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毀天滅地的龍影,在觸及呼延協的身體時,卻被他體表突然迸射的熾烈金芒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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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大的龍之神力,似撞在了銅牆鐵壁上,潰散衝向四周。
殿內的兩根祥雲龍柱,轟然倒塌,呼延協的一羣子女都被光波衝擊,橫飛倒地,慌不擇路地尋找東西抵擋那力量的侵蝕……
百里玹夜被擊飛到丹陛之上,後背撞在龍椅靠背,翼龍神劍脫手墜在了龍椅下蠹。
這麼多年,大小撕戰無數,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境況。
他不可置信地怒盯著呼延協,五臟六腑,周身的筋骨,似被震碎,身體劇痛,雙手竟握不起,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呼延協憤然一腳踹倒了華麗的金棺,踱著步子,陰沉上前,溫雅絕倫的笑,卻有幾分讚賞。
“臭小子!枉我前一刻還驚喜,你竟裝死誘我前來?!髹”
“不誘你前來,怎能將你貪婪的野心,昭告天下?”
“貪婪的野心?”呼延協嘲諷一笑,“玹夜,這些年,咱們同樣都是活在爾虞我詐,爭權奪勢和茍延殘喘之中,咱們的目的也都是一樣的,奪自己心愛的女人,奪天下。你若說舅父有野心,你的野心也不小哇!”
百里玹夜又抓住光芒耀目的長劍,吐出口中溢出的污血,強硬地撐起身體。
“少廢話!你意圖謀逆,殺朕和朕的女人,朕今日定讓你灰飛煙滅!”
“謀逆?哈哈哈……玹夜,你似乎忘了,天狼本就是屬於朕的!”
“笑話!”百里玹夜不動聲色地維持原狀,暗動內力,忙調息療傷,聲音依舊威嚴平穩。
“呼延協,你當過一天皇帝麼?天狼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時,你在何處?鳳想容與靖周亂戰之時,你在何處?朕攻打天狼,納入靖周版圖之時,你又在何處?如今天下太平,你要坐享朕的天下?呼延協,你休想!”
呼延協被他說得啞然片刻,不置可否地點頭。
“也罷,既然棺材都備好了,舅父今日,就讓你葬禮大成!舅父給你一具全屍,把你風風光光厚葬,至於嚴陌影,看在迤邐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會把她許配給彌天。彌天愛她,可一點也不比你少。”
“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百里玹夜說完,以強悍的內功,吸納翼龍神劍的力量,迅速療傷。
呼延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手上的長劍,冷笑道,“這些年,朕隱居江南一直在研習嚴氏血脈遺傳的神力,你這翼龍神劍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破銅爛鐵!朕之前忌憚他,不過是忙於調兵,不願多生事端罷了!”
“好,既然你不怕,朕正好可以打個過癮!”百里玹夜倏然一躍,長劍直指呼延協的咽喉,“我今日就用這破銅爛鐵,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剛下去五層臺階,陌影,鳳純,驚宸,暖兒,呼延彌天,呼延靜姝,都被自殿門與窗戶地縫隙之中迸射的強大力量衝擊,後頸生疼,腦門乍響,地面也似隱隱在晃動,一行人險些跌下長階……
陌影不敢回頭看,把驚宸護在懷裡,忙叫了鳳純跟上。
兩人抱著一雙兒女飛身而起,直到了白層長階之下。
又一波強大的力量自殿內襲來,震得兩個人摔在地上,所幸沒有傷到孩子。
殿門裡,傳來鬼哭狼嚎的嘶叫,窗子和門上的鏤被巨大的狼爪兇猛抓扣開,上好的金鑲木,被捏成了碎屑……不知是誰打開了門,有十幾只巨狼奔逃出來,皆是正被候在廊下的榮紹砍殺。
呼延彌天與呼延靜姝見兄弟姐妹被殺,頓時綠眸森寒,瞬間變身成巨狼,要衝去相助。
殿內,轟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似是兩股力量騰嘯撞擊。
所有的門窗被波光衝擊地爆碎,木片翻飛四射。
呼延彌天和呼延靜姝尚未抵達門前,就被強大的力量彈飛起來,直落到了長階下去。
陌影不願他們繼續去送死,抽了鳳純腰間的長劍,抵在呼延彌天的脖頸上……
體壯如熊的巨狼,在冰冷的利刃下,四肢骨骼驟變,咔咔爆響縮短……
急劇的變化,痛得他筋脈劇痛,直到變化結束,周身仍是震顫不止。
“彌天,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父親有多過分!於從前的天狼,他隱居江南,遊山玩水,不問政務。現在,他要搶,便是謀逆。昨日若非我和玹夜警惕,早就被你們殺了。不想被誅殺九族,別再跟著摻和。”
呼延靜姝巨大的狼首逼近她眼前,張開大口不甘地朝她嘶吼一聲,才恢復成人形。
陌影被震得頭暈目眩,身體輕晃。
鳳純擱下暖兒,便衝過來……
“我沒事。”陌影忙伸手擋住他。
呼延靜姝眸光嫵媚地看了眼陌影那隻手,視線微擡,盯住了鳳純豔若雪中罌粟的容顏,綠眸貪婪微黯,對陌影輕慢地嗤笑,“百里玹夜未免太自信,就算父皇毫無防備,他也殺不了他!”
