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新聞,作爲晉深的股東,晚晚不可能不知道。
晉深集團財務總監,因沉迷股市,聽信小道消息,大量投資某支股票。結果股票失利,投入的所有資金打了水漂。因急需用錢,而動了挪移公款的念頭,將原本該繳納的稅金匯入了個人賬戶,造成晉深集團嚴重的偷稅漏稅問題,國稅的稅務稽查小組進了晉深,展開了全面調查。
這件事情爆發的時候,宋修和宋宏中試圖以危機公關的方式掩蓋事情真相,但已然不及,媒體那邊一早有人爆了料,晉深集團偷稅漏稅的新聞,上了頭條。
晉深原本就因股票停牌被股民反感、不滿,此次又傳出偷稅漏稅的重大負面新聞,一時間輿論譁然。
事情發酵了兩日,證監會迫於壓力,晉深股票覆盤。
僅一日內,承澤從二級市場買入的股票就達到了20%,僅次於晚晚,成爲了晉深的第三大股東。
晚晚手裡的股票再次成爲了雙方焦著的重點。
晚晚很是苦惱,雖然楚元策曾和她說過,讓她不必爲難,那些股份,她安心收著就行。但事情演變到如今地步,她袖手旁觀於事無補,事情只會持續焦著下去,得不到解決。
當然一直拖下去,最後傷的只會是晉深。而承澤的終極目的是晉深,追根究底,到最後,傷的也會是承澤。
晚晚約了陸子勝。
陸子勝雖然不太務正業,但畢竟是旁觀者,或許能爲她指點一二也不定。
晚晚提前到達約定地點,落坐後點了些東西,便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隱約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晚晚眉頭微皺,腳步不受控制的跟了過去。
楚元策穿一件立領的呢子大衣,身材修長,晚晚不可能認錯。
跟著他到了中庭,便見楚元策上了兩級臺階,隔著一架鋼琴,在靠窗邊的卡座上落坐。
晚晚待要開口,已然瞧見了卡座對面坐著的人。
宋修穿一件藏青色的西服外套,椅背上搭了件大衣,面前的飲品已經沒有了熱氣,想是等候了片刻。
兩個男人同樣出色,引得店裡的其他人紛紛投注了目光。只不過,兩位當事人並沒有給予這些目光以任何迴應。
晚晚沒有料到,在這個時刻,楚元策會和宋修見面,他們有什麼要談?除了晉深和她,只怕沒有共同的話題了。
她手裡握有32%的晉深股份,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麼?
晚晚沒有上前,藉著鋼琴的掩飾,背轉了身聽兩人的對話。
她的身後,楚元策和宋修並沒有過多的寒暄。
楚元策招來服務員點了單,宋修喝了口咖啡,緩緩開口:“楚先生約我來,是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自該約在公司見,至於私事,他和他之間,就只有一個晚晚可聊。
“是公事,也是私事。”楚元策的聲音沒有多少起伏,晚晚聽得心裡一驚,果然和她有關麼?
“願聞其詳。”宋修仍然十分淡然沉穩。
楚元策也不多說廢話:“晚晚手裡有32%的晉深股份。”
“然後?”宋修呷了一口咖啡:“楚先生是料準了晚晚會站在你那邊?”
“這個自信,楚某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楚先生還找宋某做什麼?”
“我不想她爲難。”楚元策音調低沉,聽得晚晚心裡一暖,他也察覺到她近段時間的不安,所以想約宋修私下解決麼?
可宋修,不可能就這麼答應他放棄。
“既然不想她爲難……”宋修笑了笑:“就請楚先生停止對晉深的所有動作吧。”
“這正是我想對宋總說的。”楚元策將紅色的小本子推過去。
宋修看見封面上的那幾個大字,雙目像被灼傷了一般。
楚元策道:“我不想她爲難,不想她做任何的決定。所以,只能勸你放手。”
宋修到底還是顫抖著手去碰了那本紅色的本子。
翻開扉頁,晚晚和楚元策的合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兩人表情均很淡,沒有特別幸福的模樣。宋修視線下移,瞧見了發證日期,眸子微瞇。
“你拿什麼強迫她?”如果沒記錯,當時晚晚還是他的未婚妻,他還沒有發佈毀悔公告,而且從這張結婚照來看,晚晚並非心甘情願。
宋修的話讓晚晚心生好奇,小心翼翼回過頭,朝著那桌張望一眼,瞬間便愣住了。
那本紅色的本子,她有印象。當時和楚元策結婚,是她提出來的。她想報復宋敏,不惜拿自己當籌碼。領完證出來,她們各拿了一本結婚證,結婚證上兩人的照片,都沒有多開心,也難怪宋修會問出這樣的話。
楚元策沒有正面迴應他的話,而是說:“我們之間的事,無須向宋總交代。我只是將事實告知於你,至於要不要做徒勞的掙扎,隨你。”
說已說完,他站起身。
晚晚急急背過身去,鋼琴恰恰隱住了她的身形。
楚元策的背影漸去漸遠,晚晚攥著手心,心底很有些難受。
陸子勝之前曾安慰她,說楚元策雖然在計劃收購晉深,但他的手段還算光明正大。
此刻她看見的這一出,原則上來說,也算不得陰險狡詐。可她心裡,終究像紮了些什麼東西,微有些麻。
陸子勝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晚晚還靠著鋼琴在出神。
她和陸子勝面對面坐了,沉默的喝著飲料,不肯說話。
陸子勝有些擔憂,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晚晚沒回答,陸子勝又猜是不是和晉深的股份有關?
