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水從山中流淌而下, 流過枝繁葉茂的樹林,這是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具體名字, 恐怕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只知道毗鄰大乾國的邊境, 三面環水, 就如孤島一般矗立在這里, 看似與世隔絕。
所以這地方很適合長眠。
芝琴恍惚了片刻,一躍來到了山頂。
山頂地勢平坦,沒有絲毫障礙, 甬道的門坐落于巖壁之上如渾然天成,幾乎沒有人工雕鑿的痕跡。她操控著水流把周圍的石縫填滿, 涓涓細流灌了進去, 將石壁映出淡淡光暈。芝琴沿著光暈所到之處往里走去, 一直到達了甬道的盡頭,盡頭出安放著一個巨大的水晶, 泛著晶瑩的光澤,就和沉仙湖底的那個如出一轍。
她到底還是來了,雖然出了些意外。
芝琴無奈地笑了笑,閉上眼默念了一聲,片刻后, 璇羽的身體出現在她眼前, 此刻的他睡得很熟, 似乎對周遭的一切沒有任何感覺。
“璇羽, 抱歉, 終究還是沒能把事情都說給你聽,興許命運就是如此安排的。” 芝琴撫摸著他的臉頰, 靜靜地說道。
她從不曾想過這個不懂情感的人會因為一個姑娘而方寸大亂,他的焦急甚至是瘋狂,為的只是尋找那個人的身影。
“芝琴,我要尋她!”
“璇羽,你冷靜!”
“不,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也是找不到她的。這句話,芝琴最終還是沒有說,看著那孩子無端尋覓著的樣子,有那么一瞬間她很不忍心,可她早已做好了決定。
她要擺脫這種束縛,像個平凡女子一樣與心愛之人廝守終生。她所有的渴望都要在今日成為現實。
“璇羽你記住,兵器之核和守器符并不只是接納法力的東西,他們也可以承載記憶。”
語畢,芝琴運起法力將璇羽的身體封到了水晶的里面,隨即從身上取出了玉佩和在沉仙湖湖底所拿之物,把他們盡數安放到了璇羽的身邊,然后說:“那個人一定會回來找你,如果時空允許你們相愛,那我也愿意祝你們一臂之力。”
這時,本來毫無知覺的璇羽竟然微微顫動了下睫毛,芝琴不由一陣詫異,但見他不再動彈,轉而又是一笑。
“璇羽,睡吧,明兒個記得早起。”
說罷,芝琴靜靜地望了他一眼,隨后緩緩朝外走去,她將水晶包裹在水做的屏障之內,又封閉起在外所有的道路,把一切埋沒后,便輕盈地飛出了高山。
璇羽,珍重。
心頭縱有千萬般愧疚,終是抵不過那份過平靜日子的渴求。她加速地朝前飛去,飛到她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何郎……”
“芝琴!”熟悉的聲音。
見了心上上,芝琴終于停了下來,黃昏下,二人相擁而立,男人扶著她的背,低頭吻住了她。她閉上眼,享受著他懷抱和疼惜。過了許久,他們才放開彼此,男人捻著她的青絲,在意亂情迷間絮語道:“芝琴,你后悔嗎?”
“怎么會。”芝琴把頭埋在他懷里,眼中盡是安心與甜蜜,“何郎,就算沒有你,我也想結束這樣的生活。”
“是嗎。”男人低聲道,他摟緊了懷中之人,將吻蔓延到了她的頸項,直到她的身體開始漸漸迎合,他才又開口:“芝琴,你的味道真好。”
“何郎……”她的理智被摧毀地所剩無幾,最后只剩下一個任人宰割的軀殼,她擁住這個帶給他歡愉的男人,在難以抗拒的氣息之下嚶嚀道:“我們,進屋去吧……”
“嗯。”男人答應了卻沒有動,夕陽映射,二人的身影仿佛一對璧人,讓人好不艷羨,他抬頭看著即將來臨的夜,暗暗舔了舔嘴唇。
“芝琴。”
“嗯?……嗯!!”