陌影沒有深究這話,緊張地看向臺階上……
呼延靜姝忙把兄長拉起來,眼神始終玩味地盯著鳳純。
鳳純轉頭避開她的視線,卻還是毛骨悚然,有種被陰魂纏身的感覺。
暖兒眼尖地注意到兩個大人之間的異樣,揚著小腦瓜看呼延靜姝,又看她的鳳純爹爹。
怎麼回事呀?鳳純爹爹好像很怕這個狼女吶。
驚宸則緊張地揪著小心肝,和孃親一起看著大殿。
那光芒,許久許久才熄滅。
“驚宸,暖兒,和鳳純爹爹在這兒等著,別亂跑。”陌影叮囑一聲,忙朝大殿飛去。
夜半無人時,她依靠在那狼人懷裡,聽他細說當年殺鳳想容時的經過,似只用了一瞬……
爲何殺呼延協,竟耗時這麼久?
呼延靜姝看了那大殿一眼,對呼延彌天說道,“不枉你對她癡心一片,她對你也算有情有義的。”
“刀架在我脖子上,她威脅的是你。”
“我和她可算不上姐妹,情敵還差不多。”
“什麼情敵?”呼延彌天失笑,“你什麼時候開始也隨波逐流喜歡上玹夜了?”
“我纔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
呼延靜姝直接到了鳳純面前,一把摟住他的脖頸,絲毫不在意這是什麼名存實亡的時刻,嬌豔的紅脣結結實實印在了鳳純的脣上。
鳳純想躲,已經來不及,以狼人的速度,這偷襲,也只是一瞬。
始終關注兩人動靜的暖兒,頓時火冒三丈,衝上前去,小手推在呼延靜姝的肚子上,一下把她推開,悍然擋在鳳純面前。
“鳳純爹爹是我噠,不準壞女人親!”
呼延彌天看著眼前的一幕,無奈地眉梢一抽,“靜姝,現在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玩男人?”
呼延靜姝不理會哥哥的斥責,意猶未盡地看了眼鳳純,笑著彎下腰,點了下暖兒的額頭,碧綠地眼睛看進小丫頭怒火跳躍的紫眸。
“暖兒,你錯了!你的鳳純爹爹,從頭到腳都是我的。”
“不是,不是……”暖兒叉開小腿兒,像是一頭抓狂的小獅子,“鳳純爹爹不是你噠!”
驚宸忙站在妹妹身後,給妹妹助陣,“暖兒別怕,她搶不走鳳純爹爹。”
呼延靜姝輕媚哼笑兩聲,雙手環胸,揶揄地看了眼鳳純。
“暖兒,驚宸,你們不信,可以問問他。當年,我和彌天被鳳想容追殺,被你孃親所救,安頓住在鳳之珺長公主府,你鳳純爹爹天天和我形影不離。我們一起吃,一起睡,他陪我盪鞦韆,還摟著我,給我講故事,陪我數星星……”
暖兒和驚宸都要爭辯,但是人家時間,地點,事件,說的清清楚楚,兩個小傢伙詞窮語塞,半句話反駁不出,於是,都惱怒地看向罪魁禍首——鳳純,佔了半張臉的大眼睛裡,瑩瑩晃動著半滿的醋。
“呼延靜姝你再多說半個字,我割了你的舌頭!”雪白的披風下,鳳純如玉的俊顏早已羞憤地漲紅,“暖兒,驚宸,不要聽她亂講!”
