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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年禮,以及情書

從紫宸殿出來的時候李鈺心想自己這演技再修煉幾年差不多能去拿奧斯卡獎了。

整天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真他孃的沒勁!李鈺出了紫宸宮的宮門,擡手在宮門的龍頭門環(huán)上拍了一巴掌,把門口值守的護(hù)衛(wèi)下了一跳,慌忙回頭看,然後迅速躬身俯首:“公主殿下。”

李鈺嚮往菁華館走,走了幾步卻改了主意直接往宮外走。

“公主殿下要出宮?”有護(hù)衛(wèi)立刻上前來詢問:“屬下這就去準(zhǔn)備鑾駕。”

李鈺想了想,點(diǎn)頭道:“好吧。”那就擺一次公主的鑾駕吧。

寶華大公主的鑾駕一個時辰後停在靖安王府的門口,靖安王率領(lǐng)一衆(zhòng)僕從至門口迎接。場面堪稱恢宏壯觀。

進(jìn)了王府之後,李鈺便吩咐護(hù)衛(wèi)宮女等人:“蓮霧和橄欖以及蘭嬤嬤杜嬤嬤四個人進(jìn)來服侍就好了,其餘的人都留在前院候著。”

“公主……”公主儀仗隊(duì)的輕車都尉爲(wèi)難的躬身,“小的們奉命保護(hù)公主……”

“奉誰的命?”李鈺冷冷的眼風(fēng)一掃,不怒自威。

都尉的頭低的更低,不敢再說什麼了。

李鈺懶得再多說,拉著雲(yún)越的手進(jìn)了內(nèi)宅。

“姐姐,這些人都是這樣的,你不要理會就好了。”雲(yún)越滿意的蹭到李鈺身邊,挨著她坐下。

“我走之前交代給你的東西都背過了嗎?”李鈺擡手把他推起來,“坐好!嘖!我現(xiàn)在終於理解我?guī)煾档男那榱耍阍觞N這麼喜歡粘人?”

“姐姐喜歡黏著燕太傅?”雲(yún)越立刻找到了重點(diǎn)。

“《九章算術(shù)》背過了嗎?”李鈺惡狠狠地問。

其實(shí)她原來想讓這小崽子背九九乘法表的,沒想到教了一邊他就背過了,還得意洋洋的說這個他三年前就倒背如流了。李鈺再次感慨古代人對小孩的摧殘之後,便一狠心叫人找來了《九章算術(shù)》。

“還沒……”雲(yún)越立刻蔫兒了。

“背到哪兒了?背給我聽聽。”李鈺女王一樣靠在榻上,冷冷的看著蔫兒了的小崽子,狠狠心又補(bǔ)了一句:“實(shí)在不行大年初一加加班吧,初三那天你如果再背不過,以後不要說是跟我混的。”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女土匪,不過也就這樣了,教育孩子這事兒她不怎麼內(nèi)行。

“我才背到第三章啊!”雲(yún)越這回真的哭了,那麼難的東西要幾天背過?不吃不喝不睡也做不到啊。

李鈺皺眉看著他,不說話。

“姐姐……”雲(yún)越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上前拉李鈺的手。

“兩個月的功夫,就背了三章?你這些天都幹嘛去了?!”李鈺生氣的推開他。

“姐姐,我錯了。”雲(yún)越不敢再往前蹭了。

李鈺蹙著眉頭看著他,生氣的問:“那你自己說,剩下的什麼時候能背完?”

“一個月。”雲(yún)越小聲說道。

“二十天。”李鈺冷冷的看了一旁侍立的先生,這是她叫花滿樓找來的精通九章算術(shù)的人,專門來教授雲(yún)越課業(yè)的,“二十天後如果你不能背過並舉一反三的話,你們兩個都不用見我了。”

“公主饒命。”先生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在他聽起來,大公主的意思是要他的命吧?是吧?是吧?!

“行了,饒命不饒命的,二十天以後再說。”李鈺擺擺手,冷笑道:“有求饒的功夫,我還是勸你們倆趕緊的找個清靜的地方用功去吧。”

那先生有磕了個頭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雲(yún)越深深一揖:“王爺,小的的命可就攥在你老手裡了。”

雲(yún)越翻了個大白眼:“你那隻眼睛看著本王老了?”

