨,我就一時忘了時間。”看著女兒的目光仍然是幽怨,少不得補充,“左右都是在一個村子里,走過去不過是幾步路的功夫,我下次替你問就好。”
“那娘你可不能夠忘了?”
孫夫人是連連答應著。
秦錦然回到了莊子里的時候,三丫正在門口翹首以盼,“我娘讓我問一聲,二少奶奶吃過了沒有?還留著二少奶奶的飯菜呢。”
“已經是用過了。”秦錦然說完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孫夫人家用過了飯啊……只是一餐飯,當天晚上的菜色就較以往好了不少。錢老漢剛開始的時候還計較,聽到孫夫人留了秦錦然吃午飯,冷哼一聲,“孫夫人不過是客氣客氣,她還當真就留在孫家用餐了,難怪夫人看不上她!我們莊頭缺她的吃喝了?”
幾個女人的頭埋得很低,錢婆子小聲勸慰,“她到底是個主子。”
“名頭上的罷了。”錢老漢揮了揮手,“不過是一個差點被休離的棄婦罷了。”
聽雪因為私心里要留意錢家人的狀況,就偷聽了壁角,聽到了錢老漢的說辭,壓住了眼底的淚意,弓著身子回到了屋里。錢老漢的事情不欲讓二少奶奶知道,聽雪就假稱什么都沒有聽到,說話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歡快的像是溪水一樣,在秦錦然耳邊說著逗趣的事情。
聽夏手里持著梳子,一點點梳理秦錦然的長發,“二少奶奶的頭發好似好些了,前些日子掉頭發有些厲害,這兩天好多了。”
秦錦然看著昏黃鏡子里自己的倒影,說道:“在莊子上比在府里好過些,頭發自然掉的少了,錢老漢那里雖然是個隱患,但是目前我不做什么,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的。一來二去,頭發自然養的好些了。”
梳了頭發之后,秦錦然想到了通過這一次的習字,也算是和孫夫人相識了,若是運作的好了,同孫夫人交好,那錢老漢也就有了忌諱。想到了后來,長而卷翹的睫毛漸漸合攏,一夜無夢。
秦錦然這里是一夜無夢,遠在襄陽的一人,手里摩挲這一個繡著福字樣看上去有些土氣的錦囊,神色難測。
“你又在看這個繡囊。”趙梓晏所在的房門被人打開,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的長發披散著,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顯然是剛剛梳洗過的,“一路上已經看你第三回看這個繡囊了,若是想你家那位夫人,天氣也放晴了,不如讓戰士們行的快些,錯過了驛站就在野外露宿,早早回京!”
“不必如此,按照原本的腳程,也就還有七天的時間就要到了,不必讓戰士露宿野外。”趙梓晏右手合攏,手心正要裹住那繡囊的時候,卻被青衫男子右手快如閃電夾住了繡囊。
“青山!”趙梓晏喊著好友的名字,站起身子,他的身子欣長,站在王青山的面前,帶著十足的壓迫感,“還我。”
王青山早就好奇這繡囊的樣子,今個兒終于是見到了,繡得字歪歪扭扭的。繡的這般差,卻能夠讓自家兄弟日日把繡囊踹在懷里,定然這嫂夫人是趙梓晏的心頭愛了。王青山還想仔細瞧一瞧,但是見著趙梓晏的樣子,“給。”把繡囊丟到了趙梓晏的懷里,就這樣還了回去,打了一個哈欠,“好了,你也別盯著了,等到回到京都里了,就可以摟著你家夫人,日日了。”說完最后的話,對趙梓晏笑得曖昧,擠眉弄眼。
聽到了好友的話,趙梓晏的手捏著繡囊,因為太過于用力,手背上浮現了青筋,清冷的眼神變得幽深而帶著一抹傷痛。王青山并沒有注意到,揮了揮手,“我先走了。”
王青山走后,房間恢復到了寧靜。
趙梓晏坐在了原本的凳子上,舒展了右手,那被揉捏成一團的繡囊再次舒展開,紅色的繡布,福字是用淺杏色的繡線,乍一看這顏色就俗氣的無法往身上帶,仔細看那繡紋更是歪歪扭扭,顯然繡花的人寫字寫得不好,讓繡出的字更是平平。
那一夜,怎么就喝了大哥送的那杯酒了呢……
趙梓晏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離開京都的時候,臨別時候大哥敬了酒,他從府外回來,剛和朋友喝了不少的酒,作為臨別前的踐行。等到回府之后,大哥也邀請他喝了一杯酒,那酒中參了藥物,等到回到房里,秦錦然過來服侍他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和她在成親兩年后圓了房……
趙梓晏娶了秦錦然不過是為了家宅的安寧,本身對秦錦然并無喜愛之意,故而一直不曾圓房,甚至想過若是之后秦錦然愿意和離,他送她一份豐厚的嫁妝,作為她的兄長保她一世安寧;若是不愿意和離,那一輩子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做不到愛慕,卻會敬重。
誰知道,在中了藥之后,所有的計劃全盤打亂,趙梓晏失去了理智,夜里把秦錦然弄得昏了過去還不曾罷手,一直到泄了出來,整個人才恢復了意識。
床榻上的一片狼藉,秦錦然身上的傷痕,以及她下身那讓人觸目驚心的紅色血液,趙梓晏的心中便是怒意和懊惱,那是對兄長無恥的惱怒,對自己自控力的懊惱。
事情已經造成了這樣的后果,趙梓晏也就下定決心這輩子的妻子只有秦錦然一人。面對秦錦然帶著怯懦的歡喜,他怎么也無法正視,只是干澀說一句,“我就要出征了,你在家好好保重。”
秦錦然羞澀低頭,最后拿出一個繡囊,“我繡的,你在戰場上平平安安的,我等你回來。”
秦錦然是無辜的,他面對兄長也一個字都說不出,畢竟和他成就了好事的是自己的妻子,趙梓晏這一次離京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心里想著這一仗能夠打得更久一些,誰知道,剛到了邊城,聽到了他的名聲,對方就不戰而降。
這一場戰事結束的飛快,他也就只能夠再次回京。此時離京都離得越近,一想到秦錦然,心里就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就算是知道了秦錦然是自己的妻子,是他一輩子的責任,他的心底到底是……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