“我亂講?嘖嘖……男人呀!喜歡人家的時候,叫人家姝兒,不喜歡了,就把風雪月當成‘亂講’。”
呼延靜姝無奈地長嘆一聲,碧綠的眼睛裡,滾出兩行傷感的鱷魚淚。
“世事無常,聚散成緣,永生永世的誓言,終變謊言,相濡以沫的甜蜜纏綿,也相忘於江湖。可是,有人曾經對我說,當我們執著的抓住那份愛戀不放,便可以永遠在一起。”
暖兒和驚宸越聽,小心肝越冷。
那一番他們聽得不太明白,但是,那樣且溫雅,且安慰,且鼓勵,且傷感的感慨,實在很像是鳳純爹爹的口氣。
鳳純咬牙切齒地衝上前,一把揪住呼延靜姝的衣領,將她拖到遠處。
“呼延靜姝,我是看在陌影的面子纔不殺你,你最好給我……”
呼延靜姝趁機就近勾住他的脖頸,以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諷刺道,“堂堂血魔大學士,靖周丞相大人,竟提上褲子就不認賬?”
“馬上住口!”
“你忘了?彌天哥哥曾經親眼看見,我們在牀上……聽說這些年嚴陌影一下不肯碰你,你身體沒有憋壞吧?”
說著,她手便伸向他身下。
鳳純迅速推開她,“不想死就別再尋釁!”
呼延彌天清楚地聽到兩個人的交談,聰明地保持沉默,卻注意到,一旁的兩個小傢伙,一個蘋果臉蒼白,一個俊顏鐵青,那發怒的樣子,簡直與陌影和百里玹夜如出一轍。
嫡親的妹妹在這種時候,和兩個孩子奪一個男人,她不要臉就罷了,竟還把他的臉皮也踩在腳下。
他有些看不下去地冷斥,“靜姝,夠了,你何時少過男人?咱們出宮,哥給你找個好的。”
“我忽然想起那些往事,現在……只鍾情這一個!”
呼延靜姝話沒說完,就被鳳純一把推搡在地上。
暖兒和驚宸皺起小眉頭,驚宸忍不住說道,“鳳純爹爹,你是不是心虛?”
“怎麼會?我根本不認識那女子。”鳳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對兩個小傢伙說道,“走,我們去大殿。”
暖兒扯住哥哥的手,大聲嚷道,“你和壞女人在一起吧,我和哥哥去,我再也不理你了。”
鳳純要追上去,呼延靜姝忙拉住他,“喜歡孩子,我給你生,何必與玹夜去搶嘛?”
暖兒本來以爲他會跟上,轉頭正見呼延靜姝踮起腳尖親在他臉上,小丫頭氣惱地哼了一聲,再不回頭。
“暖兒,鳳純爹爹遲早是要成婚的。”
“可是鳳純爹爹是我們的,我們都說好了,我要當他的皇貴妃。”
“你當呼延襲的皇貴妃吧。”
“我纔不要哩,他又不會教我畫畫,又不會燒好吃的菜……”
驚宸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
暖兒忽然忍不住問,“哥哥,你也會成婚嗎?”
“嗯,很久以後會。”
“哼!我也不理你啦,你去成婚吧,去找壞女人吧。”小丫頭就甩開他的手,自己邁開小胖腿兒,朝臺階上走。
驚宸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跟在她身後,就怕她小腿兒不聽使喚,突然摔下來。
長階之上……
陌影奔進大殿,就見一地狼藉。
兩根金龍祥雲石柱坍塌破碎,雪白的碎石散得到處都是。
那金棺橫歪在丹陛前,滿殿瀰漫著石粉與屍體被燒灼的焦糊之氣。
地上血污也成了灰白的灰燼。
百里玹夜手撐著已然入鞘的長劍,按著心口坐在丹陛上。
他吐了兩口血,浸透了金黃的騰龍地毯,觸目驚心。
“玹夜……”
陌影擔心地忙奔上前,見他神情不對,蹲下握住他的手,指尖扣在他的脈搏上。
探出他內傷嚴重,她掌中凝聚真氣伸手抵在他心口,給他療傷。
他俯視著她的舉動搖頭一笑,握住她的手,不準她耗費真氣,疼惜地把她環入懷裡,滿身的疲憊因呼吸到她甜美的芬芳,頓時疏解了大半。
“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還有內傷,別再動真氣。”
“內傷是有,沒那麼嚴重。我吐血是裝的。”
他不可置信地鬆開她,釋然一笑,綠眸珍寵地看進她眼底,“所以,你原諒我了?”
“我們說好一起面對一切的。”
“是,我們說好的。”他歡喜地把她緊擁在懷裡,隱隱收緊手臂。
陌影沒有推開他,半跪在他身前,溫柔環住他的腰際,“事情不是結束了嗎?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好像不是呼延協?”
