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二茶樓是一家坐北朝南的臨街茶店,緊緊依著在S市有著風情古街之稱的西黃古街。店的門面很闊氣,因為店家盤了五間店面,共有三層對外營業,因此,內部空間相當開闊。
卓越借由會飛的蒼蠅特工,將三樓全部看了遍,發現這里的格局,每上一層在裝修上就更上一層樓。顯然,這里的老板胡二也是個精明能干的主,在這里依著不同的消費人群,分設三層。
一樓臨街,環境較為嘈雜,主要面向喜好熱鬧的市井大眾;
二樓相對一樓要安靜許多,不再是一樓那種整個開放的大堂式營業,隔成了一間間裝修精致的包廂,很適合一些白領等有著中層消費能力的客戶群體;
頂樓碩大的空間只隔了四個大包廂,包廂所用的材料明顯比樓下兩層上了好幾個檔次,每個大包廂里各設有古玩架,有專門的色藝俱佳的茶藝師提供服務,不僅如此,這里的老板還很用心地去S市各大藝術學院,招聘氣質清新脫俗的女大學生,凡所錄用者均需擅長某項才藝,或通樂理,或懂詩賦,或善言辭……
總而言之,這個胡二茶樓在S市,可謂是經營得有聲有色,不少名紳商賈紛紛慕名而來。據說,這里的頂級雅間,光是預訂,就已經排到了半個月之后。
而就是這么一家生意好得不行的茶樓,今天卻被人包場了。可惜,這次包場的客人絕非善類。別的不說,但看大門口并排站著的四個彪形大漢,就足以令人感覺到今天這里的氣氛之凝重!再看里面,每上一層樓,一直到黑蛟他們所在的地方,基本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卡,安保工作相當嚴格,可以與京里有重大活動時的凝重氣氛相媲美。
此時,卓越“看”到,黑蛟和另外兩個人正坐在頂樓朝陽一側的一個大包廂里。
三人圍著一張碩大的奇石茶幾分三面而坐。
黑蛟別頭望著木格窗外的天空,歪著身子躺在墊了厚厚的木藝靠枕的沙發上,一條腿翹在沙發左邊的扶手上,腳一晃一晃的,沒個正形。
黑蛟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左眼上戴著一塊黑色漆皮罩子的獨眼中年,叼著一根煙斗,吞云吐霧個沒完。偶爾張開嘴,就會露出一口老煙槍才有的黃斑牙。這就是牲口所說的獨眼龍了。
兩人中間坐著一位蓄了一頜濃密長須的斯文男子。男子面容消瘦,渾不似黑蛟的健壯,抑或獨眼龍滿脖子的肥脂暗涌,看其形象,若放在一個世紀以前,估計去客串一下私塾先生,絕無絲毫不妥。男子垂著眼皮,神情專注地注視著手上的活。他正在泡一壺功夫茶,泡這種茶的程序比較復雜,不是有耐性兼經驗豐富的資深茶藝師,是不太容易掌握這種技法的。
牲口和另外兩個屎黃頭的青年到來后,只是被安排在一樓的大堂。此時的,大堂里,以中間兩米寬的過道為界,兩邊分別有兩堆人,歪七扭八地坐著,看上去都不是良善之輩。若是有人不時朝對方陣營的誰多看上一眼,就會被還以一記狠厲的眼神。現場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像一堆火藥,只消一星火花,就可以把這里徹底燃盡。
回到頂樓,沉默了半晌的室內,很長一段時間里,只能聽到斯文男子泡功夫茶的倒水聲。
“咚!”獨眼龍吐出一口氣后,他終于忍受不了這里的壓抑氣氛,將煙斗重重地往石幾上一頓,咧開嘴對斯文男子說道,“胡老板,這茶我還是不喝了。我就幾句話,跟黑蛟說完就走!”
原來,這位斯文男子就是這里的老板胡二,還真是看不出來。看獨眼龍的做態,似乎也不敢在這里太過放肆。
“龍當家的,稍安勿躁。這茶快好了!”胡二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目光始終不離手上的茶壺。
“就是,獨眼龍你都這么大把年紀了,脾氣還是這么浮,喝喝胡老板的茶,降降火吧,對你有好處。”黑蛟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坐姿不改,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
“我干你娘!”獨眼龍眼睛一瞪,直接吐了一句糙爛的粗話。
“就沖你這句話,我會給你制造機會的。”黑蛟臉上笑意不減,只是嘴角的戲謔悄然變成了一絲譏誚,目光森然陰冷。
“胡老板,你看看,這種不守孝道的渣子,也配在咱S市的地頭上混?”獨眼龍望向毫無反應的胡二怒極反笑道。
“不孝?哼哼!”黑蛟冷冷一笑,冰冷的目光直刺獨眼龍繼續道,“昨晚我還夢見我媽說在地下寂寞得很,想找個伴兒。正好你有這心思,趕明兒,我送你去陪我媽,怎么說我不孝呢?”
