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最近過的可好?”謝瑢率先開了口。
趙姨娘捏著帕子捂住脣,小聲的開口:“回嫡子,家主倒下了,姨娘怎麼能夠活的舒暢呢。”
謝瑢勾脣譏笑了一下,似有若無的上下打量了她,咋舌:“如果不是深暗趙姨娘的習性,我當真是以爲那人從花滿樓裡出來了。”
趙姨娘表情沒變,原本捂住嘴的帕子拿在了手上,靜靜的看著謝瑢,脣角弧度恰到好處。
“我父親也是神通廣大,竟然真能找到個惟妙惟肖的,姨娘這段時間在謝家住的應該還算是不錯的吧。”謝瑢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趙姨娘輕輕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裝腔作勢:“承蒙家主和嫡子的福澤,奴家在謝家的日子是不錯的。”
“聽說,前些時日後院的那兩個異域風情的女子被姨娘給送人了?”謝瑢不經意的開口,趙姨娘表情微愣,隨即回答道:“奴家怎麼做得了主?是家主的客人,臨走的時候對這兩位姑娘特別喜愛,家主便做了順水人情。”
“姨娘可知道那兩位女子是本小郎絞盡腦汁從塞外帶回來的?”謝瑢倒是不接趙姨娘這四兩撥千斤的招,話鋒一轉。
趙姨娘內心冷哼,這個謝瑢果然如本家所言那般難纏,她不緊不慢:“謝嫡子已經將那兩位女子送給了家主,這以後的處置權便是家主的了,謝嫡子現在再過問就有些過分了,更何況現在家主中毒臥病在牀,謝嫡子爲何緊緊的揪著那兩位異域風情的女子不放?”
謝瑢被嗆了一下,不怒反笑:“姨娘還是一如既往的潑辣呢。”
趙姨娘聽到這句話心裡一鬆,知道她不再揪著自己的身份不放了,但是這不代表她不懷疑自己的身份,果然剛剛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
“姨娘以前住在牛巷村是嗎?”謝瑢壓低嗓音湊到趙姨娘面前說道,一雙水眸緊緊的盯著面前人的表情。
只見趙姨娘十分坦然的開口:“相信以謝嫡子的手段,一定將奴家的身世來歷查的一清二楚了,現在又來問奴家作甚?莫非謝嫡子不相信自己查到的?”
謝瑢見她說話十分有底氣,輕笑一聲,身子軟弱無骨般搖晃著帶著些許痞性退開兩步,她徑直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環臂看著趙姨娘:“這世人都說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但是本小郎剛好就是比這世人多了幾絲疑心,當然目前姨娘沒有半點問題,以後就不知道了……”
趙姨娘面色一冷,謝瑢又懶懶的開了口,這次聲音很大,門口的丫鬟小廝聽的一清二楚。
“從今日開始,家主的院子除了我帶進來的人,其他人全部隔絕在外面,若是有不懷好意的人靠近,亂棍打死便是!”謝楠倒下了,這裡能說話的便只有謝瑢了,她是謝家嫡子,掌控著謝家現在的生殺大權,就連老太太也不能隨意違反。
話剛說完,趙姨娘就不贊成的開口:“那老太太和大小姐也不能進來看望家主嗎?”
“當然能進來看望,不過得是我謝瑢親自帶進來。”謝瑢伸手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的看著這個趙姨娘:“姨娘若是沒有事情的話,就請離開吧,下人的棍子可是不講情面的。”
趙姨娘身子僵硬了一下,冷冷的看了一眼謝瑢,轉身朝著門口走去,她知道自己的身後自始至終都有一雙宛若利劍的光芒死死的盯著自己,直到出了門,被門隔開了,她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這個時候脊背甚至都有些汗溼了。
謝家嫡子謝瑢果然名不虛傳,心思婉轉,喜怒不形於色,難纏的很。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被看出來什麼,但是接下來的較量,她要更加小心翼翼了,一絲一毫都要慎重對待。
那邊謝瑢等到趙姨娘出去後,自己又進去謝楠的屋子裡看了看,覺得屋子內實在是太過暗淡潮溼,便有些蹙眉,她伸手招來豆包:“去把全城的大夫都找過來,注意鬧得動靜越大越好。”
豆包什麼也沒問,就迅速去辦事了,於是整個平安城的人都看見謝家嫡子身邊的小廝領著一個接一個的大夫往宅子裡帶,隊伍排了十幾米,衆人看著咋舌,怕是這謝家家主真的是要不行了啊。
謝瑢站在屋內,看著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大夫顫顫巍巍的被豆包扶了進來,脣角抽了一下,看了豆包一眼,眼神示意:“你確定你請的是大夫?”
“確定,這藥箱不是挎著嗎?”豆包扶著人進了帷幔,謝瑢跟了進去。
那老大夫摸著謝楠的手腕,就在謝瑢以爲他瞇著眼睛是睡著了時候,他才顫顫巍巍才挪開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那雙都是褶子的眼睛睜了開來。
“咳……”輕咳一聲,“這是中了毒啊。”
謝瑢忍住要皸裂的笑容,儘量溫和的開口:“家父確實是中了毒,老先生可有查出什麼毒呢?”
