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你醒啦！”李勇剛睜開眼睛，耳邊就傳來驚喜的聲音，一張掛滿了喜悅的笑容和關(guān)切神色的年輕臉龐就出現(xiàn)在面前，他隨即從潔白的房頂和彌漫在四周的藥水味道推斷出自己正在醫(yī)院，后腦勺仍然在隱隱作痛。

“張阿根！”李勇立刻認出了自己的部下，然后雙手用力往病床上一撐，坐了起來，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張阿根的頭部裹著厚厚的繃帶，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殷紅的血跡，急忙問道：“你也負傷了？傷得重不重？”

“在日軍戰(zhàn)壕拼殺的時候，我的鋼盔被打穿了，子彈從額頭擦了過去，醫(yī)生說，只要再往中間偏上幾毫米，我的小命就沒了！”張阿根黝黑的臉龐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李勇問道：“阿根，仗打得怎么樣了？咱們突破日軍陣地了嗎？”

張阿根的表情立刻暗淡了下來，眼睛里開始出現(xiàn)晶瑩的淚花：“連隊剛剛突破日軍正面陣地，兩翼日軍立即用密集的火力封鎖了雷區(qū)前沿，死死壓制住我軍后續(xù)部隊，然后出動了大量兵力進行兇猛反擊，同時部署在防線縱深的火炮覆蓋了被突破的區(qū)域。我們雖然拼死反擊，可是日軍人數(shù)實在太多了，打倒一個就沖上來兩個，還不時沖出‘肉彈’，在人群中間炸開，我們只能邊打邊退，一直被日軍驅(qū)趕到雷區(qū)邊緣，然后在炮兵的支援下才避免全軍覆沒的結(jié)局。可是，全連兩百多弟兄，回來的連一百人都不到，而且大部分負傷在身，傷亡非常慘重！”

李勇呆呆地望著帳篷的頂部，很長時間沒有出聲，直到張阿根連聲呼喚，才回過神來，對張阿根說道：“我要出院！”然后跳下病床，脫下身上的病員服，把搭在床頭的軍服換上。

“連長，我跟你一起走！”張阿根急忙跑到自己的病床前，開始換衣服。

隨后，兩個人不顧護士的阻攔，從野戰(zhàn)醫(yī)院跑了出來，大步流星地往陣地上趕，可是當他們來到前沿陣地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隊伍已經(jīng)撤到距離前沿三公里遠的一個小村子休整補充去了，于是兩個人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等他們趕到小村的時候，張宣武正在和撤退下來的三個連隊戰(zhàn)士進行戰(zhàn)后總結(jié)，孫百里和另外兩位師長也親自到場。此次進攻，雖然只是試探性質(zhì)，但是傷亡如此慘重卻大大超出了指揮官們的預(yù)料，由此推斷出馬當要塞極有可能存在不同尋常的防御系統(tǒng)，如果沒有妥善的應(yīng)對之法，非但不能達到吸引第11軍增援的目的，而且很有可能遭受重大損失，陷入不利的境地。孫百里當即命令暫編第27師停止攻擊，在不斷對暴露出來的日軍火力點進行炮擊的同時，派出大量偵察人員想方設(shè)法潛入日軍陣地，搜集情報。另外，為了獲得第一手資料，他們又特意趕到參與第一波攻擊的部隊，從官兵們的切身體會中獲得日軍陣地最直觀的印象。

關(guān)切地詢問過兩人的傷勢之后，孫百里問李勇：“李連長，另外兩個連的正副連長全部陣亡了，你是攻擊部隊當中唯一幸存下來連長，你能不能談?wù)勅哲姽な潞蛻?zhàn)術(shù)特點？”趁著李勇整理思緒的時間，孫百里又說道：“此次進攻，傷亡了這么多弟兄，我和幾位師長都很難過，也很內(nèi)疚！如果我們能夠把偵察工作做得更加細致些，多搜集日軍工事的相關(guān)情報，也不會遭受這樣的慘敗！”

李勇急忙說道：“總司令，你千萬不要這么說，打仗哪能不死人？咱們既然穿上這身軍服，早就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國家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我們?yōu)樗ニ乐猓瑒e無他法！”

“講得好！”張宣武急步走到李勇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許地說道。

李勇笑了笑，然后開始把自己對日軍工事的看法說了出來：“日軍工事是以坑道為主體，在猛烈炮擊下的生存能力相當強，雖然我軍在開始攻擊前進行了長時間的炮火準備，但是從日軍的反擊力度來看，并沒有取得預(yù)期的效果，日軍的損失微乎其微；日軍又占據(jù)了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我軍的任何行動都無法逃過他們的監(jiān)視，故而可以在我軍進行炮擊的時候躲到坑道里面，等炮擊過去之后再占領(lǐng)地面工事；我軍的進攻套路已經(jīng)被日軍掌握，總是先進行猛烈炮擊，然后對日軍縱深陣地延伸射擊，同時出動地面部隊攻擊。這樣一來，只要炮火一向后延伸，日軍就知道咱們準備沖鋒，早就嚴陣以待，很難有機可乘。另外，泥濘的道路和地面使沖鋒的速度大幅度降低，對日軍的威脅就更小了！”

