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龍收斂起浮躁的心態,稍一提力,發現修為竟精進了許多,想起景曦的那句話“機不可失,千萬不要辜負老人家我的好意”,他突然感到那位慈祥的老婦人,景曦,她實在對自己沒有惡意。納龍又舉起血紅咒縛帶緊裹的右手,想必這是景曦或景麒幫他從新纏上,因為以安迪和艾達的身份,應該還未涉及到此種力量。
熾烈的陽光更顯酷熱,納龍雖直感到一股讓人惱火的灼熱,心中,卻回憶起一段溫暖的往事。
大混亂時代71年,晚秋。
細雨蒙蒙,葉黃樹枯,近十三歲的納龍單手拖著比他還長出小半的協欲,盲目走在魔林深處。數日來,偶遇的恕族少女讓他心神難寧,協欲的力量亦使他迷惑,一種難言的郁結情懷在深秋艷景的陪襯下濃得讓他感到窒息,未來更如同隆冬深霧,除了布拉德那盞“明燈”,納龍再找不到任何方向。
林中一陣響動,一只黑色巨狼突然擋在納龍前方,那近三米的肩高顯出它早已超越了尋常野獸,是屬于大混亂時代中得到魄念能力的一份子。納龍冷冷凝視著它,以四年來的叢林經驗判斷,自己很可能闖入了這只巨狼的領地,可它卻沒有主動攻擊,甚至未露出威懾表情,只此一點,已讓納龍覺得古怪。
“我叫蒙。”
獨狼嘴角微微牽動,納龍驚訝得差點使協欲脫手,只聽獨狼續道。
“你很奇怪,特別是你的左眼,它還能看見東西嗎?”
對于這頭獨狼所展現出的語言能力,納龍一時無言以對,但長年的叢林生活早使他擁有了超凡的反應力,立刻躬下身軀,隨時準備出擊或者逃亡。看到納龍的反應獨狼露出了野獸不具有的微笑表情,道。
“右手雖然看不見,但還可以用,對吧?左手提的那把念器叫做協欲,對嗎?我隨你走了好幾天,很少有人能像你一樣可以無聲無息的躲過叢林中的猛獸。”
對于心智不算成熟的納龍來說,他還不太能判斷出這句話屬于友好交流的開始,但于直覺對危機感的判斷而言,他卻超出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和生物,這頭獨狼的微笑讓他本能的感到安全,遂道。
“我叫納龍,你……”
說到這里納龍再也無法續出下文,超越常識的現象使他十分茫然。
“沒關系,沒關系,很久沒有遇到會說話的生物了,你看上去挺疲勞的,我帶你去個地方,”
蒙再次拉開善意的微笑,自顧步入林中,它的舉動讓納龍不知所措,但看到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搖搖又擺擺,納龍拔足便跟了上去。
蒙漸漸加速,巨大的身軀輕盈靈動的在密林間穿梭,納龍不自覺的被蒙優雅而威武的姿態所吸引,緊隨而去。蒙跑得越來越快,很多時候即使把草木彎折得十分夸張,卻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納龍卻不得不避過草木,選擇最好的落腳點,才能悄無聲息,這讓納龍覺得蒙實在神秘極了。
很長一段時間后,他們奔到一處只有十幾平米的空曠草坪,在四周都是沖天巨木的陪襯下,這處顯得異常特別。納龍看到空地上有一個小泉眼,正十分微弱的溢出泉水。這時,蒙小聲回頭對納龍道。
“快點,喝上兩口我們就跑,那老家伙最近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最多只比他強上一點點,帶上你可就不行了。”
吱!!
突然而至的尖銳門音讓納龍脫離出了回憶,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慈祥的老婦人臉龐,納龍判斷出這是景曦,下床站起,對這個1.5米上下的老人躬身行了一禮,道。
“景婆婆,謝謝你。”
納龍此舉十分陳懇,雖然他仍不清晰景家到底有著什么目的,但景曦無疑幫了他很多,亦幫了惜兒很多。可見到納龍的舉止,景曦卻嘆了口氣,把手伸得老高,將納龍輕輕按回床上,又關上了窗戶擋住熾陽,才道。
“你還不知道吧?你被惜兒那個丫頭害苦了。”
“……怎么說?”