聽著黑蛟那一臉如豺狼一般全無人性的眼神,獨眼龍的眉頭禁不住一顫,眼中兇悍之色微縮。一時間,舌結忘語,不知如何回應。只得心中暗罵,好個無恥奸滑的畜生!避開目光,眼珠子左右掃動,暗忖,這廝怕是真會做出什么破壞規矩的事情來。
可不是嗎?當初,這白眼狼不正是不顧道義弒上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看來今天的談判的已經是多余了!獨眼龍微微搖了搖頭。
早知道,我就該花點錢,雇些好手悄悄干掉這白眼狼……此子狼性十足,枉顧道義,他日必成巨患!這次事了,老子要避走國外,再遣些好手滅了這廝!心中有了決斷,不寄希望于眼前這場談判的獨眼龍,低垂的臉上露出一副狠厲之色。
“茶好了,喝茶。”胡二那不慍不火的聲音適時響起,倒了兩杯茶,把兩杯茶一一放到黑蛟和獨眼龍面前。
心浮氣躁的獨眼龍,想也不想,端起杯子,一仰頭就把那一口還不夠他滋潤嘴的茶水給飲盡。
“黑蛟,不喜歡喝茶?”胡二的眼簾掀卷,一雙星眸望著黑蛟問道。
“還好。”淡淡地應了一句,黑蛟端起杯子,稍稍一抿,就放下了杯子。與獨眼龍的牛飲不同,他只是嘴唇稍稍沾到一些茶水,杯子里的水幾乎分毫不少。
胡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深深地嗅了一口淡雅茗香后,淺啜一口,齒頰微動,讓茶水在口腔里游走了圈后,方才分作幾口徐徐咽下。
完了,胡二的眼角似無意若有心地掃了黑蛟一眼,他抬起手拍了兩下。
身后的紅木雕花門開啟一半,一個黑衣黑褲,個頭并不高的男子垂首躬身問道,“老板,請您吩咐。”
“拿些點心上來,再把前天招來的那個彈古箏的叫來。”
胡二頭也不回地吩咐后,門輕輕地關上。
不過一分鐘,門再次打開。
進來的是兩個人。前面的是一位拿著古箏,著一襲碎花長裙的長發女生,相貌資優,行步款款,瞧得黑蛟和獨眼龍,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完全忘了兩人來這里的初衷。跟在后面的一位是端著一盤碎嘴零食和糕點的服務員。
在服務員擺放零食小吃的時候,長發女生已經在一旁搭好了古箏架子。
“先來一曲《春江花月夜》吧,去去兩位的躁氣。”不等兩人說話,胡二就代黑蛟二人做了決定。
之后,《春江花月夜》那清脆悅耳的旋律就從古箏的弦上顫然而起,一如滿室的茗香,繞梁不絕。此情此景,即使黑蛟和獨眼龍是兩個粗人,也忍不住附庸風雅地扮著虔心聆聽的姿態,閉著眼睛搖頭晃腦起來。
那位服務員,被胡二留在了包廂里,為三人負責斟茶倒水。
就在這曲子彈奏到將近時,遠處一直遙遙監視著這邊的卓越注意到,一直低眉順眼,專司倒水一職的服務員趁著三人不注意,往左邊小腿肚一按,悄悄取下了原本插在頭上的一根銀色發簪。她裝作要為剛剛才在胡二敬茶后飲盡杯中茶水的黑蛟添茶。
在黑蛟的注視下,她垂著眼皮為他加滿茶水。眼見著她倒滿茶水,將高舉的茶壺撤回一半時,黑蛟再次閉上了眼睛。
突然,服務員的眼睛寒芒一閃,雙手乍一交接,茶壺轉移到左手,右手的簪子被她靈巧的手指,迅速翻轉成尖端朝前。
下一瞬,她就揮臂朝著黑蛟的頭上扎去!
可在她揮擊時,身體傾斜導致茶壺蓋一松,發出一陣響動,瞬間驚醒了黑蛟。
不過,速度極快的簪子此時距離黑蛟的臉已經不足十五公分。說時遲,那時快,反應不慢的黑蛟立即往左后方退避。不過,臉上還被尖利的簪子鋒芒劃中,頓時一道至少五公分的傷口把黑蛟破了相。
眼見刺殺失敗,服務員并不纏斗或疾追,而是直接把手里的簪子像暗器一樣朝黑蛟擲去。同時,她那嬌小的身體,沖向窗口。手往穿欞上一搭,身子就輕飄飄地翻了過去。
而這個時候,一輛滿載著滿滿一拖斗泡沫的皮卡正好駛過樓下。她算準時間就跳了下去,好險不險落在車上。
隨后,皮卡立即加速,很快就把胡二茶館甩在了幾十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