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另一邊,京城皇宮。
御書房內,景帝焦躁地來回踱步。目光穿過重重宮門,仿佛要穿透千山萬水,直達那遙遠的北關。那里,兵權在握的趙樽還未替換,趙樽已成為朝廷心頭的一塊巨石,壓得皇帝夜不能寐。
景帝三十一二的年紀,貌不驚人,氣質平庸,毫無威嚴之相,難見龍袍下的非凡氣度。
“按照腳程,應該早有消息傳來,為何到現在還毫無動靜?”
景帝問旁邊,像個大爺一樣坐在椅子上的魏丞相,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不滿。
魏丞相在御書房之所以能夠大搖大擺的坐著,是因為在景帝登基之前他就是太子太師,景帝登基后才領了丞相之職。
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以說,魏丞相是看著景帝長大的,是景帝最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說,魏丞相有時候可以左右景帝的決定。
“陛下別急,不管突厥入冬后二次進犯是否屬實。反正咱們就拖著不籌集糧草。光靠兵部常規配送的糧草,不足以支撐戰事,逍遙王撐不了多久。他若不配合,待他斷糧力竭,讓曹雄用圣旨直接拿下就是。”
魏丞相說得不疾不徐,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又放下。
“哼!突厥本就缺衣少糧,朕絕不相信他們會入冬后二次進犯。必是趙樽找理由拖著,不愿交權回京?!?
趙樽父子,兩代人鎮守北關經營,現在的趙家軍只知趙樽,不知朝廷,有擁兵自重之嫌。
“逍遙王”的封號,是景帝苦心孤詣想出的權宜之計。他希望以這個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封號,換回趙樽手中的兵權,讓這位戰功赫赫的大將,安心地回到京城享受榮華富貴。
然而,封王圣旨送到邊關已有兩月,卻遲遲不見趙樽的回復,只有八百里加急向朝廷討要糧草。這讓景帝氣不打一處來。
魏丞相深知景帝此刻的心情,更明白趙樽在邊關的處境。
魏丞相捋著下巴上的胡須,微微搖頭,“陛下,趙樽雖然手握重兵,威震四方,但他必然也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他若輕易交出兵權,回到京城恐怕難以自保。再者,邊關局勢復雜,他若一走,誰來鎮守?這些都是趙樽要考慮的問題,多給他些時間吧!老臣相信他會考慮清楚的?!?
景帝聞言,神色稍緩,但仍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那依丞相之見,朕該怎么辦?總不能一直這么等下去吧?”
丞相沉吟片刻,然后緩緩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妨再派一員大臣,攜帶重禮前往邊關,向趙樽表明陛下的誠意和決心。同時,也可以借此機會,了解邊關的實際情況,為日后的決策提供參考。”
還要他一個帝王表示誠意?
聞言,景帝蹙眉,心里有一種受制于人的感覺。明明他才是帝王,憑什么那些將士都要聽趙樽的?
“不可,那樣會顯得朕有求于他?!本暗酆藓薜奈杖?,繼續說道:“東南兩關已順利接管,這說明兩關的駐軍元帥并無二心,他趙樽拖著想干嘛?真的想蓄意謀反嗎?”
“陛下,您既已為帝,自當隨時自省。焦躁沖動實乃帝王之大忌啊!”魏丞相作為景帝的老師,不忘隨時提點。
“可這是明擺在面前的?!本暗鄄环?,喘氣如牛,“同為大景朝的武將,為何別人能交權于朝廷,他趙樽就不能?擺明了跟朝廷不是一條心。”
“哎!”
魏丞相輕嘆,有一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忍不住在心中腹誹:如此沉不住氣,毫無帝王之相,也不知道當初先帝為什么會選中他為太子。
“陛下。東南兩關的駐軍元帥皆年事已高,陛下以高管厚祿換其回京享福。邊關艱苦,二人自然樂得順水推舟?!蔽贺┫嗄椭宰觿竦?;“但趙樽正值年壯,又有陛下懷疑其功高震主,擁兵自重。他自當考慮的更寬廣一些?!?
“這能怪朕懷疑嗎?”景帝不悅地白了魏丞相一眼,冷聲提醒道:“丞相即為太子太師,哦不,現在是帝師,就應該處處向著朕才對。”
景帝很少用這種語氣對魏丞相說話,這句話說得魏丞相心里有些發毛,他身子向上撐起,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想了想,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景帝繼續來回踱步,發泄著心中的焦躁。
“別以為朕不知道,滿朝文武私底一下都在傳言,說趙樽驍勇善戰、威震四方,有他鎮守北關,外敵不敢侵犯。還說,若不是有趙樽父子,我大景朝早已不復存在。”
魏丞相不語,淡淡的看著景帝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功高震主就算了,畢竟趙樽的赫赫戰功在那兒擺著。可秋后大敗突厥有功,朕封他為逍遙王,賞賜大量金銀珠寶,昭他回京享福,他就應該感念皇恩浩蕩,立刻給朕滾回京城來。”
此時,景帝已經不僅僅是焦躁了,他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立刻就親自提劍去砍了那個不聽話的趙樽。
“可趙樽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謊稱突厥再次進犯邊關,伸手向朕討要大軍糧草。”
景帝本來都踱步經過魏丞相身邊了,卻突然轉過身來,湊近到魏丞相的面前。像一只憤怒的獵豹,居高臨下死盯著魏丞相的雙眼。
“他要那么多糧草干什么?手握重兵,又借故囤積糧草。這難道不是擁兵自重,想要蓄意謀反嗎?”
魏丞相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臉,嚇得一激靈,身子下意識的往后仰。
“那陛……陛下欲待如何?”魏丞相嘴唇哆嗦,話音略帶顫抖。
景帝收回目光站直身子,冷著臉拳頭緊緊握起。
“不行,朕不能再等了。您老不是常常教朕,為帝不能優柔寡斷嗎?朕就立刻下旨,任曹雄為新的北關駐軍元帥,帶領一隊御林軍赴北關移交兵權。若遇抵抗,一律按謀逆罪論處。”
說完,景帝轉身大步走向桌案,提起筆來,開始草擬旨意。
他的筆尖在飛快地移動,每一筆都透露出他的決心和期待。
看著景帝在書案前奮筆疾書,魏丞相知道多勸無益,輕撫著差點被嚇破的小心肝,暗道:“陛下,你懷疑得有理?!?
懷疑得好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