李勇的分析既條理清楚，又切中要害，聽得孫百里等人連連點頭，張宣武更是感覺臉上有光，想讓他在總司令面前多一點表現(xiàn)的機會，急忙問道：“你認為我軍應(yīng)該采取什么樣的舉措，才能夠打破僵局？”

李勇看了看面前的幾位高級軍官，清了清嗓子，從容不迫地回答道：“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等地面稍微干結(jié)一點后用坦克突擊，日軍的塹壕和機槍火力網(wǎng)對付的了步兵，對付坦克肯定力不從心。”

孫百里搖了搖頭，說道：“梅雨季節(jié)要延續(xù)很長時間，我們等不起，只能從其它方面想辦法？”

李勇不假思索地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就要采用比較靈活的戰(zhàn)術(shù)：步兵沖鋒之前不要進行炮火準備，輕裝前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據(jù)日軍地面工事，然后火焰噴射器和zha藥包把日軍坑道出口封鎖住，或者在炮火準備之后，步兵擺出沖鋒的架勢，把日軍吸引到地面陣地上，然后再進行猛烈炮擊，最大限度殺傷敵軍，最后再發(fā)起沖鋒，這樣虛虛實實，日軍就無從摸到規(guī)律，打起來就容易的多了！”

“很好！”孫百里贊許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的這些辦法很不錯，值得一試！”

看到自己的連長得到總司令的賞識，士兵們頓時感到精神振奮，紛紛踴躍發(fā)言，把自己對日軍工事的認識說出來，并主動提出些應(yīng)付的辦法，部分辦法具有相當一定的可行性，例如一名士兵認為應(yīng)該用坑道來對付日軍的坑道——直接采用土木作業(yè)的形勢，從出發(fā)陣地向日軍陣地掘進，最大限度接近日軍陣地，然后再突然發(fā)動襲擊，使日軍沒有時間反應(yīng)！這樣一來，即使日軍察覺了我軍的行動，想破壞的話，必須主動出擊，堅固的堡壘工事就失去了意義。

另外一名士兵則提出了加強一線部隊火力的辦法，他建議制作一種簡易的彈射器，把十幾公斤重的zha藥包點燃之后，彈射到日軍陣地上，其破壞力遠遠超過步兵手中的槍榴彈和手榴彈，唯一的缺點就是準確度不是很高。

戰(zhàn)士們的奇思妙想不斷涌現(xiàn)，使孫百里等人感到不虛此行——既得到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和各種突破日軍陣地的辦法，也使這支部隊從失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6月17日，中國軍隊集中百余門重炮，猛烈轟擊正面日軍陣地，攻擊重點是日軍陣地前沿的雷區(qū)，經(jīng)過長達一個小時的炮擊，日軍陣地前沿的塹壕線和帶刺的鐵絲網(wǎng)都被摧毀無遺，地面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炮彈坑，在雷場中間開辟出一條幾百米寬的安全通道。

次日拂曉，中國軍隊動用了一個步兵營的兵力，沒有進行任何炮火準備，借助黎明前的黑夜，沿著昨天開辟出來通道悄然接近日軍陣地，突然發(fā)起沖擊，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一舉突破日軍第一道陣地。

突破之后，剛剛升任營長的李勇親自率領(lǐng)一個加強連，向橫亙在日軍第一道陣地和第二道陣地之間的中間陣地發(fā)動進攻，另外兩個步兵連則向左右兩翼突破，與后續(xù)部隊一起肅清日軍隱藏在地面下的工事和火力點。在這次戰(zhàn)斗中，戰(zhàn)士們拋掉了沉重的防彈衣、工兵鏟，只攜帶防毒面具、兩顆手榴彈和六十發(fā)子彈，使沖鋒的速度大大提高，等到日軍觀測員發(fā)現(xiàn)不對的時候，中國軍隊已經(jīng)沖到了陣地前沿，很多日軍還沒有沖出坑道口就被擊斃，非常輕松地占領(lǐng)了地面陣地，然后用手榴彈、zha藥包、火焰噴射器逐一消滅坑道中的日軍，有時甚至直接把洞口封閉。

日軍的中間陣地本來就是防御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再加上沒想到第一道陣地會失守，在加強連的迅猛攻擊下，很快被突破，日軍只得從第二道陣地調(diào)集了一個步兵大隊發(fā)動反擊，妄圖把陣地奪回去。

李勇率領(lǐng)的加強連共有士兵三百余人，配備迫擊炮12門，槍榴彈12枝，輕重機槍25挺，士兵清一色沖鋒槍。戰(zhàn)斗一打響，李勇指揮全連沉著應(yīng)戰(zhàn)，一直等到日軍進入百米以內(nèi)，充分發(fā)揮火力優(yōu)勢予以殺傷。當日本兵端著三八大蓋氣勢洶洶撲上來的時候，驟然間冰雹般的迫擊炮彈便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暴雨般的機槍子彈構(gòu)成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火墻，把氣焰囂張的日本兵打得暈頭轉(zhuǎn)向，一片片、一排排像割麥子一樣紛紛栽倒在地上。

此時，李勇果斷下令反擊！頭戴鋼盔的中國士兵個個爭先，勇不可擋，他們充分發(fā)揮自動武器近戰(zhàn)的長處，用密集的掃射和精準的點射把手持步槍的日軍打得血肉橫飛，渾身都是窟窿。最后，日軍在陣地前沿丟下兩百多具尸體，倉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