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影恭順低垂眼簾,無驚無懼,任由她打量。
三位吸血鬼女子精心為她裝扮的,一絲不茍,美到極致。
她并非出來招搖,只想讓那惦念自己的男子,看一看自己已經痊愈,想告訴他,她還好好活著。
飛鸞髻上搭配郡主頭冠,腦后一排扇形的珍珠小發簪,分寸掌控極好,秀美而不壓公主的繁復發式。
五官深刻的鵝蛋臉妝容淺淡,本透著異域風情的眉目,精細描畫過,愈加明艷絕美溲。
最妙是眉心一點玫紅的梅妝,一雙鳳眸更被襯得剔透如琉璃,玫紅色的唇,如初綻的花瓣,嬌艷而不張揚。
玫紅的錦袍,收袖束腰,利落清爽。
艷麗的顏色,因一身雅致的竹紋祥云繡,全無媚俗的內斂溫靜恧。
“果然像迤邐,真是美到骨子里!”
鳳想容慨嘆說著,忍不住湊近陌影,沉醉地貪婪深吸一口氣,血眸煞然瑩亮,詭艷的微笑染透了媚眼。
“血也這般香甜,真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難怪玹夜喜歡……”
嚴懷景正要把女兒拉回身邊……
百里玹夜卻突然從高臺下飛了上來,宏大的雪白羽翼宏大如云,映在寶藍的錦袍與銀色護甲上,愈加驚艷。
羽翼揮起的狂烈冷風,霸氣震懾整座高臺,鳳想容便被冷風推開數步,為讓百里玹夜落下,她也不得不讓開些許空間,遠離陌影。
陌影望著他飛身進來,比其他人更震驚,視線相撞膠著,千言萬語炸開一片電光,流火似滾燙的溫度,從心底倏然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往前邁了兩步,驚覺自己反應過激,忙俯首避開他的視線。
百里玹夜也強忍住走過去的沖動,羽翼收攏消失于背上,單膝跪下。
“皇外婆,剛才您可滿意?”
“滿意,滿意!非常滿意!你和安凝贏得漂亮。”鳳想容說著滿意,不悅地收斂紅眸,“你不在下面安分呆著,飛上來何事?”
百里玹夜看了眼和藹含笑的嚴太后,不羈地笑道,“夜兒當然是想聽皇外婆和皇祖母親口稱贊,特意上來!”
“你臭這小子……”鳳想容嗔怒失笑,催促道,“快下去吧,別讓安凝久等了。”
陌影深知高臺上有太多的吸血鬼和狼人,他們她的心跳,脈搏,任何細微的反應都被他們監聽著。
她強忍住不看百里玹夜太過驚艷的俊顏,低垂螓首,雙拳所在袍袖里,鼻翼卻酸澀到極點,努力地瞪大眼睛,眼淚才不至氤氳到眼眶里。
百里玹夜被允許起身,轉而就問,“陌影,可痊愈了?”
“是,多謝殿下關心。”
百里玹夜突然握住她的手,“去和我們一起玩吧。接下來一炷香的時間,能獵到猛虎且及時趕回者勝。”
她恍惚低頭,看他扣在自己手腕的手……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兩人的手上。
陌影正想抽出手,百里玹夜卻反而更進一步,打橫抱起她,不由分說抱著她飛下了高臺,命令護衛,“去牽郡主的馬來。”
鳳想容和嚴太后同時起身,跟到了金欄處,往下看去,卻是一個臉色鐵青,一個和顏悅色。
兩人一落地,陌影忙掙開他的懷抱,惶恐地低著頭,與他拉開距離。
她頭腦已然無法思考,他再多碰她一下,她都會忍不住崩潰。
“殿下不要這樣。”她低沉地哽咽懇求。
百里玹夜隱忍咬牙,俊顏近乎猙獰地斥道,“你到底在難過什么?這一切不就是你一刀捅在心口換來的嗎?”
“我沒有難過!我沒有……”她氣惱地辯解,似躲避洪水猛獸,頻頻后退。
百里玹夜緊追上她,扣住她的手,“既然沒有,就抬起頭,給我站好!所有人都在看著你!”
