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晚晚在魔都沒有仇家,她也不信青春年少時在凌城惹的那些債,不在凌城了,偏要到這魔都來。所以,她會被請到這里暫呆幾天,除了楚家人,便就剩了個沈雪蓉。
晚晚之前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比如宋敏那次差人將輕輕擄走,將她誘去險些喪命,相比之下,這次的險境顯然沒有那般嚴峻而慘烈。
她有時會猜不透沈雪蓉的想法,她可以對她說出那番話,也就是默認了她的存在,甚至默認了她和楚元策的婚姻,正常邏輯來看,這一次的事,不太可能出自她之手。
那么,會是誰呢?
楚善?還是楚承?目的是什么?
晚晚眉頭緊皺,對方只將她騙來暫住幾日,除了軟禁之外,各方面條件還算湊合。楚承不相信楚元策對她沒有感情,故意拿她來試探?
她和楚元策已經相當低調,究竟哪里露了破綻?
這個問題她想不通,索性便棄置一旁。倘若真如她設想的這般,她得想個辦法給楚元策透個信兒才好。
她站起來往回走,偌大個莊園瞧不見幾個人影,但她清楚,只要她朝出口靠近,必然會被攔下。
果然如此。
面前站著的,是上午哄她來此的男人,聽得小杭稱呼他猴子。
仔細看,這人尖嘴猴腮,確有些猴子樣兒。
“煙癮犯了,幫我買包煙?!蓖硗碚f。
猴子打量她,不知道她說得是真是假。
晚晚轉身:“那我找小杭?!?
猴子攔住她:“別,我去。什么牌子?!?
晚晚說了個牌子,猴子點頭,許是想到是他帶她來這兒的,而在到達這里之后,晚晚并不像普通女人那樣又喊又叫的惹麻煩,他又問了句:“還要點別的什么嗎?”
晚晚搖頭。
猴子很快給她買來了煙,晚晚拿了一支細長細長的遞給他:“試試看?!?
猴子擺手要走,晚晚抽出一支煙,背風點燃,吐出一口煙圈:“急什么?我要在這里呆三天,這三天我也沒什么事做,不找人聊聊天,我會悶死?!?
猴子停在亭子里,自褲子口袋翻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點燃:“聊什么?”
晚晚望著風起云涌的天空:“臺風要來了?!?
進入夏季,臺風多發。早幾日天氣預報,說這幾日有臺風登錄,預計是在明天傍晚時分。
猴子沒有接話,晚晚指間夾著煙:“你們是誰的人?”
猴子笑了笑:“什么誰的人?我們就一普通公司的員工,老板安排工作,我們照做就是。”
“哦,那你們老板誰啊?”
“婚慶公司。”
晚晚咬了咬牙,兜回來了。
從這些人嘴里探聽消息或發布消息,都不切實際,她還有別的辦法可想么?
晚飯七點多吃,吃過飯,小杭幾人張羅著打牌,晚晚守著電視,沒有特別的新聞。她這個承澤集團的準新娘失蹤,媒體都沒有探到丁點兒風聲。
看了片刻覺得無聊,她起身走到小杭身后。
小杭拿了一手好牌,卻偏偏打得極爛,輸了好些錢出去。
晚晚將煙擱在桌上:“我幫你打兩盤?!?
小杭抬頭看她,晚晚十分豪爽:“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小杭沒讓,晚晚有些不悅:“怎么?怕我輸不起?”
小杭起身讓座,晚晚好歹即將嫁入豪門。
晚晚牌不好,小杭在一旁看著,握著拳頭。
可偏偏她贏了,還不止一次。
小杭拿著她替他贏來的錢,有些不可思議:“看不出來,你牌技這么好?!?
晚晚揮了揮手,拾步往樓上客房去。
她試圖在打牌的過程中套這些人的話,但沒成功。
她不得不往最壞的結果去想,萬一楚元策真的丟下一切,動用一切力量來找她,被楚承看在眼里,她和楚元策會怎么樣?
如果楚承逼她離開,她會走嗎?
客房的窗開著,臨海的緣故,吹進來的風帶著潮,她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黏黏的十分不適。
她去洗了個熱水澡,沒有換洗衣服,只得把來時的衣服穿回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咬了咬牙,方才的那個問題,她的答案很肯定,如果楚承逼她走,她不會走!
十一點多,一陣車聲傳進來。
她爬起來朝外看,一輛電瓶車,車里下來個女人。不是楚元策,她松了口氣。
樓下傳來說話聲,原本小杭幾人就還在打牌,吵嚷聲并不低,現在一道女聲加進來,更顯出了幾分吵。
晚晚聽了片刻,聽不清他們交談的內容,索性下樓去看個究竟。
剛到樓梯口,就聽得小杭說:“沈小姐,這不是我們不愿意,你看,這件事原本是……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嘛?”
“誰要為難你?”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晚晚探出身子,便見沈雪薇一身鮮艷的紅色立在大廳中央。
“這里是我舅舅的宅子,你們這些不明不白的人霸占在這里算怎么回事?我告你們擅闖民宅你信不信?”
沈雪薇氣勢就在那里,小杭微躬了腰:“這件事情,我們也是聽命辦事。要不,您跟她去個電話說一說?”
“還說什么說?”沈雪薇一個眼刀過去:“我現在就把人帶走,你們也沒理由再繼續留在這兒?!?
