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動怒的娃(下)
虎娃是個好孩子,心地善良樂于助人,總在有意無意間指引身邊的人各種機緣與福緣。但不能因此就誤認為,這個在蠻荒艱險環境中長大的孩子,遇事出手就不夠干脆或不夠厲害,他此刻已被對方激怒了。
來自千里之外帛室國眾獸山的一伙修士,跑到鄭室國紅錦城轄境的山野中,布下法陣搞圍獵,還不讓別人擅闖。他們想圍獵就圍獵吧,虎娃遵從蠻荒中的規矩轉身便走了。但他們卻沒圍住,讓“獵物”給沖了出來。
虎娃若是好心想幫忙也可以,但他卻發現逃出來的根本不是什么妖獸,而是一位受傷的當地妖族女子,斷沒有為難她的道理。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是什么妖獸,又關虎娃何事?況且那些人先前已經聲明——無需同修幫忙。
那頭畜生不懂事也就罷了,但并不代表虎娃會客氣,他將企圖傷人的黑豹扔回去并砸中了其主人。接著另外五名修士見同伴受傷,便竟不問青紅皂白同時出手。虎娃招他們惹他們了,看那法器騰空的來勢,難道想置他于死地嗎?
他們既然要圍攻虎娃,虎娃便一個人群毆他們一伙!
虎娃連法器都沒祭出來,也沒動用什么大神通,只是以御物之法觸動了兩側山崖最脆弱之處。先有尺許方圓的碎石崩落,接著導致整片巖層塌陷,高處崩落最大的巖石竟有一間屋子大小,呼嘯著從天而降砸向谷口,沿途又帶下了無數碎石。
而“肇事”虎娃帶著盤瓠早已沖出了山坳,站在另一側的叢林邊背手觀看,又取出一支竹哨吹響。這竹哨之音尖銳高亢傳出很遠,就連山崩的轟隆聲都掩不住。對方有好幾個人,但虎娃這邊的人也不少啊,他這是在召喚同伴。
其實他不用吹哨。這山崩地裂的大動靜,早就把其他人給驚動了。同伴們不論身在何處,都紛紛朝此地迅速趕來。
就見那兩峰坳口之間,巖層塌陷崩落,大大小小的碎石堆起了數丈之高,一片煙塵彌漫。此刻大規模的巖崩已接近尾聲,但仍有不少碎石從高處滾落,砸在山巖間發出各種響聲,不時能看見火星崩射,那是碎石高速撞擊與相擦所致。
而虎娃和盤瓠則站在山坳外。身上連一絲灰塵都沒沾。眾人都聚到了他的身邊,紛紛詢問方才發生了什么事?
虎娃則實話實說——這場巖崩是自己搞出來的,又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瀚雄怒道:“這伙眾獸山的修士,怎可這么不講道理,居然敢跑到這里來撒野!”
延豐卻不無擔憂道:“眾獸山是帛室國中的大派,其宗主琮余修為高深,門中秘法擅驅禽獸,且近年來與赤望丘的關系極為密切,簡直就成了赤望丘的附屬宗門。……方才小路先生遇到的事情十分蹊蹺。應有什么誤會沒來得及說清吧?不知那邊傷亡情況如何,最好不要出人命,否則很麻煩啊!”
虎娃皺眉道:“巖崩之時,那伙人剛剛沖進谷口。我看他們的修為皆不弱。想逃命應該不難,但想全身而退卻不太容易。”
小灑姑娘則憤然道:“麻煩什么麻煩!分明是他們無禮在先,眾獸山怎么了,就能跑到武夫丘下亂來嗎?……小路先生。方才跑過去的是什么妖女啊,她在哪兒呢?”
虎娃:“不是什么妖女,應是這一帶的妖族女子。已經受了傷。至于她出身什么部族,我沒來得及問。……人當然跑走了,怎么可能還在這里?”
小灑姑娘又追問道:“她長得是不是很漂亮,讓您起了英雄救美之心?”
虎娃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道:“模樣確實很嬌媚,與尋常女子不同,但我也沒看太清。這談不上什么英雄救美,我只是沒有為難她。……她并非我所喜歡的女子,至于人美不美,也與我沒什么關系。”
小灑:“那小路先生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呢?”
瀚雄忍不住插話道:“小灑姑娘,你能不能談點正經事?這里剛剛山崩地裂,小路先生與人經歷了一番大戰,那伙眾獸山的修士還生死未知呢!”
延豐又問道:“小路先生,方才那妖族女子究竟是何模樣,你還看清了什么?”