陌影驚愕抬頭,正見所有人都到了金欄處,人類,吸血鬼,狼人,父親,祖母,太后,都在俯視著她和百里玹夜的動靜,似看兩只打架的猴子。
嚴懷景卻還保持著理智,忙催促紫蕓和紫燕,“還愣著做什么?跟著去照顧好郡主。”
“是,王爺。”
鳳想容卻若有所思地開口,“賽馬呢?兩個丫鬟去湊什么熱鬧?就讓陌影去玩吧,哀家正想看看她的騎術。”
護衛把陌影的馬牽了來,滿場嘖嘖驚嘆。
雪白的駿馬,通體瑩亮如雪,獨角獸般圣潔驚艷,和玉麒麟并排站在一處,難分彼此。
陌影一眼認出,這并不是父親送她的那匹。
百里玹夜握住她的手肘,把她帶到馬旁……
這一刻,時間便因他們的美麗而凝固,天地黯然,山河失色,他們站在碧空綠草之間,于兩匹馬之間,成了畫中人,而其他人都成了不起眼的配角。
百里玹夜無視眾人異樣的眸光,寵溺慫恿,“與它說話,它叫白羽……”
說話間,他拉住她的手,放在馬的頸側。
陌影小心地撫摸著馬兒,依稀記起,在初見他的那天晚上,她偷偷撿起他落在地上的白羽,藏在懷里的情景……
那一刻,她只是單純的想,留住那一片白羽,拿回現代告訴爺爺,她被一只美麗的狼人救了。
后來,那片白羽不見蹤影,她尋了很久很久,才發現,它落在了心底,生了根。
冰冷的柔夷,被他大掌暖熱,心莫名跳得奇快,已然無法抑制。
雖然鳳眸看著出塵脫俗的馬兒,意識卻敏銳隨著他貼近的身軀,他熱力蔓延的方向,在迅敏移動。
淚無聲落下來,心底無數個聲音在宣泄著思念。
“白羽,你好,我是陌影,希望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希望你能帶著我去遠方……”
白羽側首,烏溜溜的眼睛里,映出兩人絕美的身影,似完全能聽懂她的話。
她從那澄明的大眼睛里看到,身后的男子以近乎半抱的保護姿勢,護在她身后,正因她的話,詫異凝視著她的側顏。
“安凝需要解藥,你可帶了?”
她疑惑側首,“不必解藥,連喝五碗綠豆水就可解了。”
百里玹夜轉頭便命護衛去準備綠豆帶上,示意安凝先上馬等著……
見安凝上了玉麒麟,陌影心涼了半截。
百里玹夜要扶著她上馬,她避開他的手,不肯再讓他碰。
她從袖中取出絲帕,系在臉上,擋住風沙,更怕暴露心底的痛。
感覺到腰帶被扯動,她疑惑低頭,就見百里玹夜在她腰間掛了一把小彎刀。
“防身用。”
她遲疑片刻,還是說道,“多謝殿下。”
他沒吭聲,縱身上馬,把安凝攬在懷中。
陌影左右看了眼一眾人,卻見百里嫣,百里香,百里煒,都單獨乘了自己的坐騎。
戰鼓太響,風太靜,馬兒吐著響鼻,蓄勢待發,全場鴉雀無聲……氣氛也變得異常詭異。
陌影難以壓制心底的緊張,其他人的馬都奔出去,她才催促白羽追上。
意外的,白羽卻快如飛翔,不過片刻,她竟是奔到了玉麒麟的前面。
她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跟上來,驚訝地回頭看百里玹夜,正對上他贊賞的笑顏。
她忙轉回頭來,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視線,卻能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自己后背上,此刻卻無心去計較,只想永遠逃開這一切。
百里羿帶著麗娃郡主追上百里玹夜。
“七殿下,你的馬好快,你喂了他什么?”麗娃一身銀鈴,叮當作響。
百里玹夜視線始終盯著前面玫紅騎裝的倩影,心不在焉地答道,“糧草。”
“鬼才信。你一定喂它喝了你的血!”麗娃嗔笑,“既然你送陌影郡主一匹,也送我一匹吧。”
百里玹夜沒有再應她,策馬跟上陌影,與她并肩前行,整條馬隊,呈人字形,瞬間就沒入林子里。
林中并無路,有些樹枝低矮,對于武功高強之人來說,策馬疾馳卻并無妨礙。
陌影頻頻被樹枝打了頭,狼狽不堪,忙收住馬韁繩減速,卻越往深處,越跑越吃力。
“跟緊!”百里玹夜叮囑一句,便駕著玉麒麟飛躥到前面去。
百里嫣,百里香,百里煒等人,都超過她,朝著百里玹夜那邊奔去。
陌影疑惑地忙拉住馬韁繩停下來,見鳳賢和鳳頤等人朝著北邊跑,她轉頭看向南方。
她可沒膽子隨百里玹夜去獵殺猛虎,避開那些吸血鬼和成雙成對兒的家伙就對了。
“白羽,我們朝南去,姐姐帶你去泡溫泉,好不容易出來,我們去玩個痛快。”
說著,她便策馬朝南奔去。
一個時辰后,果然,抵達溫泉遍布的山谷深處。
此處暖如春夏,四處花草芬芳,溫泉暖氣繚繞,宛若仙境。
她驚喜歡笑著撒開韁繩,讓白羽自己吃草,她則踢掉靴子,脫了外袍,撲進溫泉里——
題外話——二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