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歡歡喜喜應(yīng)了,花吟卻故意湊到牙婆耳畔:“這是個未開苞的?!?
她看一眼依舊沉默的韻兒,心中冷哼一聲:“若無事了便領(lǐng)著她出去吧。”韻兒這才抬起眼來看了花吟一眼,出乎花吟意料地——直接跪了下去。
跪的不是她,是顧昭歡。顧昭歡見韻兒如此,輕輕別過頭,不愿再看。
“奴婢鬼迷心竅,望三小姐饒恕。”韻兒的聲音帶著極重的哭腔,“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三小姐,求您,求您饒了韻兒!韻兒自小與您一道,求您看在往日情面上,饒韻兒一次!”
韻兒說著,跪著便挪到顧昭歡身前,重重地磕著頭,一個接一個,額前已是一片淤青淤紫,在場的丫頭都有些不忍直視,牙婆咽了咽口水:“這……”
花吟瞪了她一眼,牙婆立即沒了聲音。場面一時死寂,只有韻兒不斷地磕著頭的聲音。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座上的顧昭歡終于出了聲,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匍匐著的韻兒,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是這樣匍匐在顧昭婉和韻兒腳邊,只是她不是求饒,而是被她們壓著,白綾纏繞著她的脖頸,“韻兒,我饒你,真的只一次?”
韻兒聽見這句話,動作一滯,停在半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昭歡,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那她……
“三小姐,韻兒真的不是有心的!求三小姐饒過韻兒一命!”韻兒只能不斷地磕著頭,她心里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她不能,絕對不能被發(fā)賣出去。
“我饒了你一命了,韻兒,你還想如何?”顧昭歡嚯地起身,她的聲音令韻兒如墜冰窖,“若是不饒你一命,你以為,你現(xiàn)在是被發(fā)賣出去,還是沉尸塘底?嗯?”
在場的人除去花吟面無表情,都被顧昭歡的話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顧昭歡聲色俱厲:“花吟,還留著她在這里干什么?讓她磕出血來臟了顧府的地嗎?”
花吟一驚,忙向牙婆使了個眼色,牙婆帶來的兩個壯漢并力提起韻兒便向外走去。
“等等?!鳖櫿褮g突然出聲,牙婆連忙上前:“您還有什么吩咐?”
“我有句話和她說?!鳖櫿褮g向韻兒那邊瞥了一眼,牙婆會意,示意壯漢將人放下,韻兒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骨頭一般癱軟著跪在地上。
顧昭歡幾步過去,彎身湊在她耳邊:“要怪,也只能怪方氏和顧昭婉不救你?!?
韻兒微微抬起頭,撞上的卻是顧昭歡陌生的眼神。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深不見底,幽幽地,閃動著冰冷的光芒,她的眼里,有鋒刃,沾上的,是她的鮮血。
韻兒一句話也說不出,她突然覺得從未曾看懂過這個三小姐,她和顧昭婉與方氏從來都只是把她當(dāng)天真不知事的小孩子看,好哄騙,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其實她什么都知道,那她,又究竟在她們懈怠的地方干了些什么呢?
“還有,你的母親,昨日方氏大概派人滅口了,希望你還有機(jī)會見到她。”顧昭歡說完,轉(zhuǎn)過身沒有再看韻兒一眼,壯漢重新將韻兒提起,牙婆帶著一干人便走了出去。
顧昭歡閉上眼,輕輕吐了一口氣,仿佛將心中的郁結(jié)都吐了出來,她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但她還不能停止,等待她的還有顧昭婉和方氏。而她們,絕不會像韻兒這么容易扳倒。
“花吟姐姐忒狠了些?!鳖櫿褮g忽然睜眼沖花吟一笑,天真得讓人覺得她只是在沖人撒嬌。
“韻兒這一去,只怕再沒個好下場,不是怡紅院便是花月樓。”她突然想起那個曾經(jīng)在她面前哭過許多次的韻兒,如果不是因為韻兒最后給她的真相,她恐怕到最后也不會相信,韻兒背叛了自己。
呵呵,為了被控制在方氏和顧昭婉手中她的母親,說得好聽。
夏蓮與清風(fēng)還有剩下的兩個丫頭,剛剛看見韻兒的事本就被嚇得不輕,又聽得顧昭歡這樣一句,更是嚇得膽戰(zhàn)心驚。
花吟知道顧昭歡猜到了她和牙婆的耳語,卻一眼掃過夏蓮清風(fēng)二人:“三小姐宅心仁厚,見不得如此。若來日再有哪個丫頭起了二心,幫著人去坑害自己的主子,三小姐心慈手軟,我卻不會輕縱。老夫人亦然?!?
“多謝花吟姐姐?!鳖櫿褮g又哪能不明白花吟用心,道過謝便領(lǐng)著夏蓮與清風(fēng)回了香櫞院。
德緣院。
“娘親,我方才聽著下人說,顧昭歡已經(jīng)去挑丫頭了,韻兒也被發(fā)賣出去。聽說韻兒臨走之前還按您教的法子求了顧昭歡,誰知道她這般鐵石心腸。”
顧昭婉為方氏捶著腿,語氣有些憤憤,“憑什么祖母這么寵著她?昨日卻……”
“勿要再提。”方氏推開顧昭婉的手,顧昭婉有些不明所以,方氏已經(jīng)睜開眼,“出了韻兒的事情,香櫞院那邊便少了人,改日合該過去看一看?!?
顧昭婉將方氏話里的意思聽得明白,忽地記起:“那……顧昭益?”
“不過是個姨娘生的庶子,若是真有能耐折騰,也不會一生下來便抱去了莊子上,如今松壽堂只是刺一刺彥兒,你不必過憂?!?
方氏話里話外都透著不屑,“要說起來,玉姨娘和蘭姨娘倒是好姐妹。這顧昭益和顧昭歡難免要攪和到一起去,多看著點?!?
“婉兒,你該做的就是讓顧昭歡全心全意信任你,縱然出了這檔子事,那也只是韻兒自個兒的事,你和她,并無什么過節(jié)?!?
方氏拿起桌上的手釧一顆顆捻著,“老夫人的心思我明白得很,哪里會真捧一個庶女?”
“好婉兒,昨天你都看著的,慶王世子那頭,你可得抓緊了?!狈绞现刂匾活D。
“是,婉兒知道?!鳖櫿淹裼行┎淮蠛靡馑?,微微側(cè)頭,羞紅了臉。
……
“春荷,這是夏蓮與清風(fēng),以后便與你一同服侍我,你將她二人安置在外面伺候吧?!?
顧昭歡坐在銅鏡前,拉開妝奩,“夏蓮,清風(fēng),我挑你二人是看中你們穩(wěn)重知事,若是你們一心一意,我定不會薄待,若是有了二心,今天韻兒的下場也就是你們來日的下場,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