一瞬間,鮮艷的紅色從他的嘴角滲了出來,慢慢地滲透到了所經之處,衣服,地上,斑斑駁駁地,和夕陽之色彼此輝映。
“真美。”他說。
鮮紅的液體從腳邊擴散開來,一直滑到不知去向。他放開已經不會動彈的身軀,把嘴邊刺目的痕跡一點點抹掉。
“你本可留下璇羽助我妖族稱霸,怪只怪你回錯了意,弄得如今這下場。不過也多謝你,待我收回那些兵器,征服人類又有何難。”
男人抹掉他身上所有的氣息絕塵而去,只留下一無所有的她,倒在那片火紅的晚霞之下。
“賭,賭輸了……不過,幸好……”
++++++++++
陸恬看著一片枯萎的樹枝,心中五味雜陳。
猶記得剛才一道光閃過,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周圍一切就變得荒涼蕭瑟,看樣子已不像是大乾國的領地。而素嬈和蒼穹也都不見了蹤影,不知故意撇下她還是那到光將他們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陸恬抿了抿唇。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自告奮勇,明明離救回那個人只差一步之遙,誰知混亂之下的一擊卻又令她不得不重新開始。
“我不需要你們憐憫,走吧。”
前方似乎傳來了微弱的人聲。事到如今,陸恬已經無法考慮太多,當前第一要務是搞清楚這是哪里,要怎么回去。
她順著聲音傳來方向一路向前,沿著枯樹的軌跡一點點靠近那個聲源。
“為什么這里這么無聊。”
這個聲音是……是畢寧!
陸恬頓時有種放心的感覺,為防周圍有什么異變,她維持著相對緩慢的步調向前,直到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鐵籠。
那籠子目測有五層樓房高,四周云霧繚繞,水汽蒸騰,像是在故意混淆視聽。而鐵籠里關著一個英氣逼人的成年男子,此刻正郁悶地盤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陸恬望了望四周,發現把守的人沒有出現在視野范圍內,便壯著膽子飛了上去。
“畢老師。”
碧寧以為自己幻聽了,想著這種奇葩的地方怎么會有人還喊這個稱呼,沒料到一轉頭卻看見那張熟悉的臉。
“陸……恬?”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嗯,是我。”
陸恬伸手碰了一下籠子,看似普通的鐵質籠子,外面其實還罩著一層屏障,看來把聲音傳到里面應該已是不容易了。
碧寧皺起了眉,“你怎么在這里?”
“我也不清楚,我和素嬈在與蒼穹交戰,我用你給我的那把劍接下他的攻擊,武器間的碰撞產生了一道光,等到光閃過,我就到了這里。”陸恬老實交代了情況,隨即又問:“不過,這是哪里?”
“坐牢的地方。”碧寧無奈道。聽到素嬈的名字,他似乎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回答了陸恬的問題。
陸恬略微露出驚訝之色,轉而一想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指了指手里的東西說:“是因為這把劍的緣故吧?”
碧寧到不覺意外,只是聳聳肩說:“是啊,你以為呢?知道我這么幫你,還不趕快回去救你的璇羽?”
聽完他的話,陸恬心底突然有些觸動,她看了碧寧一眼,堅定道:“我知道,不過既然你如此深明大義我也不能把你晾在這里無聊死。”
見她有意搭救,碧寧卻自嘲般地笑了笑,說:“我觸犯了時空之庭的法則自然需要受到懲罰,你要是有良心,記得把東西用好還回來就是,至于怎么還,我想素嬈應該還能找得到你。”
提到素嬈,碧寧的神情忽然落寞起來,整個人好像失了神一般,笑容也變得慘淡。陸恬凝視著他,看了一會兒嘆息道:“你們兩個的做事方式真讓人暴躁。”
“啊?”
陸恬沒有回答,她張開翅膀飛離了籠子,懸浮著開始積聚力量。
碧寧看著越積越濃的火焰感到無比恐慌,他趴在籠子邊大叫:“你在做什么!這籠子你是打不開的,不要逞英雄!”
“試一下。”她冷冷地說。
她可以接受自己對事件一知半解,可以忍受面對另一個璇羽時的心痛,甚至可以理解素嬈三番四次想拉她做墊背的自私,可她卻不能容忍此刻碧寧的自暴自棄。
“你知道素嬈對我說什么了嗎?”
“什么?”
“她說‘幫我救他’,一直到剛才都還在說‘我要救他’。”
“……”
“來者何人!”
一聲大喝打斷了二人的交談,二人目光向下,見守衛統統圍了上來便知道事態已經升級,看來要平息事端也要花上一些功夫了。
陸恬并不害怕,她不知道這樣做的可行性究竟有多大,但如果連嘗試都不做,那她也無法認同自己。
“火焰……”
“原來在這里。”
上空突然飄來了紅色的焰星。陸恬停下念咒抬起頭,只見那個紅色眼眸的妖嬈女子從上面緩緩降了下來,一直來到碧寧的身旁。
“素嬈……”
碧寧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姑娘,他做了選擇,選擇了放棄,可是放棄之后的又覺得無比痛苦,無時無刻都在后悔自己的決定。
“陸恬,謝謝你把我引來這里。”素嬈對她點頭,說完認真看著被關在籠子的男子,良久,對他微笑道:“碧寧,你不要我了嗎?”
“我……”答案就在嘴邊,他卻說不出口,直到看見淚水從她眼里滑落。
“是啊,焰神大人我可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