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聽雪說穆英的人很難相處,秦錦然瞇了瞇眼,“你也同甘草打聽了,說來聽聽。”
聽雪果然是打聽過了的,說起了穆大夫此人,原先都是一人一屋的,去年因為女大夫來的多,便調整為了兩人一屋,而與穆大夫同住的人在不到一年的便換了四茬。聽雪說到了這里,比劃了一個四的手勢,“第一個說是穆大夫嫌她身上有味道,那個原本過來進修的女大夫,甚至憤而離開了。第二個進來性子是個烈的,同穆大夫兩人鬧得不可開交,至于為什么原因鬧起,好似也只是一樁小事。第三個住的時間是最長的,足足有五個月的時間,那位也不算是來進修,是原本就有些興趣,丈夫外放,自個兒留在京都之中,就來修習醫術,誰知道這修習了沒有多久,外放的丈夫竟是回到了京都之中,說是要和那位夫人和離,那位夫人也就離開了。這屋子就只有穆大夫一人,這般住了三個月,又來了第四個人,第四個來進修的大夫,只住了兩個月就離開,家中的兒子染上了惡疾。這位大夫同第二個一般,在醫術院鬧了一場,說是穆大夫是個命里頭帶煞的。自從第四個合住的離開了,這屋子也就一直空置,一直到您進來……”
秦錦然說道:“我在這里住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湯院長也說了,好似并沒有什么空屋子。”
“新的屋舍還在建,說是過了夏天之后才可以入住的。”聽雪說道。
“是啊,所以就在這里了。”秦錦然攤手說道。
聽雪的眉頭蹙起,“那怎么辦,聽甘草這般說,我就覺得穆大夫似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還有她命中帶煞的事情……”一個是丈夫要和離,一個是兒子生了重病,聽雪當時聽到甘草說的時候,就覺得心驚肉跳。
秦錦然說道:“命中帶煞我是不信的。”
“可是和她同住的……都出了事。”
秦錦然對著聽雪招招手,等到聽雪坐下之后說道,“我父母雙亡,你可覺得我帶煞?”
“怎會?!”
“你也說了,穆大夫回來之后,穆夫人的病就好了,穆大夫治過不少的人,大部分可都活得好好的,怎能夠說帶煞?帶煞之事,恐怕是那個失了孩子的,痛徹心扉才這般說的。”有了孩子之后,才能夠理解那種失去孩子的痛徹心扉,夜深人靜有時候想想團團便覺得難受,更何況那真真正正失去了孩子的人?“我只是有些擔心穆大夫不太好相處,但是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夠這般住下了。”
聽雪想來想去也沒什么法子,只是說道:“當真不能夠換一間屋子嗎?”
“你也說了,不少人都認為她帶煞,這般狀況怎會有人愿意與我換屋子?我也是小住,這屋舍不過是供人安眠的地方,我在旁的地方活動就是了。”秦錦然捏了捏聽雪的耳朵,說道。心中想著的是,總歸也小住,若是穆英的性格實在是難惹,避讓一些,湊合著過就是了。
聽雪的神情變來變去,最后也不得不承認只有秦錦然的這個法子,“那我先去收拾東西,休沐日的時候,我來接小姐。”
聽雪替秦錦然收拾完了,又有甘草捧來了衣裳,說道:“醫術院里頭,除了教長還有太醫署的人,其他人都要穿一樣的衣裳,這里的衣裳都是新制洗過的,我看著秦大夫的身子,送來了這衣裳,若是不合適,自個兒改一改就好。”
聽雪從甘草的手中捧過了衣裳,有些好奇地說道:“這都是這般的?怎的不讓量好尺寸再做衣裳?”