晚晚終於有了動靜,點了點頭。
“不過,我的困擾怕是已經解除了。”晚晚望向窗外,目光有點散。
是她忘了,她和楚元策是夫妻。她獲贈的股份,是夫妻間的共有財產。楚元策從一開始就勝券在握……
他不想讓她困擾,單獨找了宋修,用一本結婚證讓宋修將晉深拱手相讓。
宋修不得不讓。
正如楚元策所說,就算掙扎,也是徒勞,甚至有可能讓晚晚愧疚難當。
宋修是不會讓她愧疚的。
晚晚心裡扎的那根刺隱隱作疼,楚元策這一招,她不太能接受。
和陸子勝也沒能說出口,這根刺,只能她自己去拔。
這天晚上,楚元策很晚纔回來。
晉深那邊的事,需要速戰速決,甚至需要對收購晉深之後的所有事項做出應對預案。
晚晚在客廳等他,只點了一備小燈,她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目光望著電視,嘻嘻哈哈的娛樂節目,裡頭的嘉賓和主持都笑得前仰後合,晚晚就那麼靜靜坐著,臉上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楚元策開了盞大燈,晚晚才恍然驚醒。
“你回來了?”晚晚動了動,楚元策攔著她,沒讓她起身。
男人跪坐在沙發前面:“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你餓不餓?弄點東西給你吃。”晚晚放了抱枕,要進廚房。楚元策拉住她:“不餓,回房去?”
晚晚點頭,默然走在前面。
楚元策見她情緒不太高,握了她的手道:“又在爲股份的事煩惱?”
他說到了這個,晚晚順著話題,點了點頭。
她在樓梯上回轉身:“對晉深的收購,勢在必行嗎?”
楚元策微微一愣,隨即點頭:“承澤要在凌城打開市場,在華南地區佔有一席之地,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收購晉深。”
“現在不是都講究合作共贏麼?”晚晚眉頭微皺。
楚元策默了片刻才道:“承澤和晉深的情況,無法合作共贏。一山不能容二虎,這道理你明白嗎?”
道理晚晚都知道,但感情上,她不太能接受。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她仍不死心。
楚元策與她對視,眼底深深淺淺:“你……不忍心見他難過,是嗎?”
晚晚曾經怎樣深愛過宋修,楚元策不是不知道。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她問他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晚晚沉吟片刻,到底還是點了頭。
宋修對晉深的感情有多深,她很清楚。要宋修無條件放棄晉深,這對他來說,未免太過殘忍,她的確不忍心。當然,這件事如果並不牽扯到她,他們各憑本事,她也不會開這個口。
“如果承澤不收購,我們已經是晉深的股東,要左右晉深的決策,並不是太大的難事,承澤和晉深實現共贏,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對外還是晉深,只怕宋修那邊也不至於窮途末路。
“很晚了,這個問題,我們先不討論,好嗎?”楚元策擡手揉了揉眉骨,擦過她,回房去了。
晚晚閉了閉眼,跟在他身後回房。
楚元策在洗漱,水聲嘩嘩。
晚晚莫名想起那天在落日和鄭槳幾人吃臘八粥,彼時她才知道,承澤失標案背後的真相,此刻回想起來,這一系列的事情,似乎都過於巧合了。
從g省的項目到覃雅倫的股份,晚晚腦海裡有個大膽的假設,只稍稍一想,便覺後背發涼。
依著楚元策的城府,她的猜想,十有八九,是真的。
爲了收購晉深,他連她也設計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