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影忍不住笑,卻笑得眼淚都掉出來。
這男人從前是仇敵,后來是男寵,就算當(dāng)男寵,他亦是只給她讀了半夜的佛經(jīng),一躺在她身側(cè),就被吳桐給整得顏面掃地。
這幾年,前后相加,她總共也不過對他說了幾句話。
這男人竟鬼迷心竅,要帶著他私奔?!他何來的勇氣?
“陌影,你這樣笑……可是答應(yīng)了?”
薩爾有些緊張地環(huán)看四周,就怕她笑得太張狂嘲諷,惹來百里玹夜的人鈐。
陌影抹掉眼眶里的淚花,呼出一口氣,朝著他后面說道,“下一位。”
薩爾只能讓開椅子,就在她身旁坐下,瞧著她被病人把脈檢查病癥,并不著急離開。
“我說的是認(rèn)真的,今晚子夜,我們喬裝易容,從北城門離開,快馬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
陌影對病患細(xì)說了病癥,便給他寫藥方,示意他去柜臺抓藥,這才得空對薩爾警告。
“我勸你,最好別靠我太近,否則,明日我又被人懷疑,懷有誰誰誰的孿生女兒。”
薩爾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等人已經(jīng)被送往舊都皇宮,這里誰還敢說你?”
“他們……都被送走了?”
“我親眼看到的,這還有假?兩天前半夜被送走的,百里玹夜到底是舍不得殺太皇太后。”
薩爾說著,見她瞧著脈枕呆怔,狐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百里皇族害你這么多次,你還惦記著那百里玹夜?”
這樣近的距離,她根根睫毛卷翹動人,狹長的鳳眸波光微閃,一抹觸痛人心的憂郁一閃而逝,轉(zhuǎn)而便堆上微笑。
他似站在懸崖邊上,猜不透她如何想的,忙抓住她的手腕,不準(zhǔn)她忽略自己的存在。
“陌影,我真的是認(rèn)真的,有了你,我保證不再要其他女子。”
陌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爹剛走,你就來帶我私奔,不怕死?”
“那個長不大的小妖孽算什么爹?若不是我,他豈會得到百里玹夜的賞識?!”
陌影沒再說話,因?yàn)椋俏婚L不大的小妖孽,已然站在薩爾的背后,正陰沉怒盯著他。
薩爾感覺背后一道芒刺,狐疑轉(zhuǎn)身,見了鬼似地,慌忙從圓凳上起身,單膝跪下。
“薩爾參見父親!”
滿堂的人都瞧著那怪異的一幕。
堂堂七尺男兒,叫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父親,不只是怪,還好笑。
呼延祈佑俯視著他尷尬的樣子,剛要開口……
陌影忙示意到面前來的病患稍等,對呼延祈佑說道,“好歹他也是當(dāng)過我的男寵,俗話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看在我的面子,就原諒他吧。”
呼延祈佑記性在狼人中算不得最好的,卻是最記仇的。更何況,那年靖周攻打?yàn)跚汲牵潜蛔约河H手轉(zhuǎn)變的子嗣,當(dāng)胸刺了一刀。
“這等弒父的畜牲,也配被原諒?”
薩爾身軀僵在地上,“薩爾愿聽?wèi){父親處置!”
“愿聽?wèi){處置,你為何裝扮成烏拉沙拉使臣?為何不來我面前請罪?”
“祈佑,他和百里羿、鳳純是為了……”
薩爾氣惱側(cè)首看她,“嚴(yán)陌影,我的事,不用你多嘴。”
“你像過街老鼠一樣到處躲藏,我怎么跟你私奔?”
陌影揶揄說著,瞥他一眼,對呼延祈佑建議。
“他心狠手毒,壞點(diǎn)子也多,適合在刑部任職,就讓他當(dāng)個什么審犯人的行刑官吧。”
“嚴(yán)陌影,這就是你所謂的一夜夫妻百日恩?百里羿都當(dāng)了工部尚書,百里煒當(dāng)了禮部尚書,鳳純當(dāng)了丞相,鄭烽他們都封了大將軍,你讓我當(dāng)行刑官?我死也不干。”
呼延祈佑挑眉,卻突然痛快地點(diǎn)頭,“看在陌影的面子,我原諒你,這行刑官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薩爾起身,忍不住對陌影咆哮,“你不愛我便罷,至于這樣對我嗎?”說完,他像是一頭抓狂的獅子,撞開擋路的病人奔出去。
呼延祈佑對陌影歉然頷首,“是我沒有教好他,給你添麻煩了。他帶你走,不過是想利用你的能力,獨(dú)霸天下。”
陌影并非不知薩爾心底的算盤,“行刑官的事兒,我只是建議。他對我如何,我都明白。百里玹夜派人盯在了這樓閣周圍,你們別再來了。”
呼延祈佑拱手行禮告辭。
陌影被他鄭重其事的樣子逗笑。
他再老,這樣鄭重其事起來,還是像小孩子扮家家酒。
醫(yī)苑樓前,香茹正在清點(diǎn)剛運(yùn)送來的藥草,見呼延祈佑出來,忙笑道,“尚書大人這是要走呢?”
