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恬, 我迷路了。”
說出口的剎那,陸恬還是對自己有幾分欽佩的,明明心中百感交集, 卻還是強行忍了下來沒有在第一時間發泄。
她現在最需要的, 是冷靜。
璇羽依舊是那樣細心, 他皺眉看了她一眼, 見她衣著襤褸, 神情頹唐,不禁擔憂道:“姑娘是否被妖物傷過?”
陸恬先是搖頭,隨后將目光定在璇羽的身上, 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尋到一絲熟稔的感覺,直到把璇羽看得有些困惑了, 才有意識的收回眼神, 囁嚅道:“沒有, 我只是走累了,摔倒了……”
或許是因為她那帶著強烈情感的眼神, 璇羽的神色稍顯無措,蹲在她邊上訥訥道:“姑娘你……”
“璇羽。”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陸恬轉過頭,忽見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施施然從璇羽身后走了出來,一直來到二人面前。
陸恬看著她,一念閃過從腦海里閃過:這個人, 某非就是璇羽之前的主人?
陸恬收好那把軟趴趴的劍, 仔細打量起她來。說是姑娘, 應該說是女人更為貼切, 面容很美, 但與方子惠的甜美不同,她的美貌是種安靜的美, 像是一副畫,只要放在那就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和璇羽的感覺很類似。
心里有些悶悶的感覺。陸恬雖然知道這緒沒什么必要,但這樣一個人的出現還是讓她忍不住多想,不知道她和璇羽是否也曾經是……陸恬晃了晃腦袋,連忙收起那些心思,目光游離間又與她四目相接,不曾想這么一個對視又讓她心神不寧起來,這個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像是對她有著濃厚的興趣一樣,可她們不過才是初次見面。
陸恬終究不自在地垂下眸子,卻聽此時,那人幽幽地說:“璇羽,你的女人緣,還是這般好啊。”
“芝琴。”璇羽似乎感到很無奈,拍掉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說:“這種時刻,不宜亂開玩笑。”說罷,他又看向陸恬,見她孤身一人落在這了無人煙之地,憂心更甚,趕忙詢問道:“姑娘這林中有妖物,不知你是如何進入這個林子的?”
璇羽耐心的問話讓陸恬心中頓覺酸楚,她可以接受他失憶,起碼他失憶的時候,她還可以靠近他引導他。而現在,她卻只能當做自己是個陌生人裝著和他從未有過瓜葛。她避開他的眼神,咬著唇回答:“不小心,闖入的。”
“如此嗎……”璇羽喃喃道,他心中雖然疑竇叢生,但此刻這姑娘孤零零地一個樹林里迷了路,到底起了惻隱之心,于是說:“姑娘,這里終究不安全,若是害怕,我們可以帶你出去。”
“嗯,是啊,天色不早了,這荒郊野嶺留你一個在這里我們也于心不忍。”芝琴在一旁附和道。
陸恬望了望天,樹林過于茂密以至于她沒注意過時間,如今上空已是又藍漸漸轉黑,看樣子的確是要入夜了。
“可以的話,帶我出去吧。”她有些忐忑地說。
不知為何,在聽到陸恬回答之后,芝琴暗暗勾起唇角,對那個還在探視周圍氣息的人說:“璇羽,你帶著她飛吧,我拖著就飛不動了。”
璇羽不明所以,“芝琴,你……”
話音未落,芝琴倏地飛向了天際,留下漸行漸遠的背影和一句:“就這么說定了啊!”
“……”
這個人好像有些不著調。陸恬望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不知該做如何評價,心里疑惑著難道走不能解決問題么?便問:“這里是要飛才能出去的嗎?”
“這個山林的入口是峭壁,很難攀爬,也不知你……”璇羽沒有說下去,他環視了一眼周圍,隨即伸出手說:“姑娘把手給我可好?我要帶著你懸浮上去。”
看他如此彬彬有禮,陸恬心里更是難受,她的處境像是遇到了一對雙胞胎,眼前的這個人和那個與她朝夕相處的璇羽無限相似,卻始終不是屬于她的那個。
陸恬暗自神傷了一會兒,還是苦笑著伸了手,說:“給。”
璇羽看了她一眼,以為她的猶豫是出于女子的羞澀,便又補了一句:“姑娘不必害怕,我無意冒犯。”語畢,他邁開步子,順勢抓過她的手,然而在觸到纖纖玉手的瞬間,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腳步停在那回頭。
“怎么了?”