沈雪薇往樓上走,她身后還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肌肉賁張的模樣。
小杭要上前攔著,被那男人隨手一搡,搡到了一邊。
猴子幾人自然不甘示弱,一擁而上。
可那男人身手實在了得,雖然個頭大,身子重,但騰挪時身姿矯健,不難看出,沈雪薇是有備而來。
晚晚飛快的轉動著腦筋,原本有人哄了她來這里,現在沈雪薇橫插一桿……
她現在的處境很糟糕,外面有人守著,她逃不了;里面小杭的人已然阻不住沈雪薇,這么下去,她必須跟沈雪薇走。
但誰都拿不準,沈雪薇把她單獨帶走意欲何為。
她思索的功夫,沈雪薇已經到了跟前。
“束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沈雪薇昂著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
晚晚瞧著她,沒有接話。
沈雪薇面色不變:“我舅舅一家早已移民澳洲,束小姐住在這里,恐怕招待不周,還請束小姐跟我走,我一定替阿策好生招待你?!?
沒有拒絕的空間,沈雪薇下巴微抬,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經闊步而來。
逃不過,只能硬著頭皮應對。
她掙了掙被男人箍住的手臂:“沈小姐這么熱情,我哪有拒絕的道理?”
晚晚率先下樓往外走,沈雪薇身后的男人很快跟上,搶在她們前面出了門,拉開車門。
晚晚上了車。
電瓶車車速不快,和晚晚來時一樣的路途。
大約二十來分鐘,一行三人到了碼頭,碼頭上停著私人小艇。
“你要帶我去哪里?”晚晚問。
“去了不就知道了?”沈雪薇上了艇。
晚晚被那男人推著走,也到了艇上。
入夜,海浪很大。男人去開艇,幾乎是在剎那間,快艇沖了出去,晚晚身子往后栽,倒在艇里。
凌城也有海,前幾年她和楚元策保持著火包友關系的時候,他也曾約她出海,在游艇上翻云覆雨,但今天這樣的速度,她還沒有領略過。
快艇劈開海浪,在波濤之上顛簸,晚晚還沒站起來,又被快艇甩尾的動作帶倒。反觀沈雪薇,雙臂環胸站著,一派氣定神閑。
晚晚撐住艇身站起來,好容易站穩,迎面巨大的浪打過來,男人技術高超,堪堪避過去,可還是有一多半咸澀的海水兜頭落下。
晚晚嗆了一口。
她心底的火騰的燒了起來,手撐在艇沿,借著一股子力跳到沈雪薇旁邊,手扣在沈雪薇的脖頸之上。
晚晚早年胡打蠻纏,雖沒跟人學過擒拿,但久而久之,也打出了一套自己慣用的方法。只不過生疏了這么多年,如今再用,有些不太順手。
但,對方被她唬住了。
開艇的男人和沈雪薇都沒有料到晚晚有這樣的身手和膽魄,兩人均是一愣。
晚晚比沈雪薇略高一兩公分,用了力下壓,將人壓在艇艙里。
“你們究竟想干什么?”她聲音很冷,從上午到此時此刻,她憋的火幾乎一瞬間都泄了出來。
沈雪薇被她扣得呼吸微窒,晚晚略松了力道,又問了一遍。
沈雪薇并不答話,只涼涼的笑。
快艇開得越發快了。
晚晚心里沒底,在這茫茫大海之上,快艇操縱在別人手里,未來的不明朗,方向的不確定都讓她內心焦燥不已。
“你信不信我掐死你?!蓖硗碣N著沈雪薇耳朵邊沿低聲威脅,沈雪薇不為所動:“想殺,盡管殺好了。”
晚晚在她后頸處用力一劈,沈雪薇倒了下去。
開艇的男人眸光如炬,晚晚并不畏懼,直直的瞪過去:“靠岸!”
船速不曾慢半分,男人不曾動分毫。
晚晚耐心用盡,手腕翻轉,指尖多了一把白晃晃的刀。
“我讓你靠岸!”她近乎嘶吼,刀尖對準被劈暈的沈雪薇:“不想讓她死,就按我說的做!”
岸在不遠處,深夜里,晚晚分不清方向,但能上岸就好過在這大海里不著邊際的泡著。
那人忌諱她手里的刀,快艇朝著岸邊去。
沒有碼頭,快艇在一處海灘靠岸。
晚晚不等那人停穩,已躍上艇尖縱身一躍。
海水不深,堪堪到腰的位置。
晚晚沒有多做停留,在水里用盡全力泅向岸邊。
岸邊是泥沼,走一步,泥沼陷到小腿。
鞋子早就掉了,她根本不在意,只一味的朝黑幽幽的岸上爬。
終于爬上水泥路面,她來不及喘一聲,急急忙忙朝有亮光的地方奔去。
她需要求救,打電話也好,找人也好,有亮光就有希望。
那處亮光看起來近,夠起來卻遠,她腳上還沾著泥,渾身臟亂,十分狼狽。
終于跑到亮光前,是一戶人家的院燈,院門緊閉。
她用力拍門,沒有人來開。她往身后看,那人許是顧及著沈雪薇,并沒有追上來。
晚晚癱坐在地,深深吸口氣。
她抬頭仰望天際,天黑得濃且稠,仿佛無論如何,也撕不開一道口。
她沒讓自己在這燈下呆多久,這個地方十分陌生,她不能冒險,萬一沈雪薇醒了,那人又追上來了呢?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按著那人開快艇的方向和速度,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在郊區。
想在深夜的郊區找到一家便利店,借一部電話求救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如果不是遠處的一個廣告牌,她幾乎就要放棄了。
她站在那扇廣告牌的店門前,一家便利店。
她借了部電話,按下那一串爛熟于胸的數字,那邊只嘟了一聲便已接起:“丁當姐?”
徐洋的聲音,楚元策的電話,在徐洋那里,楚元策在做什么?
“是你嗎?”徐洋又問了一遍,晚晚剛要開口,電話上出現一只大手,電話被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