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父宛若圣父——“是嗎?”
轉了身,怒吼一聲——“溫思莞,給老子立馬滾下來!一,二,三!”
這廂,少年穿著睡衣,不斯文地咣咣踩著拖鞋跑了下來,站成軍姿——“到,到!”
阿衡呆,很是佩服思莞的速度,想必是練出來了。
“說!你做了什么錯事!”溫父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的火這會兒噴了出來。
思莞被嚇了一跳,訕訕開口——“沒干什么呀。”
“嗯?!”
思莞冒了冷汗,悄悄地瞄阿衡。
阿衡望天。
“你他媽又跟著小希達夷惹禍了是不是?!”溫父冷哼。
“沒有呀。”思莞死鴨子嘴硬,裝得淡定。
“別裝傻,老子生的,知道你什么德性!”
思莞急了,覺得裹不住了,清亮的眼睛瞪著阿衡——“阿衡我不讓你說的你怎么告大人了!”
阿衡委屈——“不是我,那天那個,警察,認識爸爸……”
思莞哆嗦了。怎么這么巧……
“溫思莞,你還有臉怪妹妹!你們幾個渾小子打架被人抓到派出所這么丟人也就算了,你妹妹一個姑娘家你讓她摻和爺們兒的事兒干嘛!”溫父拍巴掌。
“爸,我也能,爺們兒!”阿衡插嘴。
溫父轉眼,對著女兒,表情嚴肅——“乖,咱好好的姑娘家,不變態哈!”
哦。
阿衡點點頭,想想也是。
“我沒讓她去,是她非跟去的。”思莞也委屈。
她不聲不響的,長著腿,一個大活人,他忙著掐架,哪里顧得過來。
“你還有理了!”溫父惱了,瞪大眼睛。
思莞扁嘴,不吭聲了。
“越學越回去了,你小時候怎么教你的,不讓你跟人打架,話都當西北風吹了是吧?”
“別人欺負阿希,我和達夷總不能看著他受欺負不是!”思莞是個熱血的好孩子。
“你別跟我貧,小希那孩子,從小就是禍頭子!你們一塊兒長大的,他惹事兒不是一天兩天,你倆除了跟在屁股后面瞎起哄,還干過什么正事兒了?言希受欺負,他不欺負旁的人都算人燒高香了!”溫父唾沫亂飛,不罵不平氣。
“反正別人欺負言希就是不行!”思莞橫了心。
“溫思莞,再犟嘴,信不信我抽你!”
思莞大義凜然,覺得自己算是為言希大無畏了一回——“我不怕!”
溫父氣得直哆嗦,壓了口氣,指著阿衡——“閨女,你先回屋,一會兒不管聽見什么聲兒都別出來!”
“爸,爸,思莞,他不故意,惹你生氣!”阿衡抓住父親的衣角。
“他不是故意,是有意的!你哥這人,不管著點兒,上臉!你別理,回屋去!”溫父拍拍阿衡的肩,把她推到一旁。
掄圓了巴掌,就要往少年背上招呼。
阿衡一看,急了,腦子一熱,指著天花板——“爸,你看,飛碟!!”
