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總是有人光顧的大競技場此刻空無一人,阿爾特意選了一處火山地形,在火元素充沛的環(huán)境下召喚成功率會高很多。
他先是將特制的魔粉在地上華出圓形的召喚陣,又用魔力在堅硬的巖石地面刻出三角形,并在每個角都擺放了重要的媒介——一少量的火鳥灰燼、價格不菲的大塊黃金,以及一個活性的火元素。當然,最后這個是阿爾召喚出來的。憑借對元素的掌控力,他讓火元素自己站到了南方的那個角。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釋放魔力,在路維斯的注解里,咒文的重要性還不如媒介。
隨著魔力的注入,恒定了環(huán)境投影術(shù)的場地立刻刮起一股大風(fēng),原本就有些陰霾的天空也黑了下來,魔粉化成的法陣開始發(fā)光,召喚儀式算正式開始了。
“以元素之火,叩響極南之門。上界熾焰啊,你若聽得到這祈求,便回應(yīng)我的召喚。”
咒文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句,阿爾覺得這不太像高段召喚,反倒是有點像吟游詩人彈唱的詩歌。不過這既然是路維斯寫的,應(yīng)該不會有錯。
他按照要求仔細地畫了法陣,也放了媒介,咒文一字不差地念完,釋放了足夠召喚五個火元素的魔力,本該在法陣中央空白處顯現(xiàn)形態(tài)的火熾鳥卻蹤跡全無。
阿爾不死心,又持續(xù)釋放了一小會兒。就在他體內(nèi)蓄積的魔力已經(jīng)消耗掉一半的時候,法陣終于有動靜了。
先是作為媒介的火元素忽然“碰”地一下爆掉,在高溫炙烤下融化的黃金流入代表大地的三角形,最后一個媒介,火鳥的灰燼也燃燒起來。暗紅色、橘紅色、金黃色、白色……每變一次顏色,灰燼就改變一次形狀,就像是浴火重生一般,由拳頭大小膨脹到比阿爾見過最大的陸生動物摩古獸還要大。當它停止膨脹的時候,不斷變化的顏色也定格在深藍。
空氣變得異常厚重,仿佛膠水般粘稠。就算有法陣的保護,每次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阿爾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所釋放的魔力以極快的速度蒸發(fā),這是何等可怕的溫度,在他眼前顯現(xiàn)的,是泰德所不能比擬的真正火熾鳥,從內(nèi)到外都由火焰組成。和龍威不同,火熾鳥的威壓不會讓人產(chǎn)生害怕或恐懼,而是讓人覺得身體很溫暖,很想就此睡去,一覺不醒。
“時限還未到,為何召喚我?”
和巫妖一樣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無法形容究竟是年輕還是蒼老,也無法辨別出是男是女,是直接與精神的對話。
被火熾鳥氣勢壓迫,阿爾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愣愣地注視著個頭足以將他一整個吞下的上界生物。
時限?什么時限?
“還沒覺醒嗎……拜恩的末裔,你將我自上界喚來,總不會只是想一睹火熾鳥的真容吧?這虛幻的火融地支撐不了多久。”
“我想借助你的力量,對抗巫妖泰倫斯。”
短暫的呆滯過去,阿爾沒忘記自己召喚的目的。
“理由呢?”
對于火鳥的要求,阿爾著實感到頭疼,他怎么也沒算到締結(jié)契約需要理由。好吧,作為善良陣營,不可能像豹貓或大惡魔那樣為了利益而輕易同意契約。
“我沒法信任中立陣營,隨時可能為了自己或某種利益而幫助陷入弱勢的一方,無論他們是善還是惡。不說出你的理由,我不會輕易締結(jié)契約。”火熾鳥接下來的話給出了答案。
腳下的土地已經(jīng)開始龜裂,不遠處的火山也崩塌了,這個用投影術(shù)幻化出的環(huán)境無法支撐火熾鳥的力量,必須長話短說,爭取用最少的時間說服并締結(jié)契約。換一個人,或許會說出為了大陸和平或是打到邪惡這一類理由,但阿爾不想用如此虛偽而沒說服力的借口,他本能地抗拒。
“我召喚你,目的只為對付泰倫斯。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在那之前,不能讓它阻礙我。”
模棱兩可的回答,阿爾本來也沒指望火熾鳥會同意,不想它煽動翅膀,刮起一股比召喚時魔力激蕩還大的風(fēng),把他從已經(jīng)燃燒殆盡法陣上吹了起來。
就在阿爾以為召喚失敗之際,腦海中再一次響起特殊的感應(yīng)。
“在法則的約束下,我應(yīng)允你在對付亡靈時召喚我。”
與此同時,右手忽然有一股強烈的灼傷感,他干忙低頭一看,手背上顯現(xiàn)出一個奇怪的徽記,像燃燒的火焰,又似一對翅膀,還有看不懂的符文。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提醒阿爾,這符文他見過,路維斯在法術(shù)書里的注解是上界文字。
“這就算締結(jié)契約了嗎?”
