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的方向,幾個警察魚貫進入了大廳。帶隊的是一個高個平頭的短寸男子,濃眉大眼,隆鼻寬嘴,頜下帶著一片青芒。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票比他年輕的警察,也就四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戴著眼鏡,一看就是剛進入警隊的新丁警員。
在這位身材魁梧、壯若虎熊的警察,一聲中氣十足的威武暴喝之下,才轉出那幅巨型的山水屏風的連廳長等人當即止步。
同一時間,在帶隊的青芒警察一招手的下一瞬,他身后的幾個年輕警察很是訓練有素地一字排開,攔住了連廳長等人的去路。
青芒警察攔住了眾人后,目光在眾人身上逡巡了一遍,緊接著回頭朝身邊望去,嘴上還問道,“彪子,這里是誰鬧……咦,彪子,你站那么遠干嘛呀?”
青芒警察沖一個站在六七米開外的小胖青年招招手喊道。這個小胖青年一臉的小心翼翼神情,左右張望,警覺性十足,就像一只肥胖的老鼠既覬覦擺在空曠處的美味蛋糕,又提心吊膽生怕會有貓咪埋伏在四周一樣,神態說不出的憨實可笑。除了之前帶領保安準備大有作為一番的金彪,還能是誰?
在金彪仍舊左右顧盼之際,青芒邁出幾大步,伸出蒲扇一般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金彪,勁兒十足,像老虎鉗子一樣,根本不容他掙脫。眨眼功夫,在青芒的緊緊拽拉之下,金彪也站在了連廳長等人面前。
“彪子,別怕。今天不管是誰砸你的場子,我都會幫你擺平了……”
剛剛聽到那一聲喝斥而以為發生了什么突發狀況的金玉蟬迅速朝這邊過來,才從屏風后面走出,就見這番陣仗,當即腳下步子更加快了幾分,同時目光銳利如劍一般“刺”了金彪一下,嚇得他極其敏捷地閃躲到了青芒警察的身后,顯然金彪還真是怕極了他的老子。
金玉蟬收回了刺向金彪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目光對上了青芒警察,大聲笑道,“哎呀,我說是誰這么大音量,差點沒把我這里的房頂給震塌了。”
這話說話,金玉蟬已經來到了青芒警察面前。
剛剛還一副吹胡子瞪眼睛,跟個怒目金剛似的青芒警察咧咧嘴傻笑,完全看不出絲毫之前的威武姿態。只見他嘻笑著沖金玉蟬一笑道,露出一口難得一見的干凈牙齒,微微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叫道,“金叔,你可別拿我開涮了。這話要是讓我爸聽到……”
說著,青芒警察將下半句咽了回去,隨后不等金玉蟬繼續將話題停留在這上面,調轉話頭問道:“金叔,剛剛接到報警電話,說是這里有人鬧事,我們剛好開車在這附近巡查,所以這就趕過來了。”
話音未落,青芒警察冷峻的目光再次從連廳長一行諸人身上掃過。沒辦法,誰讓連廳長到現在都還鼻紅一片,而另外被門撞實了的副校長也被人攙著,整個兒就是一幫殘兵潰旅,想不讓這幫警察多想都難。
金玉蟬卻是看都不看連廳長等人一行,只是擺擺手對青芒警察道:“小張啊,這都是誤會一場,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倒是勞煩你們空跑一趟。你們幾個晚飯吃過沒?”
“吃過了,吃過了……”小張同志趕緊擺擺手道。
話還在嘴邊掛著,只聽一聲五臟廟抗議的異響很不配合地從一個年輕警察肚子里傳了出來,使得小張同志當即臉上垮成了一片尷尬。
“哈哈哈……小張啊,聽說你已經當上了副局長了,怎么才剛升了官就跟你老爸一樣學得跟我客氣起來了?金叔請你吃一頓飯,不至于也要避那行賄受賄的嫌疑吧?”金玉蟬大笑一聲,開起了玩笑,從容解除了小張的尷尬。
這時,卓越和葉福生也從后面走了出來。盡管卓越早已借由遍布各個角落的生物眼線了解了屏風這邊發生的一切,他還是陪同葉福生走了這一趟。
見到卓越露面,金彪的神色間仍然露出幾分不甘。對此,卓越直接無視之。就看金彪那么怕金玉蟬的份上,而精明如金玉蟬又怎么會讓他兒子導致雙方的關系惡劣?