默……
世界一片安靜。
溫父愣了。
思莞本來眼圈都紅了,被阿衡一句話說得,眼淚轉來轉去,就是流不下來。
三秒后,開始爆笑。
溫母下班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一幅傻氣得可愛的場景——女兒呵呵樂著,丈夫笑得前仰后合,大手揉著女兒的頭發。兒子則是穿著睡衣直接滾到了地上,側臉的酒窩快要溢了酒。
“笑什么呢?”溫母摸不著頭腦,但覺得眼前的場景著實溫馨。
思莞在地板上抬頭,望見媽媽,更加樂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媽……媽……快看快看……”
“什么?”溫媽媽想要把少年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天上有阿衡的飛碟!……”思莞抓著媽媽的手,卻笑得使不上力。
“思莞,你太壞了太壞了,我救你,才說的!”阿衡臉紅了,覺得在媽媽面前丟了面子,不好意思地看著母親。
溫媽媽怔了怔,望著阿衡,望見了她同自己相似得宛若照鏡子一般的眉眼,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感覺,似乎從前便有,但一直被壓抑著,直至此刻,卻無法克制,奔涌而出。
“媽,你怎么哭了?”思莞站了起來,睜大了眼。
溫父卻明了了,溫軟了眉眼,嘆了氣,走到妻子的面前,把她攬入了懷中——“蘊儀,你看你看,阿衡的飛碟來了,把我們的女兒帶回來了,你還哭什么?多像一個傻孩子……”
那淚水,晶瑩的,緩緩滴過,溫柔的,屬于媽媽的,眼淚。
阿衡望著媽媽,呆呆地望著,眼淚像是曠日持久,從心底攀爬,直至眼眶。
她無法汲取到世間美麗的光芒,因為這眼淚太過熱燙,因為她把所有的愛一瞬間聚集在眼中,而這愛,涌動著,有了昭示之名,昂首而驕傲,洗卻了悲憫,變得無暇……
阿衡知道,這一刻,她才緩緩微弱而艱辛地扎根在不屬于她的土地上,而這土地,容納了她,逐漸融入她的血液,成為她的,愛她的,珍愛她的……
于是,終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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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父只有一個月的年假,休完了,應上頭的命令,匆匆返回了軍部。
臨行前,叮囑了阿衡,讓她離三人幫遠一點,說是她跟著他們要學壞的。
“我們阿衡,多淳樸善良的一個孩子呀,可不能跟著這幫死小子學壞,知道不?”
他身為一個希望自己的女兒賢良淑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父親,這些擔心,是絕對有必要的。
嘴上說是“這幫死小子”,話在心中,原本只有一個,便是——言希。
言希是一個有魔力的孩子,總是將生活充滿變數。他無意把可心疼愛的那個少年妖魔化,可是,他總是走了極端,卻把事情做得無可指摘,做長輩的完全插不上手,他成長的軌跡總是按著自己既定的方向行走,讓人猜不透將來和結局,完完全全本真的一團霧。
他的一片私心,自是希望女兒一生安然無憂,平安喜樂,最好是做個小女兒姿態到地老天荒。
為此,便是父輩有了個約定,他也是不愿讓阿衡和言希湊在一起的,如果可以,阿衡年紀大了,他想要依著自己和妻子的心意,為女兒尋一個更加安全幸福的歸宿。
這歸宿,自不會是言希。
他盤算得妥帖,想著為親生女兒鋪一條康莊大道,卻不曾料到,這個塵世,有一個詞,推翻了他所有的打算,便是——命運。
可,你說,若是命運未有糾葛,言希和阿衡,固守著兩個極端,憑什么那年那月那日會相遇……
阿衡微笑著,答應得乖巧——爸爸,我知道。
可轉身,紅燒排骨清燉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每天翻新做的樂此不疲。
有些事,預見到,是一回事。
若是,想要阻止,又是另外一回事。
溫爸爸看著言希看得了然,戰戰兢兢覺得這少年是異數,卻不知,一場笑談,一廂情愿,他的女兒恰恰也成了言希生命中的異數。
他看透了言希,卻忽略了,對著自己的女兒,應該持著,怎樣的看待……