火熾鳥沒有回答,它伴隨著法陣的破裂一同消失了。阿爾被火熾鳥刮起的大風(fēng)吹到高出測試場地的方格之上,而他原先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被溶成一個大洞,可以直接看到布置有無數(shù)防御法陣的浮空城地下區(qū)域。
“嘿~你!轉(zhuǎn)過身來!”
忽然,從身后傳來一聲大喝,聽到動靜趕來的執(zhí)法廳三尊魔像對方破壞競技場的是路維斯次席后,就解除了戒備,不過該走的程序一樣不能少。
“次席閣下,能解釋下您剛才的行為嗎?”和常見的女隊長不同,這次質(zhì)詢的是一名青年男性,輕快的語調(diào)讓原本嚴肅的臺詞有些變味。
“實驗召喚術(shù)。”
沒想到阿爾居然如此老實的回答,這讓執(zhí)法廳的詢問進行不下去。路維斯可是很寶貝這個新收的弟子呢,執(zhí)法廳也不太想得罪他,尤其是在學(xué)院杯期間,反正法術(shù)失誤導(dǎo)致競技場被破壞也算不得什么重罪,還是等學(xué)院杯結(jié)束在一并上報給元老院。
“比賽的時間快到了,需要我們送你到下去嗎?”
“我還要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
抬頭看了一眼懸浮于天上的巨大魔法沙漏,距離初升時還有少許時間,阿爾想抓緊這最后的時間,演練一下他用來對付伊薩克的辦法。
只有火熾鳥是不夠的。它也說了,只會幫忙對抗亡靈。同為神職者,伊薩克走的是純戰(zhàn)士路線,神術(shù)只不過是輔助。如果泰倫斯真的給他施加了破魔,那魔力具化的防壁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如此一來,集高速、低消耗于一身的魔力彈就成了首選。
魔力彈是所有貝托利恩法師最初接觸法術(shù)之一,像箭矢一樣被當做遠程攻擊手段來使用。施法者可根據(jù)自己的喜好或能力決定純魔力或附帶元素兩種類別。最初級,也被叫做入門級的法術(shù)可以施展一至三顆魔力飛彈,根據(jù)法師自身能力而定。隨著法師的能力提升,魔力彈的數(shù)量、距離,還有威力也會逐步提升,是少數(shù)即使高階法師也會使用的低階法術(shù)之一。
“吉吉。”
隨著心靈感應(yīng),豹貓從他腳下的影子里探出腦袋。
“我要練習(xí)魔法彈,你充當一下靶子。”
明白阿爾的用意,豹貓躍入緊鄰著的另一塊測試場地,森林的地形最適合藏身,會給瞄準增加了難度。
看著路維斯次席施展飛行術(shù),緊隨自己的使魔進入森林,三尊魔像沒有離去,而是留在既是間隔又有走道作用的石質(zhì)方格,從上往下觀察阿爾口中的‘實驗’。
豹貓行動敏捷,身形飄忽,時而出現(xiàn)在樹梢枝頭,時而出現(xiàn)在低矮灌木,阿爾所發(fā)出的魔力彈一次也沒有命中它,反倒是將虛幻出的樹木掃倒了一大片。
習(xí)慣之后,阿爾發(fā)現(xiàn)這種被稱為“低階”的法術(shù)其實非常好用,把它排在入門級確實委屈了。尤其是純魔力的方式,施法者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魔力彈的方向、距離、數(shù)量,位階越高,所施展出來的威力越大。
以他為例,就用召喚火熾鳥后殘余的一半魔力,也可以輕松擊殺像豹貓這種以速度見長的近戰(zhàn)。就算伊薩克實力強于豹貓,光憑魔力彈無法徹底擊敗他,只要與其保持距離,用魔力彈耗盡他的體力,遲早可以逼出泰倫斯。巫妖一現(xiàn)身,阿爾就打算召喚火熾鳥,由天界生物去對付巫妖。
但事情會像計劃的那樣順利嗎?