“不是?”前一刻在宮廊上被呼延協一番奚落,陌影格外確認過。“他心跳,脈搏與呼延協一模一樣,就連走路的姿勢和氣質也沒有錯。”
“不只如此,他還與呼延協有一模一樣的內功。翼龍神劍的力量,刺不穿他。和他打了幾百個回合,我才找出他的死穴。”
陌影這才明白,呼延靜姝在長階下的那句話——“百里玹夜未免太自信,就算父皇毫無防備,他也殺不了他!”
百里玹夜想起最後的一幕,仍是心有餘悸。他不怕死,卻怕暖兒和驚宸出行時,呼延協冷不丁地從某一處殺出來。
“剛纔那人在死去的一瞬,先被劍氣燒燬的是身體,最後消失的,是一張易容面具。我看得清清楚楚。”
陌影忙道,“你和呼延協打起來時,呼延靜姝和呼延彌天要衝進來幫忙,恐怕,連他們都不知真正的呼延協在何處。”
“別擔心,我會找到他的。”
他安慰輕拍她的背,聽到磕磕絆絆的稚嫩的腳步聲傳來,他從陌影肩頭上擡頭,就見一雙女兒手拉著手進來。
他忙抹掉脣瓣上的血,鬆開陌影,撐著長劍站起身來,虛弱疲憊的氣勢一斂,又恢復成威嚴無敵的樣子。
兩個小傢伙兩條小腿兒已經夠快,卻還是走了一陣子,纔到了丹陛前。
驚宸抿脣不語,聰明的小傢伙早就看出這是一場計謀,心裡那點小怨氣堵在心口,如何也散不去。
暖兒打量著他,注意到丹陛上的血污,忍不住下結論,“你是被閻王爺踢回來了嗎?”
“哈哈哈……”百里玹夜想起昨晚母子三人精彩的臥談會,忍不住爽朗地大笑。
他把長劍丟給陌影,蹲下去把連個柔軟的小生命攬入懷裡,卻笑得眼淚滾出眼眶。
陌影抱著劍,別開頭,抹掉眼淚,心裡亦是又痛又難過。
驚宸忍不住氣急敗壞地說道,“閻王爺這樣對你生氣,你還笑得出來?”
百里玹夜直到兒子倔強,不肯輕言原諒,不以爲意地寬和說道,“不管生死,和最親的人團聚,當然應該開心的笑。”
暖兒忍不住問,“閻王爺長什麼樣子吶?”
“三頭六臂,是個醜八怪,父皇被他嚇壞了,再也不想死了。”
暖兒又忙不迭地說道,“你死的時候,有個壞人來了,還不讓我們進來看你,穿著和你一樣的龍袍,哥哥要拿毒蝴蝶殺他,他一掌就把所有的蝴蝶都殺了……”
百里玹夜擁緊他們,啞聲安慰,“不怕,父皇把他殺了,他再也不會欺負我們。”
小丫頭誇張地鬆了一口氣,“這就好。”
“走吧,父皇帶你們回去鳳影宮,咱們先吃飽,再補個覺。”說話間,他站起身來,連帶著把兩個小傢伙也抱起來。
陌影忙道,“你有傷,別抱著他們了。”
“沒事。”他喜歡他們沉甸甸的重量,就算有傷,也樂得負擔。
一家四口走出大殿……
呼延彌天早已離開,榮紹仍固守原地,始終不曾離開過。
鳳純則在門前不遠處徘徊踱著步子,呼延靜姝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
因帶著這麼一個大尾巴,鳳純纔沒有進去慰問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暖兒一見那情景,頓時就用鼻孔“哼”了一聲。
驚宸也別開小臉兒,鬱悶地趴在父皇的肩上。
陌影疑惑地和百里玹夜相視,卻都看出來,鳳純不只是被色女纏住,還被兩個小傢伙怨恨了。
鳳純尷尬地俯首行禮,“陛下……”
“走吧,去鳳影宮,一起吃早膳。”
“是。”
“我也去。”呼延靜姝死皮賴臉地緊隨在後。
直穿過了宮廊,百里玹夜突然開口,“靜姝,舅父去何處調軍隊了?”
呼延靜姝只顧了靜賞風華絕代的美男,想也沒想,就道,“天狼舊都。”
話出口,她臉色驟變。
百里玹夜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想嫁給鳳純?”
鳳純剛要開口,呼延靜姝忙挽住他的手臂,“當然想,做夢都想一口吞了他。”
陌影忙道,“玹夜……”
“難道愛妃另有人選給丞相賜婚?”
“臣妾沒有。”
“沒有就是靜姝了。”百里玹夜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鳳純,不準他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