與金彪的表現完全相反,金玉蟬再次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熱情地朝著卓越招招手道,“卓越,來來來。”
卓越淡淡一笑,對邊上的一臉笑咪咪,儼然儒雅俊逸帥大叔模樣的葉福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了句“一起吧”,便兩人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
這短短幾步路走過來,葉福生面帶笑容的寫意步態,看在眾人眼中,呈現出一種閱盡諸般人事后睿智的寬容和平和;與他并肩的卓越則不然,他行步間腰桿筆直,整個人如同一柄隨時可以彈身疾射的槍一般,一臉的淡定,嘴角懸著幾絲似有若無的笑意,隱隱透散出發自骨子深處的狂放之情。
雖然看出個中細節的人屈指可數,不過,這種朦朧的印象卻讓在場的人誰也不敢再輕視卓越的年輕,即便是一開始對卓越仍不服氣的金彪,此時也不禁臉上流露出難以掩抑的訝然神色。
看到卓越漸漸走近,留意著邊上小張神情變化的金玉蟬,察覺到小張不自覺間瞇起的眼神。這是一種雄性動物在見到對其有一定威脅能力的敵人時,才會表露出的反應。顯然,小張同志的心思并不盡如他的外形那么粗獷無羈。
卓越和葉福生來到眾人面前,金玉蟬將雙方介紹了一下。這位年紀不大就在S市某警察分局當上了副局長的小張同志,全名叫張德清。他父親也是個老警察,而且官職不低。
卓越被介紹時,金玉蟬只說他是海大的學生,是一個見義勇為、敢作敢為的有為青年。
張德清顯然對這個介紹不太滿意,因此在伸出大手和卓越握手時,不禁好奇地試探了起來。最直接的試探就是手上的蠻力,可惜,他握上卓越的手后發現對方的手不知怎么長的,明明摸著細皮嫩肉的,但卻像皮下包著整塊的骨頭一樣,任憑他在不露痕跡地情況下盡可能地使上手勁,對方依然表情如故。
“剛才聽我金叔說卓兄弟你是個見義勇為的好學生,不知道做過什么樣見義勇為的事?”
這是言語試探。
“其實倒也稱不上見義勇為,只是剛好有為非作歹的人找我朋友的麻煩,所以我就順便出手了。”卓越輕描淡寫地說道。
就在這時,那個戴眼鏡的年輕警察在盯了卓越的臉看了這么半晌后,終于面露驚愕神情,悄悄擠到張德清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
“張局,他是那個……”
“小飛,有話說清楚,沒話一邊涼快去,我正忙著呢!”握著卓越的手仍不放棄想要使個下馬威的張德清頭也不回地說道。
“張局,他就是卓越啊!”叫小飛的眼鏡警察繼續眼巴巴地說道,言語間閃閃爍爍的,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說的。
“我知道。金叔剛才不說了嗎?”張德清顯然并沒有看到小飛的古怪表情。
“他是南海省那個……那個卓越……”小飛一臉焦急地說道,見張德清仍沒反應過來,便忍無可忍,脫口而出一句,“他就是那個抓了龍嘯天,端了海龍幫的卓越!”
“什么?”張德清頓時眼睛瞪成了銅鈴一般,飛速轉頭看向小飛,隨后蠻不講理地扔下一句“你不早說”便回頭跟卓越恭敬地道起歉來……
可憐的小飛,在一旁無限幽怨。
之后,在金玉蟬的熱情邀請下,眾人便朝一處早由那個經理負責收拾好的一個包廂走去。至于連廳長一行,除了一開始張德清理朝他們吼了一句之外,再無任何人搭理過他們。
終于,連廳長冷冷一哼,一甩袖子快步朝門口走去。早已將自己看成是連廳長小秘的郭淑敏很自覺地緊密尾隨其后。反倒是現場眾人中,海大一幫領導的為首之人校長同志出了狀況……
他怔怔地望著被張德清躬身請入屏風后面的卓越,喃喃道:“他就是卓越……完了,這下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