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難得悠閑的一日要以這樣不靠譜的事件作為開端。
斟酌再三之后,饑腸轆轆的陸恬撇下那個“怪人”去買了便當,兩份,順便也捎了套男人衣裳回來,在手上抄起兩個大袋子的那一刻,她被自己的人道主義精神所感動,幾乎忘記了剛才他是怎么“戲弄”自己的:
“你笑什么?”
“禮貌。”
這個笑話不好笑。
陸恬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一開門看見一個男人端坐在茶幾前閉目養(yǎng)神瞬間茫然,以為自己走錯房間,她站了一會兒,撫撫額頭提醒自己:沒什么,只是意外。
陸恬走進去,朝著沙發(fā)上的人一喊:“喂。”
男人抬頭,噙著笑說:“姑娘,你回了啊。”
陸恬嘆了口氣,把吃的和穿的都扔到茶幾上,說:“公子,這是我們這個時代人會穿的衣服,我看你的身形也不是特別壯實應該能塞得下,你換掉你那身長袍,再把飯吃了,然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男人看看茶幾上的東西,又看看她,笑道:“嗯,我明白。”
聽到他的回答,陸恬覺得很不對勁,至于到底哪里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只好抓著腦袋在他對面坐下。
看著他的臉她回想了一下,從早上開始到現(xiàn)在,她放任這個人和自己獨處在同一個空間里,她對他沒有警惕心,更沒有一絲敵意,甚至放心地留他在家自己出門……這完全不科學啊。
“姑娘有疑問?”覺察到她審視的眼光,男人突然出聲問道。
“沒,沒有。”陸恬尷尬地笑了笑,心說反正要和這個人江湖不見了還計較什么。隨即拆了便當往嘴里塞了塊小番茄,吃的同時默默過濾掉腦中不合理,可是吃了一會兒發(fā)覺這聲響冷清地像獨角戲,于是狐疑地抬起頭,“你……”
話音未落,她發(fā)現(xiàn)對方正注視著她,或者說她的筷子,表情處于詭異的平靜。
陸恬當即一愣,這人的癖好果真是奇怪,喜歡看人睡覺,還喜歡看人吃飯。
“你不吃么?”陸恬問。
“姑娘未說我能吃。”他回答。
陸恬糊涂了,她剛才好像是說過“把飯吃了”這句話吧?然而面對這么“禮貌”的人她只好打開袋子把便當送到他面前,說:“這個是給你的,吃吧。”
男人這才順從地點點頭道:“嗯。”
終于一同開飯。
早知道他是如此有氣質(zhì),陸恬覺得自己真的應該餓死他,因為對于吃飯豪放不羈型的她而言,沒有比對面坐著一個吃飯優(yōu)雅的人更讓她遭罪,看著這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塞著食物,陸恬頓覺自己的人生很黑暗,才吃了一半,便把飯盒一拿,轉過頭自己悶頭扒飯。
這時男人的聲音幽幽飄來:“姑娘若是覺得與我一同進餐難受的話,我不吃便罷。”
陸恬嘴角抽了一下,回過頭哀怨道:“別浪費糧食啊,公子。”
沒辦法,只好轉回來繼續(xù)接受摧殘。
把飯解決后,男人沒有多說什么,只問了一句“何處可以更衣”后便乖乖按照她的指示進去換衣服,過了一會兒那男人從房走出來,頭發(fā)雖然還是綰著的模樣,但身上衣服已經(jīng)換成了自己買的T恤和牛仔褲。
“姑娘,這樣可否?”男人掃了自己一圈,抬眼問陸恬。
陸恬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不過自己剛才也就掃了一眼的面容,沒怎么細看,現(xiàn)在看起來這男人的面容俊朗是俊朗,就是有些說不出的寡淡,好像是一種,落魄感?