納龍有些忐忑,他感到景曦不似無的放矢的人,也朦朧體會到惜兒具有特殊的念感,加之前路亦是血雨腥風,難免心情復雜。
“你會不會覺得太自然了,從你決定把惜兒從流民群中帶走的那刻開始,你會不會覺得這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讓你不顧一切的想去保護惜兒,不愿她受到任何傷害。”
“…………嗯。”
景曦說得一字不差,納龍靜待下文。
“惜兒名叫瓊惜,是瓊鈺的女兒。很多年前,我帶著景麒去拜訪獨居在魔林深處的老前輩,四語?剎那,無意間卻偶遇了瓊鈺和瓊惜,”說到此處景曦深深嘆息,又道,“瓊鈺本是瓊王族中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卻因為和人類相愛誕下了孽子,為保惜兒不受傷害,瓊鈺放棄了身份,四處流浪。我和景麒與她們相遇之時本也是十分友好,可卻是因為惜兒特殊的念感,讓我們迷失了自我,大打出手,瓊鈺清晰惜兒的力量,始終保持著最后一絲清明,處處留手,最終被我重傷,奄奄一息。我將她們帶到剎那前輩處,懇求前輩救瓊鈺一命,卻不想前輩的心性實在和傳言般絕倫,竟以抹去惜兒的特殊念感為籌碼,說服瓊鈺放棄肉身并將靈魂融入我的體內,從那時開始,惜兒就被剎那前輩以絕大手段封印了大半力量,并斷斷續續的陷入長眠,身體始終保持在孩童狀態,而我和瓊鈺,就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納龍聽得暗自搖頭。四語?剎那是協族人,但即使在以貌美聞名的協族中,四語?剎那也是“艷蓋群雄”,然而,此人卻以“美獸”之名傳遍索亞多世界,其“美”字指他的外表和博古通今的學識,任何事物由他去做均求盡善盡美的藝術感,而“獸”字便指此人心性古怪絕倫,可與禽獸一比高下。
景曦拜訪剎那的理由納龍自是不好去問,但變成現在這般結果卻是瓊鈺和景曦飛蛾撲火,實在讓納龍感嘆。景曦又道。
“惜兒的念感非常獨特,它接近于心念,卻不同于心念般使人完全喪失自我,反而讓人產出心甘情愿的想法,隨著惜兒的潛意識去做,但這股力量又過于狂暴,連惜兒自己也控制不了,所以呆在惜兒身邊的人多有不幸,他們本族人如同躲避災禍般遠避惜兒,這也是瓊鈺要將惜兒帶到人煙稀少之地的理由。當初我得知具體后只懂心存憐惜,不聽瓊鈺好言相告,執意要與她同行,過后想來,我卻是要負上主要責任的。”
聽到此處納龍亦產出一股認同感,對于惜兒,他也認為自己愛護得有些“過火”,竟毫不猶豫的一頭便往里培魯區扎去。景曦繼續道。
“前段時間剎那前輩再次造訪于我,說是已找到完全抹去惜兒念感的方法,便是將之投入到流民群中四十九日以上,強迫她逐漸生成新的念感,再于關鍵時刻以極端事件將之打斷,迫出‘羅剎門’,然后,他自有手段以此為契機完全改變惜兒的力量,又說也許會有一個黑白發色的青年將阻礙整個事件,卻也是好事,叫我做這做那諸般準備,弄得我好不糊涂。”
納龍也是聽得一陣頭大,下意識的道。
“我怎么感覺他在玩我們?”
景曦一呆,突然猛烈大笑出來,臉色轉變得威嚴肅穆,道。
“你懂什么!”
納龍從她表情判斷出此人已成瓊婆婆,她突然一把抓住納龍的脖子,爆發出不符合她枯瘦身軀的力量,將納龍按在床頭,喝道。
“剎那前輩使用預言之力將消耗生命,他為了惜兒犧牲了這么多,你這個毛頭小孩兒還敢放肆!?”
瓊婆婆的力量不住增加,握得納龍幾近窒息,他剛要反抗,突然想起景麒的話。
“我勸你一句,能忍則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