“因為來進修的大夫時間上并不固定,就用了成衣鋪子的法子,袍子分為了幾個尺碼,若是大了,自個兒或者讓針線房的人縫制就好。”甘草解釋說道。
“多謝。”秦錦然說道。
這四院每一院都是統一的衣裳,醫術院的是圓領袍,男子是褚褐色,女子則是天青色,等到甘草離開之后,秦錦然在屏風后穿上了這衣裳,這一身的青袍,少了女子的柔美,多了一分颯爽的英姿,原本秦錦然就只用了一根素銀簪,和這身衣裳也是相得益彰,只是明紅色的寶石耳釘過于閃耀,秦錦然也就取了耳釘,放入到首飾盒之中。
聽雪走后,秦錦然就去打了飯,醫術院的食堂也是極大,秦錦然到的時候尚未有其他人,秦錦然盛了飯之后,就到了大廳的南角,那里豎了屏風,是給女大夫準備的。落座之后吃了一半,便感覺到自己對面和旁側有人坐了下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當時秦錦然在前日,屏風見到的照顧周老夫人的那兩位大夫。
“我剛剛瞧著你的背影就覺得有些眼生,還在想是哪位女大夫新來了我們醫術院里進修,沒曾想竟是你。”
說話的是個容長臉,眉眼微微上挑,梳著的是婦人的發髻,一枚金蝶簪纖毫畢現,那金蝶振翅欲飛,顯然價格也是不菲,說話快言快語,看得出性格灑脫。另一個跟在她身側的略沉默些,個子嬌小,還梳著的是小姑娘的發飾,因為年歲并不大,正在抽長身子,圓領袍的袖有些短了,露出了內里的白色中衣袖口,袖口上有些磨損,秦錦然甚至瞥見了小小的補丁。
秦錦然很快就知道了兩人的身份,一個姓黃,閨名叫做黃素玉,另一個姓為郭,叫做郭蓉。
黃素玉說道:“你是從哪個地方來進修的,我是從姑蘇過來的。”
難怪就算是風風火火,聲音也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軟糯和嬌俏,“我是錢塘來的。”
“哎呦,聽你說話聽不出來,有點帶著京腔。錢塘有一位馬大夫,你可認得?那可是一位神醫。”黃素玉說話的跳躍性也是很大。
秦錦然點點頭。
此時的郭蓉開口說道:“秦大夫應當是同馬大夫一塊兒過來的,你忘了縫合之術?”
黃素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額頭說道:“差點忘了縫合之術,可是馬大夫教給你的?當時我和郭小妹子兩人在屋內的時候,甚至還有兩個弱不禁風的一瞧見了血就要暈過去了。你覺得可笑不可笑,那可是……”
“什么可笑?”忽然又有人開口,秦錦然就見著了兩位女子,一前一后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個子嬌小,略有些豐腴。
“我說的就是你啊,柳大夫。”黃素玉開口,“作為大夫,見著了血……郭小妹子,你扯我的衣袖做什么?”她的眉頭蹙起,看著郭蓉扯著她的衣袖。
柳娘子冷笑著開口,“可笑的是你,居然還巴巴地湊上前去,又沒有那等的本事,就想要做出頭的錐子。你身邊的小郭才是個明白人,周公子那般的人,是我們能夠惹的嗎?”
“就是。”柳大夫身后的那個瘦長個子的人說道,她的面上以前應當是生了痤瘡,現在雖然好了,面上還殘留著痘印,“黃大夫,你不是在京都之中,根本不明白周郎旭三個人代表了什么意思!”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夠見死不救,那樣大歲數的人了,和我祖母的年紀一般大,腿上受了傷,竟是沒有人敢上前。”黃素玉開口。
柳娘子接著說道:“小郭也是京都之中的人,她的醫術也好,就算是不用上什么縫合之術,對周夫人的傷也有三四分的把握,你可見著她出手了?我們之中,出了穆教長,就是郭蓉的醫術最高,她可出手?不僅沒有出手,還拉上了最不學無術的你。”
對于嚴重的外傷來說,三四分的把握并不算低了,黃素玉聽到了柳娘子的話,看著自己身側郭小妹子,“你有三四分的把握?”
郭蓉低下了頭,不肯說話。
“你瞧我說的對不對?”那個臉上有痤瘡印的人幸災樂禍說道。
“閉嘴!季舒舒!我沒有同你說話。”黃素玉整個人站了起來,“郭蓉,你說你有把握,你就任由那老夫人留著血。”
郭蓉抬起了眼,也站起了身子,“黃姐姐,你聽我說。我只有三四分的把握,怎抵得過秦大夫的手到擒來,你看,秦大夫把周老夫人醫治得就是極好的。”
郭蓉的話一說,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秦錦然。
大約是下了學,秦錦然此時便見到了數十個女大夫,都是穿著的青色圓領袍,只是發飾是各自梳著的,一瞬間也有一種恍惚在上學的感覺,只不過那時候,她的同學有男有女,穿著的是白色的大褂,她用手帕壓了壓嘴角,“我也并無十分把握。”
秦錦然說完了之后,其他人也看了過來,低下頭議論起了秦錦然的來歷,周郎旭帶著那般多的人來到了醫術院,也都知道周老夫人的狀況。周郎旭那一日先是把人送到了天濟堂,天濟堂里王大夫出診去了,就急匆匆把人又送到醫術院,誰知道穆大夫也是不在,就有了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