“姑娘?”男人見她不回答,又開口問了聲。
“哦,怎樣都行吧……”陸恬有些敷衍道,“雖然頭發(fā)這么綁著還是有點奇怪,不過基本上算是個正常人了,話說,出去要是被大媽揪住你就說是我同學,蒙混過去就行。”
男人朝她靦腆地笑了笑,說:“好。”
這人是不是不管別人說什么都會答應啊?會不會太好騙?想著陸恬又多啰嗦了一句:“話說,不要遇到什么人都說好啊,萬一是壞人什么的……”
“我知道姑娘是善良之人便可。”男人便出聲打斷,接著又說:“姑娘,告辭。”
“哦,嗯。”陸恬遲疑了一下應道。
男人便在陸恬的眼皮底下離開了。他走地很干脆,沒什么拖泥帶水。只是在他出門的瞬間,陸恬卻好像有種錯覺,這個人會轉身走回來,然后對她說:“我能否留在這里?”
事實上他沒有。
陸恬恍惚地笑了一下。
她大概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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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來路不明的男人,陸恬便跟沒事人似得開始打掃房間。
掃除對她的意義不局限于清理灰塵雜物,更多則是因為她覺得家里太空了,需要弄出些聲響,這里不像孤兒院,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每天回到家踏進房門的那一剎那家里永遠都只會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沒錯,她是被遺棄的孩子,雖然遺棄理由有點奇葩。
撇開這些不想,陸恬把書架上的書整理了一遍,之后進了臥房。
打開門發(fā)現(xiàn)床沒有鋪,床上不僅有她攤開的被褥,還有件格格不入的長袍。看著那外袍陸恬這才想起來,先前他走的時候身上什么都沒有帶。
陸恬嫌棄地看了眼那外袍,開始琢磨著這破玩意兒為什么會在她床上是不是應該扔到洗衣機里面。
……
有沒有搞錯……陸恬快把腦袋抓破了。她發(fā)現(xiàn)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在她“有幸”遇到一個“不正常”的人之后,自己也變得不正常了。
抓完腦袋回頭,陸恬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里。
一秒,二秒,三秒。
她抄起那長袍奔出了家門。
公寓外,天色已變得昏黃。
在她打掃的幾個小時內(nèi),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很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因為他不需要對一個趕他出門的人有什么留戀。
腦子里雖然滾過這些想法,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陸恬在出公寓大樓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極其愚蠢,不僅愚蠢,而且有病。但她不能容忍這樣降低她智商的東西留在她的家里,即便她有無數(shù)種方法可以處理掉它。
她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陸恬一邊抓頭一邊往前走,由于太過專注,導致管理員大媽一臉興奮地叫她,她都直接忽略了過去。
出門不久,便遇到兩個穿著制服的姑娘經(jīng)過身邊。
“公園里的那個帥哥好贊。”
“是啊是啊,雖然弄了個奇怪的發(fā)型但是好有氣質(zhì)哦。”
公園。
陸恬沒有去問具體情況,只是停了一下轉而往公園方向跑去。因為她知道,雖然沒什么道理,但她就是知道,那不是線索,那就是答案。
黃昏的公園中,沒什么人在那里活動,枯葉泛著淡淡的光暈,在風中靜靜搖曳。而在這貌似傷感的景里坐著一個打扮很利落的長發(fā)男子,他靠在秋千上,雙手扶著兩邊的繩子,動作看上去極為幼稚。
陸恬走過去,老遠叫了一聲:“喂。”
男人回頭,在落日余暉中對她微笑起來:“姑娘。”
陸恬看著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看了看手上掛著的衣服,發(fā)覺自己心急火燎地跑出來好像僅僅為了交還一件他可能不太在乎的東西。想到這些,陸恬有些懊惱,不過懊惱也不過一瞬。她很快清醒過來,認真地告訴自己:管他的,把東西給他就行了。于是一番糾結后,她送出手上的衣服,說:“這個還……”
“姑娘是來接我的嗎?” 男人打斷她的話。
手停在了半空。
陸恬懷疑自己耳朵壞了,“接……你?”
“嗯。” 男人溫柔地笑著,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
“……”
秋風掃蕩過發(fā)絲,二人的造型都因此而變得凌亂;枯黃的樹葉在那風中又落了一大片,零星的葉片飄過,應景地難以形容。
陸恬靜靜地看了他幾分鐘,幾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總之足夠讓她做出些決定。終于她深吸一口氣,在多情自古傷離別的氛圍之下,說了一句:“對,我來接你回去。”
話出口的那一刻,陸恬便意識到,自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