阿爾沒有完全的把握,他們?nèi)嗽谑绯菚r,被成為族內(nèi)年輕一代中最強,可來到貝托利恩后,這里高手如云,別說是尋找叛徒巴爾,就是想安身立命都不易。
這一分神,魔力彈立刻失了準頭,打得豹貓嗷嗷直叫。阿爾收斂心神,抬頭望向頭頂懸浮的魔力計時器,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臨近早上比賽的初升時,這才招呼豹貓回到自己影子里,發(fā)動傳送術(shù),直接傳到地面的舊城區(qū)。
今早是第二輪的首場,雖然經(jīng)歷了第一輪的混戰(zhàn),依然有許多人期待法師的一對一決斗。無論是其他參賽者還是在學(xué)院杯期間破格準許進入的其他勢力而言,這場比賽意義非凡,一邊是新近崛起的路維斯次席,一邊是成名已久的獸人將軍。
當阿爾踩著報時的鐘聲抵達,伊薩克在為了第二輪比賽專門清理出的特殊場地里已經(jīng)等候多時。
和前幾日有些陰霾的氣候不同,今天的天特別晴,初升的太陽光照射在下陷的圓形場地中,再加上由裁判控制的投影術(shù),兩名參賽者被放大的面部出現(xiàn)在廣場上的巨大水幕上。
一方是身著黑色法袍,有著獸類一樣金色豎瞳的人類青年,另一邊是同樣有著豎瞳,卻是長著獠牙與長尾的蜥蜴人。
觀賽的普通人不認識最近風(fēng)頭正盛的阿爾,卻有不少都認出那個有著綠皮膚獸人是南月聯(lián)盟有名鐵血將軍。
“是地之槍!他不是戰(zhàn)士嗎?怎么會來參加法師的學(xué)院杯?”
人們議論紛紛,均對戰(zhàn)士參加法師的測試比賽表示不解。
“你怎么看這一戰(zhàn),沙夏?”在給光神殿留出的貴賓席,主教安吉爾注視著與視線平齊的水幕。
“地之槍會贏。”
“哦……你上次與他動上手也沒有動真格,何以下此結(jié)論?”
“優(yōu)劣太明顯了,一個是純法師,一個是近戰(zhàn)與神術(shù)兼?zhèn)涞纳竦铗T士,更不用說烏梅爾之印無法抵消來自圣器的攻擊。”同為神殿騎士,沙夏自然明白伊薩克的優(yōu)勢是什么。
“有道理……不過……我的看法和你完全相反,我覺得路維斯次席會贏。”安吉爾對阿爾表現(xiàn)出極大的信心。
“為什么?”沙夏不明白,上次的短暫交鋒,那法師能力一般,絕非伊薩克對手,為何主教會看好他?
“你如果知道路維斯次席的近況,就不會如此小看他了。”說話間,坐在對面的伊斯梅爾代表萊安公爵投來不悅的一瞥,安吉爾立刻對他還予一個公式化的微笑。
“那家伙的眼神真討厭……”沙夏也感覺到了,并對此非常不悅。
“別沖動,萊安不僅是伊斯梅爾六公爵之一,也是火神殿的烈焰騎士成員,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能和火神殿撕破臉。”安吉爾剛出言安撫情緒焦躁的沙夏,水幕就有了變化。
中年裁判給自己施加了浮空術(shù),整個人飛到了比賽場地的上方,周身環(huán)繞著肉眼可辯的層層結(jié)界。隨著他腳步離地,也表示這場對決正式開始。
伊薩克目光冷峻,不復(fù)兩日前見到的頹廢,已恢復(fù)為初見的蜥蜴人將軍。他伸直右手,虛空一抓,手里立刻出現(xiàn)一把黑白相間的長槍,陰暗的風(fēng)格明顯跟大地女神烏梅爾不搭調(diào)。
猜對了,他果然用的是泰倫斯施展過附魔的其他武器,而不是賴以成名的地神殿圣器。
阿爾松了一口氣,他并不想和持有圣器的神殿騎士戰(zhàn)斗。奧洛芬和西希莉亞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沒有路維斯那樣的實力,想以凡人之身勝過附帶神力的武器完全是癡心妄想。
奧洛芬受信仰和道德約束,戰(zhàn)斗時放不開手腳,實力沒有展現(xiàn)出來,否則,以他手里那把瑪拉之光,絕對能做到憑一己之力屠城。
至于西希莉亞,雖說是雙胞胎,可他們出生后就分開了,從小到大,見面機會屈指可數(shù)。除了知道她精于近身搏擊和遠程攻擊兩種戰(zhàn)斗外,阿爾還在她身上感覺到一股極其邪惡的黑暗力量,飽含混亂與殺戮,可這股狂亂的能量卻不是來自地之淵的領(lǐng)主克萊因。若不是有領(lǐng)主的制約,只怕沒有任何自我約束力的西希莉亞比奧洛芬還要難纏。而且,她體內(nèi)的那股力量……如果被釋放出來的話……唉,想這么多干什么,還是專心應(yīng)付眼前這一個吧。
意識到自己在不適宜的場合走神,阿爾嘆了一口氣,首先給自己施展了從十界城法術(shù)演化的飛行術(shù),然后對著伊薩克舉起左臂。
一枚發(fā)著白光的魔力彈立刻從他手掌中凝聚成形,“嗖”一聲朝目標飛去。
見開打了,廣場上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水幕,期待這會是一場精彩刺激的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