老大夫擡起頭看了一眼謝瑢,又伸出手去扒拉謝楠的眼皮子,看了看他的兩個眼球,自顧自的嗯了兩聲,纔開口:“沒有查出來。”
謝瑢一個眼神過去,豆包立刻站在老大夫的身邊要伸出手將他攙扶起來,後面還有好多大夫等著,不要將時間浪費這個上面,誰知道剛把手扶上去,那老大夫又說話了。
“這門窗什麼的,怎麼能關的緊緊的?沒被毒死,都要給你們悶死了。”老大夫氣呼呼的說道,謝瑢嘆了一口氣,連忙擺手,豆包立刻讓人扶著他出去了,沒過多會兒又領了一位年輕一點的大夫進來,那大夫小心翼翼的替謝楠號脈,然後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說了和那位老大夫差不多的話,就是不能這麼悶著。
又來了幾位大夫進來,雖然都沒有能夠查出什麼毒,但是都說了同樣的話。
謝瑢趕緊讓人將窗戶打開,將那些層層疊疊的帷幔收起來,整個屋子立刻敞亮了好多。
現在只能讓這些大夫看看,到了晚些時候,驚蟄回來後,才能讓他過來幫忙解毒,只是這毒這一時半會兒不能好得太快,黑暗裡的耗子還沒有抓住,她不能解了這個毒,結果那邊又給下了新的毒。
她之前回來的時候,老太太太過疲憊就去休息了,等到這邊下了封鎖院子的消息,老太太才起了身,聽說謝瑢在自己的院子,便帶著人走了過來,當然走哪都不忘記帶著二房的人。
剛剛走到謝瑢的院子內,就看見她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小廝端著一盆水從門裡出來。
“老夫人好。”豆包臉盆都來不及放下,便弓著腰問好。
老太太點點頭,嗯了一聲問道:“瑢兒剛從家主的院子裡出來嗎?”
“回稟老太太,少主子從馬車上下來就去了家主的院子,一直等到所有的大夫都查完了,剛剛纔回的院子,洗把臉現在正準備處理一下府內的事宜。”
“她到現在都沒有休息?”老太太難得關心一下謝瑢,豆包眼中有詫異的光芒,很快消失不見,他低頭回答:“還沒有,少主子囑咐奴才去泡壺茶送進去提提神。”
“難爲她了。”老太太嘆了一口氣。
“老太太來了,可要奴才進去稟報一下?”豆包開口詢問。
老太太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年輕人,這是二房的長子,謝勳。“我自己進去便是,你下去吧。”
說著她便帶著人往謝瑢屋子裡走,謝瑢剛剛翻開賬本,正捏著眉頭,稍微舒緩一點的時候,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隨後是敲門聲,她懶懶的開口:“進來吧。”
等到門打開,嘩啦啦進來四五個人的時候,她才蹙著眉站了起來。
“聽說老太太去休息了,怎麼來到了我的院子?”
老太太看到她一身疲憊,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皺,一看就是沒有來得及換下來的,面色也緩和了些:“你也是,剛回來也不知道自己休息休息,你是謝家嫡子,這麼下去,身子壞了可怎麼辦?”
謝瑢左邊的眉毛聽完老太太這番話,突然跳了一下,事出有一必有妖!
“老太太有話直說便是,不必打溫情牌。”謝瑢看到了謝勳,她脣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老太太面色一僵,掉下臉來:“你非要講話說的這麼難聽嗎?”
“是老太太非要將事情做的這麼難看,怎麼能夠怪罪我呢?”
老太太早就知道謝瑢這一張嘴厲害的很,便推了推身邊的謝勳,將他推到身前,開口道:“這是你舅舅的長子,剛剛從山上學習下來,讓他跟在你身邊學習學習吧,反正遲早……”老太太話一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謝瑢冷笑看著她:“遲早如何?老太太話說一半可不地道啊。”
謝勳在一旁連忙開口,上前一步,雙手作揖:“堂兄你好,初次見面,請以後多多指教。”
“指教?”謝瑢諷刺的笑著,目光直直的看著老太太:“這可不敢,我謝瑢有什麼東西敢來指教老太太送過來的人。”
“謝瑢你怎麼說話的?!家主倒下了,謝家就應該抱作一團好好支撐,你自己在這裡陰陽怪氣的作甚?!”老太太出口訓斥道。
是啊,家主剛剛倒下,就有人想要拉著二房過來,打算謀朝篡代了呢。
當然這句話,她沒說,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謝勳,樣子還算是老實,大概是剛出遊學習回來,並沒有染上二房的狗嘴臉,現在看著還算清爽,便道:“行了,人留下吧,老太太要是實在閒得慌,不如再去城郊別院靜靜,家主生死未卜,老太太就算再怎麼不關心長子,也不應該將事情做的這麼絕。”
話說完,她看到老太太已經快要氣瘋的臉色,高聲喊道:“來人啊,送客!”
出來的不是豆包,而是之前跟著她下江南的那幾個護衛,老太太看這些人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面色兇惡,一看就不是善茬,立刻不敢說話了,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謝瑢,帶著人便走了出去,留下謝勳一個人呆傻的站在原地,謝瑢看著手中的賬本也沒有搭理他,他就一個人靜靜的找了個椅子坐在角落裡,拿著平日裡謝瑢看的話本子,竟然看到天色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