璇羽不知該做何解釋,只是用手輕輕捏了一下掌中柔荑,然后騰空而起。
陸恬微露驚色,明知道璇羽可能只是想把自己抓緊些,卻還是那個細微的動作很在意,可轉念一想,他也不會對一個“陌生”的姑娘有什么特別的行為舉動,自己又何必想太多……
“陸姑娘。”他忽然叫她。
陸恬停住了思緒,轉過頭問:“什么?”
“你我二人是否之前有見過?”
“……”一句無心的話讓陸恬心里頭一下起了波瀾,她很想回答,是,可她更清楚即便自己給了肯定的答案,她也不能和盤托出一切。
璇羽看著她抑郁的神色暗自一嘆,在微風中低語道:“就當我沒提過吧,你可知這林中的是何妖?”
陸恬本是在糾結答案,聽他轉移話題,雖是失望卻也慶幸,接口道:“不知道啊。”
“聽聞是虎妖。”
“虎妖?”
“嗯。”
二人便就這樣攀談起來。
從璇羽的口中得知,峭壁之下有個叫虎伏鎮地方,傳說是因為此地有只老虎修煉成了人形,人們忌憚它的力量將它驅逐出去,但老虎非但沒有怨恨人,反倒以德報怨,從此守護起了這個地方的住民,不讓他們遭受妖魔的侵擾。之后受到老虎恩惠的人們便將此地命名為虎伏鎮,以感謝老虎的保護并希望它能一直守護這個地方。
可最近虎伏鎮卻連連出現失蹤案,而且聽聞失蹤者的家屬說,人失蹤的前一晚聽到老虎吼叫的聲音,起先他們以為是守護神的叫聲,過后發現家中的親眷不見了蹤影,連著幾天都是如此,這才讓人不得不懷疑是妖孽在作怪。
他們二人路過此地時,發現周圍妖氣濃重便向鎮上居民打聽了一下,據說當年的老虎就是被趕到那個林子里,因為除了妖氣也沒頭緒,便想著先到這里來看一看,不曾想妖沒找到,卻是先找到了她。
陸恬把這些都記了下來,也就是說,目前璇羽和芝琴還有任務在身,她還不能操之過急。璇羽曾經說過他之前的主人是兵器之核的制造者,只要她找個機會去詢問芝琴,那璇羽力量的來源應該也就會有頭緒,當然她也不忘確認了和璇羽和芝琴的關系。
“關于芝琴,她是我的主人。”
“嗯。”
“不覺奇怪?”
“我聽說,這個國度有一種叫兵器的東西,所以你是兵器吧?”
“……嗯。”
二人降落時,天已經黑了個徹底。芝琴早早到達了目的地——虎伏鎮客棧,而他們則是姍姍來遲。
見芝琴等人走進來,客棧的伙計立馬湊上前問起了捉妖的結果,畢竟這事弄得人心惶惶,早日捉到虎妖成了鎮上居民翹首以盼的事,然而聽聞他們沒什么斬獲,便因沮喪而沒有多聊,送了幾人回客房休息后,就早早關門閉店。
陸恬原以為芝琴會對她一番盤問甚至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不允許跟著,沒想到她非常厚道的給自己準備了房間,而且完全沒有詢問她的來歷。
夜涼如水。
這夜,璇羽送了干凈的換洗衣服去陸恬房間,見陸恬不在房內便到處尋找了一番,直到在院子里找到那個纖細的身影。
月光下陸恬坐在院子里的橫椅上,看似賞月又狀似發呆。
璇羽在回廊上駐足了一會兒,隨即走了過去,輕聲喊道:“陸姑娘。”
陸恬聽著那個稱呼無比別扭,心想自己要不要再糾正他一下。她抬起頭,看見那個不算寬厚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像是衣服的東西。
那一刻陸恬突然想起他們初遇的那天傍晚,她瘋了似得拿著衣服出去找這個人,最后在公園的秋千上發現了他,本來以為自己那愚蠢的行為會讓他嘲笑不已,沒想到迎來的卻是那句把她坑了的話。
“你是來接我的嗎?”
鬼使神差般地脫口而出。
璇羽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沒有回話。在這夜色之下陸恬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表情,不過她想象了一下,大概也就和當時的自己一樣吧。
她知道他是來送換洗衣服的,只是莫名想跟他開個玩笑罷了。
陸恬笑了笑,站起身拍拍身上已經臟得沒法看的睡衣,剛想拿過他手里的東西,卻見他拉住了自己,說:“對,我是來接姑娘回去的。”
“……”
怔然間,老虎的嘶吼打破彼此間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