打發(fā)走了雲(yún)越和他的算術(shù)先生,李鈺問靖安王府新任的管家:“我交代給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位管家姓曹名秀義,是李鈺上次在這裡遇刺之後叫花滿樓給找來的人,是烈鷹衛(wèi)在京城的暗樁,各種關(guān)係都熟悉,當(dāng)管家有點(diǎn)屈才,不過李鈺是要做大事的人,花滿樓就把這個人給拎了來。

曹秀義拱手回道:“回公主殿下,那邊已經(jīng)送來了一批,請公主殿下過目。”說完,他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鈺起身隨他出後門,轉(zhuǎn)過兩道遊廊進(jìn)了一個小院子,曹秀義吩咐院門口的兩個清秀小廝:“守好了,任何人不許進(jìn)來。”之後,從袖子裡拿出一把鑰匙把院門打開,等李鈺進(jìn)去之後又反手從裡面把門鎖上。

李鈺讓曹秀義辦的事兒是造槍。

她跟上官默說這事兒的時候上官默讓她跟她爹明說,但後來李鈺還是多了個心眼兒把這事兒瞞了下來。當(dāng)然,那本小手記她自己複製了一本之後就交給她爹了這事兒她沒打算瞞著。

李鈺交給曹秀義的圖冊是她在那本小手記上修改過的。根據(jù)上一世對手槍零件的記憶,她提供了相對的外形,至於那些高技術(shù)的活兒她搞不懂,就沒弄。

算算前後兩個多月的時間,沒想到曹秀義真的弄成了!李鈺看著面前長匣子裡的二十支山寨版的左輪手槍,心肝兒肺忍不住一顫——這真是太棒了!

李鈺拿起一隻,一邊玩弄著一邊把零件一件件的拆開又一件件的裝回去,最後把子彈一顆一顆的壓上,輕笑著呼了一口氣,問身邊的曹秀義:“試過嗎?”

“試過了。公主若是想試的話,最好去後花園,這邊還是會有人聽見槍聲。”

“消音器還沒弄好?”

“經(jīng)過幾次試驗(yàn),效果不是很好,屬下正在尋找新的材料。”

“很好!”李鈺微笑著點(diǎn)頭,把手裡的槍放回去,轉(zhuǎn)頭笑著問曹秀義:“想要什麼獎勵?說出來聽聽。”

“屬下爲(wèi)公主做事是屬下的職責(zé)所在,不敢邀功。”曹秀義忙躬身說道。

李鈺笑了笑,嘆道:“現(xiàn)在我也沒什麼可以給你的,錢,珠寶什麼的估計(jì)你也不缺,啊——你若是缺的話就直接跟我說,跟著我的人缺什麼也不能缺錢。至於別的,你得等我一兩年,現(xiàn)在我還不敢誇海口。”

“屬下暫時什麼都不缺,公主是烈鷹衛(wèi)的主人,就是屬下的主人。”

“這話不對。烈鷹衛(wèi)不是我的,他整個民族,整個國家的。”李鈺微笑著拍拍曹秀義的肩膀,認(rèn)真的說道。

“是,屬下謹(jǐn)記公主教誨。”曹秀義躬身應(yīng)道。

“替我轉(zhuǎn)告花爺,我要找一批女孩子。”李鈺沒說任何要求,也沒說數(shù)量。

“是。”曹秀義也沒多問。

從靖安王府出來,李鈺又去了一趟翰林院,見過上官默並跟他一起用了午飯之後又去了皇宮護(hù)衛(wèi)衛(wèi)所。

已經(jīng)是年三十的午後,皇宮裡到處都張燈結(jié)綵喜慶滿天。連護(hù)衛(wèi)們值守的衛(wèi)所裡都掛上了大紅燈籠貼了春聯(lián)福字。

“參見公主殿下!”衛(wèi)所裡的護(hù)衛(wèi)們見了李鈺,趕緊的行禮參拜。

韓嶽和胡宗瑞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起向李鈺躬身行禮。

“免禮。”李鈺挺有公主範(fàn)兒的擡了擡手,又問胡宗瑞:“胡大人也在這兒?好巧。”

胡宗瑞現(xiàn)在是兵部的侍郎,現(xiàn)在六部最大的官兒是侍郎,尚書位全部空缺,所以胡大人也算是兵部最大的官兒了。

“皇上要在大年初一封賞這次有功的將士們,下官趕著來跟韓將軍商議名單的事情。”胡宗瑞朝著李鈺拱了拱手,“公主來衛(wèi)所想必是有要事找韓將軍,下官的事情也剛好忙完,就先告退了。”

李鈺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胡宗瑞離去之後,方問韓嶽:“大過年的,你們也不得閒?”

