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溯對於這家煙雨樓實在不敢恭維,特別是見了那位所謂的管事,一想到它竟然還能在江南這種繁花似錦的地方生機勃勃的發展就覺得不可思議。
任誰見了那樣以爲豐腴肥碩的管事心裡也不會太舒服,任誰看了那張粉白團子的臉都會覺得煙雨樓浪得虛名。
但是出於神仙除魔衛道的職責,她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留在煙雨樓。她剛和歐陽青紅打了一架就一溜煙跑到煙雨樓後院,好不容易翻牆上去就卻被一根竹竿捅了下去,姚溯當時摸著胸口別提多氣悶了,別提多想罵人了。我是來救人的啊救人的啊,我恨的只是來救人的啊,你們要不要這樣,連竹竿都來收拾我。她剛站起來準備再找個地方翻進去,就聽見那裡面的女子嘻嘻笑了笑罵道:“那兒來的小屁孩兒,這兒也是你們能來的麼?看老孃不收拾你們!”
姚溯摸了摸悶痛的胸口,握了握手,正想罵回去,就聽那裡面的另一個女人大驚小怪的喊:“不好了不好了,管事的叫我們都去大堂裡集合,二丫,你也快走吧,遲到了又要被罰……”
那二丫憤憤道:“管事的老婆娘就是沒事找事,小兔崽子,算你運氣好,看我下次怎麼收拾你!”
不一會兒,牆那邊就沒了聲音,姚溯等了一會兒確定萬無一失這才爬過牆去。她爬過牆才知道牆這邊是晾衣服的地方,一大盆衣服剛收進來放在木盆裡,木盆邊放著一根長長的竹竿,此時晾衣桿上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牀單,旁邊晾著女子頗窄的肚兜,內衣之類的。姚溯看了也不禁有些臉紅,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今天可真是倒黴……”
姚溯其實一直覺得妖精只要在凡間做的不是太過分,也沒有必要趕盡殺絕。她看剛纔那個女妖,雖然一副盛氣臨人咄咄逼人的模樣,但也沒有太過分,只是太兇了一點。但是一想到那女妖身上蒸騰的妖氣,頓時覺得還是盯著點比較好,要是一會兒出什麼事兒也好及時解決。誰知道那女妖要是手指發抖做出省事情來怎麼辦。
正想著,不知不覺越走越偏僻,周圍的花花草草也漸漸稀少起來,這會兒月亮被濃濃的烏雲擋住了,姚溯有點看不清楚前方。神仙基本都能夜能視物,但是到了姚溯這裡,已到了夜裡,眼睛就不好使了,看東西也只能看得模模糊糊。她有時候也想,怎麼自己也是從仙胎裡出來的,怎麼也得有點兒福利吧,沒福利怎麼還倒過來殘害我脆弱的眼睛,果然不是親媽生的就不心疼。
頭頂上涼風一陣一陣嗖嗖的吹過,路邊的蟲蟻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顯得這夜裡更加寂靜,但是在姚溯聽來就不禁毛骨悚然。她雖然是一個神仙,但是偏偏她就很害怕鬼。
她越走越害怕,越害怕走的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心跳的飛快,她腦海裡甚至已經開始不斷冒出各種各樣的鬼,無頭鬼,白麪鬼,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那些鬼可能一下子從哪些地方冒出來抓住她。她此刻神經高度緊繃,疑神疑鬼的來回望了望,但是想往回走已經認不得路了。她跟著那條路走了許久,不一會兒看到黑暗裡飄出一盞綠色的光,她頓時嚇得三魂去了七魄,不及望著一下子抱著頭蹲在地上就開始驚叫起來:“鬼啊!!”
不一會兒,前面的鬼火越來越近,姚溯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屏住呼吸直直望著那團鬼火,暗暗自我安慰道:我怎麼說也是一個神仙,神仙就應該有點神仙的樣子!!