大家都對這位活了三百年的小怪物在朝中任職,頗有微詞。
她和吉祥、如意,卻早就知道,這位滄桑的小孩,是陌影的朋友,且是曾經(jīng)的烏羌小王子,有著一身堪比王者的真本事,當(dāng)尚書,也是屈就了。
呼延祈佑問道,“香茹,皇貴妃娘娘身體怎么了?”
“那天她與呼延協(xié)過了一招才受的重傷,這幾日已經(jīng)好多了。”
呼延協(xié)?!那人修煉的內(nèi)功詭異,鳳隱在鳳迤邐假死之后的多年間,不敢輕易攻打天狼,不敢與他過招,陌影這次……可真是討了苦頭。
“能否拜托香茹姑娘一件事?”
“您請講。”
“去丞相府,找鳳純來,就說……皇貴妃娘娘快死了,要見他最后一面。”
“皇上恐怕會怪罪的。”
“難道你想讓皇貴妃娘娘一輩子在這里落魄行醫(yī)不得自由么?萬一呼延協(xié)來殺她,你如何對皇上交代?”
香茹左思右想,終是擱下手上的活兒,親自騎馬去了丞相府。
醫(yī)苑內(nèi)午休時分,沒有離開的病人們,都在大堂里用午膳。
陌影則在廂房內(nèi),一邊扒飯,一邊翻看病人的病歷。
聽到兒女們叫娘親的聲音,她從碗上抬頭,就見鳳純牽著兩個孩子到了近前。
廂房的窗子,卻轟然一聲爆響,百里玹夜闖了進(jìn)來。
陌影坐在桌前,心頭悚然一顫,她只知道月魔的人在四周轉(zhuǎn),卻沒想到,他親自守在這里。
她看了眼百里玹夜,緊張地對鳳純斥道,“你怎么也來了?不怕死么?”
鳳純只當(dāng)百里玹夜不存在,安慰拍了拍暖兒和驚宸的小肩膀,帶著他們上前來。
“死倒是不怕!大家都說你懷了我的女兒,過了這些時日,我不來看一看怎么像個當(dāng)親爹的?!”
說著,他緊挨著陌影坐下,伸手便按在陌影的腹部,還彎下腰去,朝著陌影的肚皮,玩笑開口。
“爹爹來了,你們可以放心的長大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們和娘親。”
百里玹夜被氣得臉色暗黑,手按在劍柄上,這就想殺了鳳純。
暖兒就鉆到了娘親懷里,小臉兒親昵地貼在娘親的肚皮上,小聲地說道,“大妞,小妞,我們來看你嘍!好開心,我現(xiàn)在可以當(dāng)姐姐了呢!我畫雪兒,都不會忘了畫頭和尾巴了,你們出來了,我正好可以教你們吶!”
驚宸擠在妹妹身邊,忍不住打趣,“就你那本事,還好意思教人?不把大妞小妞嚇哭才怪!”
瞧著兩個孩子拌嘴,陌影和鳳純都忍不住笑。
百里玹夜只得把手從劍柄上挪開,在這歡笑里,他卻顯得有些多余。
陌影把兒女抱起來,一邊一個攬坐在懷里,感激地看了眼鳳純。幸虧有他,這兩個孩子還能這樣沒心沒肺的談笑。
“宸兒,告訴娘親,今兒有什么有趣的事發(fā)生嗎?”
驚宸這就向娘親告狀,“今兒上午,暖兒畫的畫上,那人都還是一只眼的,太傅說讓她自己好好反省,她倒是好,一見鳳純爹爹,先說太傅看錯了……”
“這丫頭,鬼靈精怪,太像你。”鳳純無奈地笑了笑,卻是甘之如飴。
他旁若無人地抬手,把陌影鬢邊的碎發(fā)掖在耳后,“這里藥味兒太重,你既有孕在身,就隨我去丞相府暫居吧。”
百里玹夜忍無可忍,“鳳純,你這是何意?當(dāng)朕不存在嗎?”
“陌影懷了臣的孩子,她便不再是皇貴妃了。”
“她沒有身孕。”
“今日就算沒有,來日有了孿生子嗣,可能還是被人說成是我的孩子。畢竟,嚴(yán)氏里,陌影的父親嚴(yán)懷景和叔父嚴(yán)懷岐也是一對兒孿生兄弟,陌影懷有孿生子嗣的可能性太大,萬一那些御醫(yī)三言兩語,再說得陛下犯渾,陌影豈不是死得很冤枉?!”
百里玹夜似被五雷轟頂,啞口無言。他當(dāng)時急火攻心,竟完全忘了這一點(diǎn)。
嚴(yán)懷岐和嚴(yán)懷景也是孿生兄弟。
在從前的靖周,兄弟兩人頂著南贏王的頭銜,一會兒軍功蓋主,一會兒重傷突發(fā),一個威震天下,一個羸弱不堪,他們輪流坑蒙滿朝,忙得不亦樂乎,卻幾乎無人能洞悉。---題外話---
今日兩更結(jié)束,明兒繼續(xù)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