韓嶽笑道:“剛好忙完,不知公主有何吩咐呢?”

“沒什麼吩咐。”李鈺笑了笑,轉(zhuǎn)身往裡面走著,“就是想來看看你。”

韓嶽聽見這話並沒多大的歡喜,而至轉(zhuǎn)頭掃視了院子裡的護(hù)衛(wèi)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們?nèi)客讼轮幔脚e步跟了進(jìn)去。

衛(wèi)所是韓嶽處理公事的地方,也是他的住處。就像上官默住在翰林院一樣。

李鈺進(jìn)屋後直接往裡間走,進(jìn)了韓嶽的臥房在窗前的矮榻上坐了下來。

韓嶽端了一杯熱水放到她面前,笑道:“我這兒沒什麼好茶,你湊合一下吧。”

“喝茶也不上你這兒來啊。”李鈺說著,側(cè)身靠在一個軟靠上。

“有事兒?”韓嶽看她這樣子不像是有事,可沒事她跑這裡來幹嘛呢?

“我不想在宮裡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搬出來?”

“通常來說,公主若想搬出皇宮另建府邸居住,只有一種辦法。”韓嶽摸著下巴說道。

“嫁人?”李鈺給了他一個白眼。

“招駙馬。”韓嶽微笑道。

“這爛招還用你想啊?”李鈺不悅的哼道。剛剛她去找上官默,那隻死黑狗也這樣說,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川子,要不你成家吧。”李鈺忽然說道。

“我……成什麼家?”韓嶽心頭一緊,盯著李鈺看。

李鈺笑瞇瞇的說道:“娶個媳婦,這樣你就有將軍府了嘛。我以後不想住宮裡,可以住你的將軍府。”

韓嶽頓時透心涼,冷冷的瞥了李鈺一眼,轉(zhuǎn)身說道:“我沒錢。”

“我給你錢。修府邸,出聘禮什麼的,都算我的。實(shí)在不行嫁妝也算我的!”李鈺拍著胸脯說道,“你說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去幫你張羅啊。”

“……”韓嶽皺眉冷冷的看了李鈺一眼,轉(zhuǎn)過臉去沒說話。

“哎?你到底什麼意思嘛!”李鈺敲了敲桌子。

“你沒事可以回宮了。”韓嶽冷聲說道,“我這裡還有許多公務(wù)要處理,不陪你閒聊了。”

“……”這是炸毛了?李鈺摸著下巴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麼跟黑狗一個德行?這一個兩個的都跟本公主過不去,哼!

大過年的,一天被人擺了兩道——哎!這些小子們真是越大越不聽話啊!李大公主悻悻然的回了自己的菁華館。

一進(jìn)門杜嬤嬤和蓮霧便迎了上來,請安完畢李鈺進(jìn)屋裡懶洋洋的靠在榻上。

蓮霧一邊奉上一盞燕窩雪梨羹一邊回道:“今兒皇上叫人送了好些珠寶過來呢。”

“嗯,收著吧。”李鈺懶洋洋的說道。珠寶什麼的,對李鈺來說也不過是回頭拿出去換成銀子而已,還不如直接給銀子呢。

“公主明兒一早穿的衣服也送過來了。公主要不要再試試?”蓮霧跪下來給李鈺捏腿。

李鈺皺眉道:“不用了,我看那套衣服跟及笄禮上穿的沒什麼區(qū)別麼?三隻這大紅朝服我就三套了!皇后娘娘不是要裁減後宮用度嗎?”

“可是大年初一都要穿新衣服啊。不單單是公主,連奴婢們也都有新衣呢。”蓮霧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

“哦!過年了!”李鈺擡手揉了揉眉心,忽然間覺得挺累的。又過年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她還是跟花爺元寶他們在沂州的一家小客棧過的呢。這麼快,一年的光景就過去了。

“回公主,鎮(zhèn)撫司花都尉派人來給公主送東西了。”門外進(jìn)來一個小宮女,俯身回道。

李鈺有點(diǎn)驚訝:“哦?花爺給我的東西?拿進(jìn)來吧。”