姚溯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的對那團火喊:“何方妖孽,還不快……快快現出……現出……”她還想說現出原形,結果那團鬼火越聽她說話,越朝她這邊加快了速度飄過來,姚溯頓時就被嚇得一屁股朝後面的地上坐了下去,用雙手擋住臉語無倫次道:“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我一直……一直都是個奉公守法的好人……”
姚溯喊了一會兒,便感覺有人溫柔的拉住自己的胳膊道:“公子,夜裡風涼,地上溼氣重,怎麼坐在地上……”
姚溯感覺拉住自己的那雙手似乎有些溫度,疑惑的慢慢拿開手,才見扶自己的那人慈眉善目,三十多歲的模樣,雖然容顏已漸漸老去,但風韻猶存,能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定是個顛倒衆生的女子,她此刻手上提著一盞綠色的宮燈。姚溯站起來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的臉,總感覺這婦人的臉看起來有些面熟。那女子許是被男子看得多了,溫婉笑道:“本想該是個小公子,哪知道竟然是個小丫頭……”
姚溯抓了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這位姑姑真是……慧眼。”
藜岸和莫沉趴在最高的閣樓的房頂上,眼看著一羣女人跑到屋子裡亂七八糟的搜了一遍,歐陽青紅站在屋子中央蹙眉自言自語道:“我明明就聞到他身上那股味道,怎麼到了這兒找不到人?”她先把一羣女人打發出去,在房間裡再翻了翻,忽然看到梳妝檯上一塊白色的衣服碎片正放在那兒,拿起來聞了聞,不禁恨恨道:“竟然在這上面施法,跟我來調虎離山之計。”她咬了咬牙,手一用力,那塊碎片頓時變成了粉末。她望了望門外,道:“臭小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歐陽青紅說完就朝外面走了出去,然後就是一陣騷亂。藜岸和莫沉看著歐陽青紅走遠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莫沉抓了抓頭髮道:“公子,你確定公主殿下不會再回來,我覺得……”
藜岸這回毫不客氣的朝烏鴉嘴的頭打了下去,恨鐵不成鋼道:“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嗎?老是這樣報憂不報喜,萬一那老妖婆回來,你也得跟著遭殃……”莫沉摸了摸被打痛的頭,頗爲委屈道:“公子,她要來我也沒有辦法啊。”
“哎,真是……”藜岸頓時無言以對,他吐了口濁氣深沉道:“莫沉,我覺得我和你還是分開走好了。”
“公子,其實我一直也是那麼想的。你看看,一個人行事還是比較方便的,就算公主殿下抓住了我,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兒。”莫沉似乎對這個決議頗爲滿意的。說實話,他真的不想再表演胸口碎大石了,真的不想再表演大變活人了,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跑過來問東問西,特別是那句:“公子可有娶親?”。更何況今天還在街上得罪了一個神仙,陰溝裡翻船他還是知道的。
藜岸聽完,咬了咬牙道:“你還挺會爲本公子打算的嘛……”
“那是那是……”莫沉抓了抓頭憨厚的笑了笑。
姚溯剛剛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從屏風裡出來,桌上一盞孤燈,桌旁風韻猶存的女子正在用小火煮著什麼。一屋子都是淡淡的玫瑰花味,她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那女子正在煮玫瑰花瓣,正汩汩冒著熱氣,便問道:“姑姑,你這是做什麼?”
“做水粉。”她轉過身,打量了下姚溯微笑道:“真是還沒有長開的女孩子,像花兒一樣的年紀,膽子倒是大的很,跑到這種地方來玩兒……”
“姑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姚溯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捧著臉看著正冒著泡嘟嘟嘟白泡的玫瑰花水。
“很多年前,我有個很漂亮的名字,叫流雲。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叫那個名字了,你叫我蘇姑姑就好了。”蘇姑姑笑了笑道。
“哦,蘇姑姑在煙雨樓裡是做什麼?”姚溯隨口一問,不過倒是很好奇。
蘇姑姑輕輕笑了笑道:“我是這個樓裡專門教姑娘們化妝的教習,有空的時候教樓裡的姑娘跳舞……”
“姑姑你真厲害,你都可以教姑娘們化妝了,上次我給一羣戲子化妝的時候被直接攆了出來,別提多可憐了。”姚溯撅著嘴一臉委屈的模樣,蘇姑姑認真的望著玫瑰花水。不禁想到若是能學到蘇姑姑一半的手藝,到時候到了祭神島也就不怕自己姐姐數落失禮了。她記得穆桐走的時候鄭重其事道:祭神島是四海聖地,去的時候必須儀容端莊,妝容高雅,不失禮於人纔是。姚溯想了很久,覺得這個要求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祭神島,但是她向來不喜歡這些事兒,只好在約定的時候前提前下山來學學。剛下山遇到賣臉譜的,頓時就跑去學臉譜了,完了之後就跑到戲園子裡去幫人化妝,沒想到……
姚溯這時忽然想起歐陽青紅的事兒,一下子跳了起來瞪著眼睛問:“姑姑,你們這兒最能藏人的地方在哪兒呢?”
蘇姑姑又加了一些蜂蜜進去,笑道:“果然是小丫頭心性。煙雨樓最能藏人的地方除了我這兒,恐怕就是煙雨樓最高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