虎娃并未隱瞞,將自己所見到的和感應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大家。延豐微皺眉頭瞇著眼睛陷入了思索,仿佛在琢磨那妖族女子的來歷。他們方才說話時,山坳中的煙塵仍在飄蕩,不斷有零星的大塊碎石砸落,就算那邊還有人活著,也不可能冒險穿過來。
直到此刻,彌漫的煙塵才漸漸散去,高崖上不再有碎石滾落。已經堆起好幾丈高的碎石上傳來幾聲咳嗽,有五個人爬到了上面。虎娃的判斷沒錯,那幾人確實身手不凡,察覺危險便飛身后退,居然一個都沒死!
但他們的樣子都很狼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身上多少都帶著傷,比他逃走的妖族女子還慘。有個家伙的鮮血從額角一直流到了下巴,顯然是被石頭砸中了腦袋,還有兩人手中已沒了法器。他們本是氣急敗壞而來,可一看這邊竟站著這么多人等著,也被嚇了一跳。
他們并不認為自己這些人打不過虎娃,只是一時不慎中了對方狠毒的埋伏,恨不得要找到虎娃將其撕成碎片,但見此場面又不得不冷靜下來。有一人站在碎石堆上喊道:“我等來自帛室國眾獸山,請問你們是哪派宗門的同修,為何出手傷人?”
瀚雄取出法器怒斥道:“眾獸山?眾獸山就了不起啊!你爹沒教你出門怎么說話嗎?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方才小路先生都告訴我們了!是爾等先出手傷人、后御器圍攻,沒死算你們運氣大,居然還敢來質問!”
瀚雄的隨身法寶當然不是剛到手的那柄劍胚,而是一根樣子很奇怪,一端像砍刀、另一端像棒槌的東西,正遙指碎石堆上的那人。那人看著瀚雄反問道:“我是眾獸山宗主琮余先生的親傳弟子毅孫,請問說話者是何人?”
瀚雄高聲答道:“我來自巴室國長齡門,家父便是宗主長齡先生!”
虎娃微微吃了一驚,他早就猜測瀚雄可能是長齡的親戚,而且憨熊居然就長齡的親兒子!瀚雄沒說過,虎娃也就不便追問。可能是長齡叮囑過兒子,在外行游時不要隨便把老爹的名號搬出來壓人,舉止要注意收斂。但此刻那位名叫毅孫的修士把師父的名頭搬出來了,瀚雄也終于有些繃不住了。
琮余是一名六境高手、一派宗主,眾獸山在帛室國中也算是一脈勢力不小的宗門。但長齡先生同樣也是一位六境高手、一派宗主,而且與巴室國君后廩是從小的至交,在巴室國中的地位,恐非琮余在帛室國中所能及。
那毅孫是高人的親傳弟子,便自以為了不起,但能比得上親兒子嗎?瀚雄或許不愿意拿這種身份壓人,但顯然也以這個身份為傲。
毅孫的反應顯然也很驚訝,再說話時口氣弱了不少,又問道:“你等皆是巴室國長齡門的弟子嗎?”
延豐上前行了一禮道:“我等來自各國不同的宗門,于途中偶遇結伴而行。我來自鄭室國英竹山,修為剛突破五境不久。這位小灑姑娘,來自樊室國煉枝峰……”他將所有人都介紹了一遍,最后又說道,“聽小路先生方才所介紹的情況,我想必然有什么誤會。……同修相遇便是有緣,有什么話不可以好好說清楚呢?”
虎娃這邊以延豐的年紀最長、修為最高,看上去說話比較穩重,也好像最擅于跟各宗門的同修打交道。他盡量在勸和雙方,那幾名眾獸山的修士態度也緩和了不少,雙方又說了半天。而根據毅孫的說法,這件事可能還真有那么一點小誤會。
眾獸山這次來了六個人,為首者叫扶豹,就是被虎娃扔出黑豹砸傷的那位,此刻并沒有出現。他們出山行游,順便趕在這個時間到紅錦城來看熱鬧,前兩天進入山野圍捕妖獸——這是眾獸山修士最擅長的事。
他們本來已經將那妖獸堵在一片山谷中,不料虎娃帶著盤瓠卻恰好闖了進去,驚動了正在那個方位警戒的扶豹。扶豹開口讓虎娃不得擅闖,但正因為他開口說話,便暴露了自己潛伏的位置被那妖獸察覺。
妖獸便避過了埋伏在暗中的扶豹,直接沖向了虎娃所在的山坳,因為那里是離它最近的逃跑出口。扶豹發現后大吃一驚,立即喊話讓虎娃將妖獸截住,不料虎娃竟毫無反應,連問都沒問便把妖獸給放走了。他當然認為虎娃是妖獸的同伙,就是要幫妖獸逃脫的。
眾獸山六名修士費了三天功夫,好不容易才把那狡猾的妖獸堵住,眼看就能降服,不料卻因為虎娃的闖入,又讓那妖獸突圍而走,諸般努力前功盡棄!扶豹當然惱怒,并令靈獸黑豹趕緊追蹤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