小宮女應(yīng)聲出去,片刻後帶著四個太監(jiān)擡了兩隻箱子進(jìn)來放在地上。

“打開。”李鈺挑了挑下巴。

蓮霧上前去,接過小宮女手裡的鑰匙先打開了其中一隻箱子。這一箱子裝的居然是蜜桔!黃橙橙的果子被雪白色的棉紙包著躺在木格子裡,打開棉紙,一個個果子水靈鮮亮,看一眼就叫人心情大好。再下一層是大大的甜橙,再一層是佛手果,最底下一層是檸檬。

“一水兒的金燦燦的果子,真是好兆頭呢!這大冬天的這些果子竟然如此鮮亮水靈,只看一眼就叫人高興。”蓮霧笑道,“花爺真是有心啊。”

“看看那一隻箱子裡是什麼。”李鈺又道。

蓮霧本來還在想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果子呢,打開一看裡面確實(shí)四個小箱子。於是伸手去拿其中的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搬不動,於是嘆道:“這又是什麼好東西,怎麼這麼沉。”

旁邊的兩個太監(jiān)上前去把其中一個木盒字?jǐn)E出來放在桌案上,才發(fā)現(xiàn)這盒子下面是個底座,上面是個花梨木雕花罩子扣上去的。蓮霧上前去按下消息,把上面罩子取下來,但見尊黃玉雕的一串實(shí)物大小的蜜桔蹲在木架子上,黃玉晶瑩剔透,雕工也極爲(wèi)細(xì)緻,還有翠玉雕琢的枝葉相配,簡直活靈活現(xiàn)。

“居然又用玉石雕刻成蜜桔哦!”蓮霧看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李鈺也心情大好,她自然是愛財(cái)之人,但此時看著這些,大概已經(jīng)猜到花滿樓只不過是箇中間人,真正送東西的應(yīng)該另有其人。

西南真是富有啊!李鈺笑瞇瞇的想。

接下來幾件都是黃玉雕琢的水果,跟另一隻箱子裡的完全一樣:甜橙,檸檬,芒果。

箱子底上是一封書信,蓮霧取了來遞給李鈺。

李鈺從案幾旁拿了一柄小匕首把信封整齊的割開,取出一張素白的信箋,展開來便看到一封寫成書法藝術(shù)的信。看著信紙上灑脫飛揚(yáng)清雋利落的筆鋒,李鈺心想幸好這人不是寫的狂草,否則姐可真是看天書了。

雲(yún)啓在書信中也沒有什麼柔情蜜意甜言蜜語,只是說送她幾樣玉石擺件放在屋裡,新年添些喜慶,又說西南的果子很好,很甜,一併請她嚐嚐。

最後又說了些吉利話,諸如心想事成,吉祥如意,多福多壽,平靜安寧云云。

李鈺暗暗地感嘆,這份新年禮可真是用心,選的這四樣果子各自合著一句祝福啊!

有心了!李鈺滿意的笑著。

“公主,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嗎?”蓮霧看李鈺笑的差不多了,纔敢插嘴。

“不收,擺著。”李鈺看了看屋子裡的裝飾,指著進(jìn)門口的靠山幾上說道:“那個小屏風(fēng)還有那個翡翠山子都撤了,還有那個花瓶也拿走。這個地方一溜兒擺上這四件黃玉擺件。”

蓮霧聞言趕緊的叫了人進(jìn)來幫忙收拾,不過片刻的功夫,黃玉甜橙,黃玉蜜桔,黃玉檸檬和黃玉佛手果黃橙橙的四樣?xùn)|西都擺在了進(jìn)門口便可看見的花梨木雕花靠山幾上。

豔麗的黃色趁著深色的花梨木傢俬,莊重又喜慶,年味十濃。

李鈺滿意的端詳了一番,點(diǎn)頭道:“不錯!”

“那公主要不要回禮呢?”蓮霧細(xì)心地問。這四樣?xùn)|西可值不少錢呢!

“回禮?”李鈺蹙著眉頭想了想,點(diǎn)頭說道:“是我慮事不周了,應(yīng)該給人家回禮的。”

可是回什麼樣的禮好呢?李鈺揉著眉心靠在榻上認(rèn)真的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寫一封書信給他,至於東西麼,李鈺心想自己完全不必小女兒作態(tài),送個什麼手鐲啊簪子帕子什麼的,這些東西估計(jì)他也不稀罕。

