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前，南忠公府壓根就沒有南謹(jǐn)軒說話的資格，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是睿武帝器重的女婿，是朝廷里最年輕的三品官員，再不是從前那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侍衛(wèi)。

他如今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南忠公沉思，因?yàn)樗缃裨谟稗k差，在三殿下身邊做事，他說的話做的事，再不單單只是代表他自己一個人了。

虞氏倏地轉(zhuǎn)頭看他，眸中閃過怒意，仿佛怕他胡亂說了話，擾亂了南忠公的心思似的，她并不愿意讓女兒嫁到吳家，那樣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文官，實(shí)在不是她心中女婿的良配。

“我知道大夫人的想法，自然是希望四妹能高攀上世家權(quán)臣之子，甚至是皇親貴族，但是大夫人有否想過，以四妹妹的性子嫁到那樣的人家，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南謹(jǐn)軒抬眼看向虞氏，語氣不冷不熱，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十分簡單的事，繼續(xù)說道，“在我看來，只要她不惹是生非，連累我們南忠公府為她收拾殘局，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這話，讓虞氏和南忠公同時(shí)臉色一沉，連楚遙都不著痕跡地皺起了眉頭，不得不說，南謹(jǐn)軒這話實(shí)在是說得重了，縱然南玥菱再有不好，總也是爹娘心中的寶貝，被他這樣貶低，實(shí)在是讓他們心頭窩火。

“可是吳家……我們南忠公府的嫡女，若是下嫁四品官員的府第，那府里的庶女，日后又該如何許人了？”虞氏又尋到一個理由。

這話，卻是叫袁氏心里一驚，她先前光顧著幸災(zāi)樂禍了，如今被虞氏點(diǎn)名才想到，可不正是她說的這樣么，南玥菱嫁得不好倒也算了，可是嫡庶有別，嫡女嫁給四品官員之子，那她的女兒日后可怎么辦了？

“是呢老爺，大夫人言之有理，我們南忠公府怎么說也是正三品的公爵世家，這可是先帝親封的，我們府里的嫡女下嫁給四品官員，還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文官，這要是傳揚(yáng)出去，日后妾身的漓香和季妹妹的笙歌，豈不是要嫁給五品六品的小官了？”袁氏立刻跳腳，大力反對。

虞氏不著痕跡地掃了袁氏一眼，她自是知道袁氏的性子才會有此一說，雖然她們在府里爭寵奪權(quán)，但是在女兒的婚事上卻是出奇地一致，誰都不愿意女兒下嫁。

南忠公沉默不語，謹(jǐn)軒的話和虞氏的話都有道理，他如今倒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老爺，我們南忠公府曾為先帝立下汗馬功勞，我們的女兒如何能下嫁給芝麻綠豆的小官。”袁氏說話向來不如虞氏滴水不漏，但是她這一次也確實(shí)是著急了的。

“吳世勛十分有才，去年本是要考科舉的，不料在考試前生了一場大病，待他病愈科舉已經(jīng)結(jié)束，所以他才沒有名次，明年他會再參加科舉，定然是榜上有名的。”南謹(jǐn)軒沉穩(wěn)地說話。

原先科舉是三年一次，不過睿武帝求賢若渴，便將科舉改成了兩年一次，吳世勛去年沒有參考，明年卻是不會再錯過了的。

只是誰能想得到，南謹(jǐn)軒夸贊的話聽到虞氏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她的女兒竟是要嫁給一個白丁的身份么？這怎么可以，她絕對不會容許。

“老爺，你怎么看？”虞氏見南忠公面色沉靜，暗忖老爺可不要被南謹(jǐn)軒蠱惑了，一時(shí)沖動便答應(yīng)這場婚事，那她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你們都先下去吧，我同謹(jǐn)軒再聊幾句。”南忠公擺擺手，虞氏和袁氏只能不情愿地離開了前廳。

南忠公并沒有讓楚遙回避，那么這些事便是她能知曉的，或是已經(jīng)知曉的。

“你妹妹這件事，你事先知曉么？”南忠公注視著南謹(jǐn)軒，忽然開口問道。

南謹(jǐn)軒微微蹙眉，平靜地回望南謹(jǐn)軒：“爹為何有此一問？”

然而這個問題，南忠公并沒有回答他，因?yàn)檫B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只覺得謹(jǐn)軒成竹在胸的樣子讓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方才大夫人在，我沒好意思說。爹若是想用玥菱的婚姻拉攏強(qiáng)有力的秦家，讓南忠公府的勢力再上一層樓，那我勸爹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南玥菱是什么性子，爹的心里比誰都清楚，她只有嫁到我們南忠公府能駕馭的人家，否則后果……爹相比能夠料想得到。”南謹(jǐn)軒語速不快，每一句都落在南忠公的心頭。

南忠公不得不承認(rèn)，兒子說得確有道理，與其冒險(xiǎn)讓南玥菱高攀什么人家，倒不如讓她下嫁，這樣萬一日后她惹了什么事，他這個當(dāng)?shù)倪€能為她出個頭。

“再有便是，我們府里已經(jīng)娶了一個公主一個郡主，爹還想高攀上哪個世家之子？我們南忠公這樣大出風(fēng)頭，是湊著上去讓人槍打出頭鳥么？”南謹(jǐn)軒淡漠地說了一句，旋即便別開眼看向別處。

這確實(shí)是大實(shí)話，也讓南忠公整個人聞之一震。

是了，他沉浸在南忠公府日益顯貴的氛圍里，竟是忘了官場上的那套盛極必衰的原則了，若是南玥菱是個懂事的聰明的，縱是讓這兩個兄長出一把力幫她一把倒也算了，可這明明就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若是真的讓她嫁入了權(quán)臣世家，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真的能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么，只要她出點(diǎn)差錯，那些嫉妒南忠公府的人，定然會將事情鬧大，讓南玥菱的禍?zhǔn)逻B累了南忠公府。

而這，是南忠公不愿看到的。

南忠公向來都是保守之人，雖說富貴險(xiǎn)中求，但他仍不愿冒險(xiǎn)，而南玥菱的婚事實(shí)際上就是一場豪賭，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要輸?shù)模热灰呀?jīng)看到了輸局，又何必還要掙扎？

“這件事，再讓我考慮考慮。”南忠公心下明白，一時(shí)間卻有些不舍，雖說最近南玥菱的任性嬌縱讓他十分失望，但是到底是他疼寵了那么多年的女兒，終究還是不舍的。

“嗯，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南謹(jǐn)軒將空間留給南忠公，牽著半句話都沒說過的楚遙，離開了前廳，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