他自以為自己清楚明了,帶著身為大人多走了橋吃了鹽的經驗,秉持著理智的優越感,可是,卻無法清楚,掌控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吸引力又是怎樣的困難……
他在圈外,因著血緣和善意,為圈內人擔憂得恨不得全權安置;可是,圈內的,喜悅或悲傷,除了用呼吸和心跳去感受,又怎么會存在一絲不安和理智的可能性,把所有的思緒理清,把所有的不圓滿周全……
他是一位父親,卻只能在圈外一個人憐憫。
而這憐憫,尖銳了那男孩女孩的純真與缺憾,顯得格格不入,蒼白而無力,就如同灑在大地的白月光,又怎能看著這空白的光明汲取到溫暖……
更何況,相遇了的,又怎知是注定鐘情的。
正如,鐘情的,又未必是有福分相守的。
如此費心,多了什么,少了什么。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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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
自從知道阿衡是思莞的親妹妹,班中的女孩子們反倒開始不好意思了,益發不愿同阿衡接近,但碰面了,會打個招呼問個好,含含糊糊遮遮掩掩的。
阿衡心底,卻是松了一口氣。
“這姑娘又傻笑,您高興什么呢?”辛達夷抓抓頭頂的黑發。
“林敏敏和我,打招呼了。”阿衡彎眉毛。林敏敏就是那個和她結梁子的姑娘。
“傻樣兒!”辛達夷笑。
“靠!你們倆別沒事閑磕牙了行不行?幫少爺我把這堆東西處理掉!趕緊的!!”言希在旁邊晃著一沓作業本吼開了。
“言美人兒,您老貌似是從高二晃回來的,不要告我這么簡單的東西你不會……”辛達夷陽光燦爛,終于逮住機會吐槽言希。
“本少不是不會,是懶得寫,切,你們這幫小土豆是不會了解我的。”
“誰小土豆呀?言希你別仗著自己多吃幾天飯就得瑟不下你了!”
“少爺我會啃排骨的時候你丫還沒長牙呢!”言希打了個哈欠。他昨夜熬夜打游戲了。
阿衡翻了翻言希的作業本,苦笑,有些頭疼。
他到底攢了多久的作業沒寫了。
“達夷,你物理化學,我政治歷史。”阿衡拿起一疊作業中的四本,分攤了兩本,遞給了辛達夷。
“我們為毛要替他寫作業?!!”
“你們為毛不幫我寫語數外?!!”
兩個人一起跳腳。
“你們,說什么,我聽不懂。”阿衡微笑,烏眸一片溫柔波光。
“溫衡你丫怎么一到關鍵時候就卡帶?”辛達夷急了。
“呀!本少剛剛說的明明是地球話,溫衡你怎么聽不懂?!!”言希瞥眼。
“敢情你丫還會說其它星球話哈?”辛達夷聽言希的話說得忒別扭。
“噢,我火星的,來你們地球考察。”言希露齒一笑,晃花人眼。
“火星是啥樣的?”
“和地球一個樣唄,藍天白云,椰林樹影,水清沙白……”
“那是麥兜的馬爾代夫,別搶豬臺詞!”
“我和小麥本家,本少屬豬,它不會介意的……”
阿衡不動聲色地悶笑。
看吧看吧,她就說,不到兩秒鐘,這倆人就偏題了。
“上課了上課了!辛達夷,你怎么這么多話!”班主任林女士走進班,敲了敲黑板擦。
“言希還說了呢!”辛達夷不樂意了。
林女士汗,選擇性耳聾,只當沒聽到,開始講課。
言希皮笑肉不笑,長腿使勁兒在桌子底下踹了辛達夷一腳。
辛達夷嗷嗷嗷。
“早知道,老子就不專門換位兒和你丫一桌兒了!”
“本少還不樂意跟你同桌呢,顯得我跟你一個水準!”言希修長白皙的指輕敲下巴,懶散的樣子。
阿衡轉頭,看著兩個人,歪頭笑了。
牙齒整整齊齊的,米粒一般,好看而溫柔。
“看戲要收錢!”言希笑,伸出漂亮干凈的手,一根根的指,白皙若玉,指節削薄。
“說什么,聽不懂……"阿衡邊搖頭,邊轉身,慢慢悠悠的。
“又裝傻。”言希望著阿衡的背,清淡開口,可是語氣,卻帶了熟知和戲謔。
“你們很熟嗎?”辛達夷嘀咕。
言希但笑不語。
不多不少,剛巧知道。
不深不淺,恰是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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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叫思莞吃晚飯時,他正在趕作業,再看,竟是高一的英語。
“言希的?”阿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