“拿筆墨來。”李鈺說著,轉(zhuǎn)身盤膝坐在榻上。

蓮霧忙轉(zhuǎn)身出去,匆匆端了筆墨進(jìn)來,又和宮女一起把李鈺面前的那張小炕桌換成長條桌,又拿了幾種顏色比較喜慶的信箋來供李鈺挑選。

“要素白的箋子,不要這花紅柳綠的。”李鈺擺擺手。

“可是,這過年呢嘛,素白的不應(yīng)景。”蓮霧笑著勸道,“公主喜歡素潔,這有淡綠粉藍(lán)色的,奴婢還專門叫人制上了百合花的香味。”

李鈺皺著眉頭看著紅綠藍(lán)紫各種顏色還描畫這梅蘭竹菊的信箋,最終皺著眉頭選了兩張淡綠竹葉的湊在鼻息跟前聞了聞,是清新的薄荷味,便勉強(qiáng)說道:“就這個吧。你們都下去,不必在這裡守著。”

蓮霧答應(yīng)了一聲,又轉(zhuǎn)身把香爐裡添了一塊沉水香,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鈺捏著筆託著腮細(xì)細(xì)的琢磨,腦子裡那些關(guān)於情啊愛的詩詞翻了個滾兒也沒幾句,於是乾脆不想了,直接寫大白話吧,落筆問了好,又寫了謝謝他的新年禮物。

又覺得兩個人既然都那麼親密了,好像也不用這般客氣,於是便把這張紙團(tuán)了丟到一旁。再看下面的那張信箋時,李鈺心想我還是先打個草稿吧。

於是她把這漂亮的信箋拿去一旁,順手扯了張練字的白紙來開始慢慢地寫。

——雲(yún)啓:見字如面,我一切都好。西南遠(yuǎn)在千里之外,你也多加保重……

嘖!這太官方了吧?

揉團(tuán)了,丟掉,再衝洗寫:

——雲(yún)啓:收到你的禮物我很開心,橙子挺甜,橘子也挺甜,檸檬沖水喝還是不錯的……

擦,什麼亂七八糟的,揉團(tuán)了,丟掉。

——雲(yún)啓……

直呼姓名什麼的,好像也不妥當(dāng)啊。

看看他給自己寫的信,直接稱呼名字,不如我也直呼其名好了。

——啓,見字如面……

靠,沒創(chuàng)意。

——親愛的雲(yún)啓: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一封信,姑且稱之爲(wèi)‘情書’吧。今年是大年三十,百無聊賴之時收到你送來的新年禮物我很開心……

寫了這樣一個比較滿意的開頭之後,李鈺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把自己回京之後在宮裡的各種不舒服各種無聊各種沒勁都傾述出來了。

包括對身邊各種人的所有吐槽,從皇上到雲(yún)越,連同上官默韓嶽花滿樓等人全都吐了個遍。總之這裡沒知己沒朋友,在帝都的日子真是無聊透頂我真的好想去西南玩你有沒有好主意。

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李鈺看著這張平日裡用來練字的紙,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再看看那張漂亮的信箋,覺得自己再也沒力氣重新寫一遍了,於是在摺疊裝信封之前,她又惡作劇半翻出胭脂來,在脣上濃濃的抹了一層,然後在書信的最後落款處妥妥的印上一個紅脣。

一想到雲(yún)啓看到這個脣印的表情,李鈺就熱不住笑出聲來,於是吹了吹墨跡,等字跡都乾透了,方把這張大紙折來折去,折成一個心形,拿過一旁的信封塞了進(jìn)去,並取過火漆來封口,然後蓋上自己的私人鈐印。

“公主!皇后娘娘派人來說,除夕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窗外傳來蓮霧的聲音。

“好,進(jìn)來吧。”李鈺想在信封上寫上雲(yún)啓的名字,想了想又沒寫,但空著又不怎麼好看,想了想,寫了兩個成語:一元初始,萬象更新。

蓮霧進(jìn)門看見一地的紙團(tuán)一點(diǎn)也不意外,這是她家主子一貫的好習(xí)慣呢,不管寫什麼都特別認(rèn)真,要打好幾副草稿。

“更衣吧。”李鈺從矮榻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書信要送出去嗎?”蓮霧取了大紅禮服過來放到一旁,看見桌上的那封信,關(guān)心的問。

“不用,等明天我自己交給花爺就好。”李鈺張開雙臂讓宮女們給自己換好衣服之後,伸手把信拿起來放進(jìn)了衣袖裡。

除夕宴是家宴,擺在了翊坤宮。

在座的無非皇上,皇后,蓮妃,李鈺,李鐸還有楊心怡。

李鈺依然是來的最晚,進(jìn)門先給皇上皇后請安,然後朝著蓮妃和楊心怡略一點(diǎn)頭便在皇后下手安坐。

蓮妃已經(jīng)有五六個月的身孕,腰身明顯臃腫了許多。人也胖了些,之前的尖下頜沒有了,成了柿餅?zāi)槨2贿^面色極好,白裡透紅的,很是水靈。

倒是她身邊的楊心怡雖然也是一身盛裝,臉色卻不怎麼好,雖然上了妝,但眼睛裡明顯沒有往日的神采。李鈺暗道這不是這位姐姐的風(fēng)格做派啊?難道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鈺兒來了,可以開宴了。”皇上看著一旁的一雙兒女,儼然一副慈父的形象。

殷皇后便吩咐身旁的周嬤嬤:“擺宴。”

周嬤嬤應(yīng)了一聲,朝著外邊拍了拍手,‘?dāng)[宴’的話由門口的太監(jiān)喊了出去,沒多會兒的功夫,一溜兒十二個穿著水紅宮裝的宮女提著食盒進(jìn)了殿門。

漢白玉鑲小葉檀木的膳桌上擺著官窯最新燒製的福祿壽喜釉彩骨瓷餐具。明黃鋪底,五彩繪圖,泥金收邊,杯盤碗碟,無一不彰顯著皇家的貴氣。

衆(zhòng)人起身,按照座次一一入座。

“姐姐,你穿紅色的衣服真好看。”李鐸坐在李鈺的身邊,笑瞇瞇的看著她。

李鈺微笑著打量了一番李鐸身上的皇子制式禮服,笑道:“你的這身禮服也挺好看的,好威風(fēng)。”

“姐姐我好久沒見你了!”李鐸眼睛裡閃著雀躍的神采,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撲上來拉著李鈺膩歪,他正襟危坐,儼然已經(jīng)有了皇子該有的儀表。

李鈺心裡把李鐸跟雲(yún)越比較了一番,自然免不了暗暗地感慨,又笑道:“你好像長高了許多啊!”

“是啦!我長高了一寸多呢。”李鐸高興地說道,“我每天都好好地吃飯,跟著師傅練武呢。”

“都讀了什麼書呢?”李鈺又問。

李鐸微笑著答道:“已經(jīng)讀完了《論語》,太傅剛叫開始溫習(xí)《孟子》。”

“《孟子》很好,不知鐸兒最喜歡他哪一篇呢?”

“我做喜歡他的‘戰(zhàn)國’一篇。”李鐸說著,便朗聲背誦起來:“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wèi),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fā)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哎呦,大皇子真是了不得!書背的這樣好,這樣流暢!”蓮妃率先讚道。

殷皇后則微笑道:“好啦,你也不過是隻知其表罷了,這些書只會背是不行的,還要融會貫通,用到實(shí)際行動中去。”

李鐸在殷皇后說話的時候便已經(jīng)站起身來,等她說完,忙躬身應(yīng)道:“是。兒臣謹(jǐn)遵母后教誨。”

“好啦好啦!我兒勤學(xué)好問是好事,不過過年這幾天還要敞開了玩兒!哈哈!鈺兒這幾天閒著沒事,多陪陪你弟弟。來,開始吧。”說著,皇帝笑呵呵的拿起筷子率先加了一隻魚眼睛給李鈺,“這個給鈺兒。”

“謝父皇。”李鈺忙道。

“嗯,我的女兒可是天下第一孝順懂事的好孩子。”李闖笑瞇瞇的誇獎著,又夾了另一隻魚眼睛給楊心怡,“這個給心怡。宮裡就是你的家,在朕和皇后眼裡,你跟鈺兒是一樣的。”

“心怡謝陛下厚恩。”楊心怡忙站了起來。

“坐吧!”皇帝笑呵呵的說道:“你這孩子不必太拘禮了。今晚是家宴,沒有陛下和臣子,只有父母子女,叔父和侄女。等過了年,朕安排衛(wèi)隊(duì)護(hù)送你回一趟冀州,祭拜你的父母家人。”

楊心怡剛坐下,聽了這話又趕緊的站了起來,俯身道:“謝陛下。”

“坐坐坐!吃飯。這可是年夜飯,吃完了咱們?nèi)ヌ珮O門上看護(hù)衛(wèi)們放煙花。”李闖說著,又招呼蓮妃和皇后:“來呀,都吃吧。”

殷皇后和蓮妃都象徵性的拿了筷子吃了一口東西之後,殷皇后微笑著拿起酒杯,笑道:“今兒晚上除夕夜,臣妾恭祝陛下來年龍?bào)w康健,萬事如意!祝我大周江山永固,國泰民康!”

“好,呵呵!”皇帝很開心,端起酒杯來跟皇后一碰,笑道:“皇后爲(wèi)朕操持後宮也辛苦了。”

皇帝皇后先幹了一杯酒之後,蓮妃忙夾了一塊清蒸魚認(rèn)真的剃掉魚刺送到皇帝面前,笑道:“皇上吃一口這連年有餘。”

“好!”皇帝很是開心,夾了魚肉送進(jìn)了嘴裡。

蓮妃也舉起酒杯來向皇上祝道:“臣妾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龍?bào)w安康!祝我大周國運(yùn)昌隆!”

“好!”皇帝又是一聲好,舉起酒杯來跟蓮妃一碰,也幹了。

接下來按說該李鈺敬酒了,但她正好在啃一隻雞腿兒,便沒急著說話。

殷皇后忙給皇上盛了一碗燕窩粥,低聲說道:“陛下喝酒不要太著急了,今兒晚上還要守夜呢,吃點(diǎn)粥暖暖胃吧。”

皇帝滿意的笑著,低聲說了句:“皇后賢惠。”

殷皇后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沉默了片刻後,方輕笑道:“其實(shí)近幾日臣妾一直在想,蓮妃妹妹的身子越發(fā)的笨重了,後宮之中也只有我姐妹二人,皇上雖然以江山爲(wèi)重,但也難免寂寞。而且只有鐸兒這一個皇子,將來未免孤單,所以臣妾想,明日皇上大宴羣臣,剛好誥命夫人們也要進(jìn)宮請安,各家的姑娘小姐們也會跟著來,到時候請皇上留意一下。”

李闖笑道:“此事有皇后操持就行了,只要皇后覺得好,朕都沒什麼意見。”

李鈺聽了這話,嚼在嘴裡的雞腿兒肉頓時就沒了滋味,在悄悄地瞄一眼蓮妃,又覺得她也很是可憐,便把啃了一半兒的雞腿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舉起酒杯來笑道:“父皇,兒臣也敬您一杯酒,祝您新的一年裡,龍馬精神,越活越年輕哈!”

“這是什麼祝詞呀!”殷皇后笑著瞪了李鈺一眼。

“年輕好啊!”皇上笑呵呵的舉起酒杯跟李鈺一碰,“嗯,我女兒長大了,明年當(dāng)務(wù)之急是給你物色個好駙馬。”

李鈺仰頭把杯中酒喝掉,方笑瞇瞇的問:“父皇這麼早急著把我嫁出去呀?難道是不想養(yǎng)我啦?”

“老話兒不是說了嘛,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已經(jīng)及笄了,也該尋婆家嘍!”李闖笑的跟個尋常人家的慈父一般無二,全然沒有九五之尊的威嚴(yán)。

“可是楊姐姐比我還大一歲呢。父皇手上若有好的人選,也該先給楊姐姐啊!不然,楊伯父在天之靈可要怨恨父皇薄待了楊姐姐呢。”

“嗯,我兒說的是。”皇帝笑著對皇后說道:“過了年,給她們兩個都物色個好駙馬。”

楊心怡頓時紅了臉,瞪了一眼李鈺,輕聲哼道:“妹妹慣會取笑人的。我還有三年的孝呢!”

殷皇后忙道:“這話說的也是。不過我們可以先選著,等你出了孝再放定麼。若要等出了孝再物色,怕是世家公子哥兒都叫人家給訂了去。”

李鈺笑道:“這也不怕,反正好姑娘先選進(jìn)宮裡來,這帝都城中且有的風(fēng)流公子哥兒沒得配對兒呢。”

殷皇后不滿的看了李鈺一眼,她實(shí)在不明白爲(wèi)什麼李鈺會在這種時候說如此粗俗不合時宜的話,卻也礙於是除夕夜而不得發(fā)作,只皺眉道:“剛說了你是個大姑娘了,怎麼卻沒有大姑娘的樣子?滿嘴胡說八道的,叫你楊姐姐笑話。”

楊心怡微笑道:“皇后娘娘多慮了。妹妹是大周公主,哪有人敢笑話她?”

李鈺聽殷皇后說廣納後宮心裡便已經(jīng)煩躁了,再聽說要給自己選駙馬,心裡更是不高興,便又舉起酒杯來朝著李闖和皇后,微笑道:“父皇,母后,兒臣敬你們二位一杯,祝你們二人身體健康。”

“看罷,大姑娘了,就是懂事嘛。”李闖笑著舉起酒杯,跟寶貝女兒碰了碰,又對殷皇后說,“女兒敬的酒,一定要乾了。”

殷皇后笑道:“這是自然。”說著,也舉起酒杯來跟李鈺碰了碰,一飲而盡。

李鈺放下酒杯,拿了帕子抹了一下嘴巴,笑道:“父皇母后諸位先吃著,我得去瞧瞧師傅了。咱們這裡人多熱鬧,師傅可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呢。”

殷皇后蹙眉道:“太傅怎麼可能一個人呢?不是還有介川和謹(jǐn)言麼?他們兩個是一定會過去陪他的。今兒除夕夜,你就別出去跑了。”

“他們兩個也是孤兒,又是那種性子,跟師傅湊在一起說不定更添淒涼。”李鈺說著,看向她爹,殷切的問:“父皇說是吧?”

“太傅和介川剛從戰(zhàn)場上回來,朕還沒好好地給他們接風(fēng)洗塵呢。你既然想去,就去瞧瞧他們。”皇上說著,轉(zhuǎn)頭吩咐身後的總管太監(jiān):“拿兩壇上等的御酒給公主帶上。”

“兒臣替太傅和謹(jǐn)言介川謝父皇恩典了。”李鈺忙起身,朝著皇上深深一躬。

“早些回來,別喝得爛醉。明兒還有後宮之宴呢。”李闖叮囑道。

“兒臣知道啦!請母后和諸位慢慢吃,慢慢聊哦!”李鈺笑嘻嘻的答應(yīng)著,又朝著皇后淺淺的福了福身,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李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殷皇后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陛下還是這麼慣著她!她這個性子,將來嫁了人,可叫人家怎麼受得了?”

皇上滿不在乎的笑道:“難道還有讓公主出嫁後受婆家刁難的道理?況且,我們鈺兒文韜武略樣樣拿得出手,又是金枝玉葉,誰娶了她那還不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怕是捧著供著還來不及呢,敢嫌棄?!朕不誅他九族!”

殷皇后此時已經(jīng)氣得笑了:“皇上真是,縱女兒沒邊兒了。”

“女兒是朕的心頭肉麼!”皇上呵呵一笑,又舉起酒杯來,笑道:“來,喝酒。”

蓮妃喝了一口酒,笑吟吟的說道:“臣妾看公主跟上官大人和韓將軍私交甚好,皇上不如從這二人之中挑一個做駙馬,不但知根知底,而且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這二位大人一個文韜一個武略,將來也必定是國之棟樑,豈不是兩全其美?”

“朕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韓嶽和上官默二人都頗合朕意,左右權(quán)衡,真是搖擺不定啊!也不知道鈺兒更喜歡誰。”

“這個也真是難說。”蓮妃笑瞇瞇的看了皇后一眼,果然見殷皇后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悅。

你要廣納後宮,我也能給你添堵。以李鈺的本事,不管是嫁給上官默這個丞相之才還是嫁給韓嶽這個勇猛武將,將來都要權(quán)勢滔天,是大皇子的心腹之患,我看你怎麼應(yīng)對!蓮妃暗暗地想。

上書苑也屬於皇宮的一處,只是不屬於後宮。

李鈺從翊坤宮出來後上了一頂暖轎,四個太監(jiān)擡著便往上書苑去,後面跟著紫宸殿的大太監(jiān)以及兩罈子御酒。

到了上書苑便聽見裡面的說笑聲,好像不止三個人啊!李鈺下了轎子看著窗戶上交錯的人影。

“咦?公主怎麼來了?”花滿樓剛好從裡面出來,擡頭看見一身大紅宮裝的李鈺,忙上前來行禮問安。

“好巧啊。”李鈺笑著從袖子裡拿出那封書信遞過去,“幫我送出去。另外去曹秀義哪裡拿四把槍,算是我的回禮。”

花滿樓一看信封上的八個字,撲哧一下笑了:“公主真是才華橫溢啊!”

“必須的。”李鈺嘻嘻一笑,越過花滿樓往屋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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