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十月中旬,維耶羅那上空仍然掛著那輪金燦燦的日頭,可小奧斯卡無論怎么看都覺得那東西像一枚金泰,這枚金泰從早炫耀到傍晚,似乎永遠不會疲倦,不斷像世人展示光和熱。
奧斯卡喜歡現在這種生活方式,只要他隨意發布一個命令,總會有一大群人追隨著這個命令忙前忙后。除了這個,還有金泰,確切一點說,是在奪冠行動中劫掠的5007萬金泰(折算了金磚),這筆龐大資金只要想想就令人急著上廁所。
就像奧斯涅元帥計劃中的那樣,在奪冠行動的第二天,也就是9月18日,近衛軍第十五軍區駐維耶羅那衛戍部隊于清晨8點開進市區,并于8點34分全面占領交易廳,控制了大部分出入交易廳的商人。
當十五軍區司令長官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上將向交易廳理事會的金融大佬們說明來意的時候,他們發出一陣鬼怪一樣的笑聲。“地下金庫被盜?怎么可能?”為了驗證近衛軍上將的話,交易廳理事會緊急召喚三位守門人,金庫大門再次開啟已是當日上午11時,理事們如愿以償的看到了他們的金庫,但是……里面自然什么都沒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過,那里頭連個銅制錢都不會剩,親王殿下沒有食言。
于是,維耶羅那交易廳理事會的十幾位大佬當場暈倒一半,心臟病發死了兩個,還有三個在事后證明患上了老年癡呆癥。
最倒霉的還是要數理事長,曼佐諾拉兄弟一直在組織請愿團,本來他們打算上首都告那位小親王的狀,這兩個老家伙剛從司法部大牢被保釋出來,沒想到出獄沒幾天便又回去了。
衛岡.亞布寧.海格力斯上將在當天下午稍晚一些的時候向省城各界通報了金庫被盜的確切消息,同時他還公布了近衛軍以及相關司法部門最初的調查結果。
令心急如焚的商人們感到詫異的是,近衛軍發現的并不是盜賊的蹤跡,而是一大疊關于交易廳上層人士的犯罪證據。這些中小商人里面不乏頭腦精明的家伙,喬爾喬.委羅內斯就是他們中的一個,這位喬爾少爺和交易廳里的幾位朋友研究了一晚才搞清楚,原來那些觸目驚心的罪證不但件件屬實,而且還是信仰貿易自由、公平誠信的商人階層絕對無法接受的。
連夜,喬爾喬.委羅內斯和他的朋友們糾集了一大批被怒火和財產損失沖昏頭腦的中小商人,他們包圍了維耶羅那市政廳和省政府,甚至有些膽子大的還動員了幾支雇傭兵隊伍,揚言要沖擊司法部門,當眾懲治被關押在里面的金融販子。
商人們向出面交涉的勃特恩省政府首腦遞交了血書,這份揚揚萬言、措辭激烈的信件主要可以概括為四點內容,一,政府必須就金庫被盜事件迅速采取對策;二,進一步清查金融詐騙犯的犯罪事實,進一步擴大調查范圍,揪出一切參與金融欺詐的惡徒;三,對首犯的懲治必須公正、公開;四,由政府和司法部門沒收的非法所得中賠償商人們的損失。
勃特恩省省長頗有些為難,他無法開口接受商人們的“懇求”!對方確實是在懇求,有的甚至是在哭訴。盡管商人們言辭懇切,但省長大人還是無法接受,因為犯人在帝事情報局手里,而近衛軍沒收的罪犯家產他也分文都沒見著。
終于,在投訴無門的情況下,憤怒的商人階級在9月19日開始了更激烈的行動,最先是全面罷市!反正維耶羅那交易廳已經名存實亡。商人們關閉了店鋪、市場,甚至連旅館飯店都掛上歇業的牌子。苦主們抗著各種各樣的標語涌上街頭,開始,有些激進的商團和商會公開絕食,天天坐在司法部門和省政府的大堂上。
也許仍閑商人們還不夠憤怒!已經成為游行隊伍領袖的喬爾喬.委羅內斯又發射了一枚重磅炮彈,確切的說那是一份財產清單,據說是喬爾少爺的一位貴族朋友從帝事情報局的調查部門搞來的。這份清單上公布了交易廳大佬們的身家財產,那竟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其中凝集了無數中小商人的血汗。
于是,商人的行動又升級了,他們拿著火種和各種刀具闖進了大佬們的住宅,看守這些大官邸的近衛軍士兵名義上是保護犯人的家屬,其實他們是在看熱鬧,防止犯人家屬逃跑,他們一見憤怒的人群沖了過來,就立刻回部隊復命去了。
最先倒霉的自然是曼佐諾拉家,商人們叫喊著將世界上所有姓曼佐諾拉的人全都推到火刑柱上,結果確實是這樣的。24號傍晚就是曼佐諾拉家的忌日,這個輝煌一時的大家族的老老少少被憤怒的人群游街示眾,商人們似乎已經失去理智,他們連襁褓里的孩子都沒放過。
人們在森羅萬宮前的大廣場上樹立起一座座火刑柱,曼佐諾拉人身上的大火一直燃燒到后半夜。這時又人開始叫喚,“下一個!下一個!”
就這樣,隨著暴力和私刑的不斷升級,維耶羅那陷入徹底的混亂,貴族階層直到這時才開始感念奧斯涅親王的恩德,這位殿下事先就將衛戍部隊有限的兵力全都部署在貴族聚居的地段。雖然距離混亂的街市只有一墻之隔,但貴族階層的利益在連續一個星期的燒殺搶掠中竟然完好無損。
混亂持續到10月3號,奧斯涅親王一早醒來,他先搔了搔頭,然后突然說,“夠了!”
于是,早在維耶羅那極其附近地區待命的十五軍區大部隊開進市內,全副武裝的近衛軍士兵開始鎮壓暴徒、恢復治安、穩定社會秩序,他們抓捕了許多鬧事之徒,其中就有深受商人階層信賴的喬爾喬.委羅內斯少爺,盡管商人們在第二天就舉行集會聲援領袖,但無奈近衛軍的刀兵迫身之苦。
到了10月11號,維耶羅那市區基本恢復平靜,只有零星的幾個商團仍不放棄集會和游行,但規模已被控制在百人以下。10月15號,勃特恩省省政府終于表態了。
“謹代表維耶羅那最高執政當局答應社會各階層向帝國政府請示的全部要求!”
而16號,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公開舉行的“批斗大會”比起來,這一天已經算是商人的神誕節了!
一大早,近衛軍開放了通往森羅萬宮的各條主要街道,商人們陸續趕到會場,其中不乏一些聞訊趕來的外省商業組織。到了上午10點左右,殿前廣場的民眾已經聚集數萬人,近衛軍不得不提前封閉會場。11點,維耶羅那所有的教堂同時鳴鐘,在萬眾注目之下,近衛軍元帥、軍情局局長、皇室欽差大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出現在宮殿前臨時搭建的高臺上。
“將人犯示眾!”
這位親王的第一句話便引發了群眾的歡呼。
人們將早就準備好的臭雞蛋和爛番茄拋了過來,負責押送囚犯的近衛軍戰士不得不在人墻前擎起高大的盾牌。
奧斯涅元帥當眾細數了一遍囚犯的罪行,雖然在場的民眾早就對此了然于胸,可親王殿下又拋出了更多駭人聽聞的調查結果。民眾用憤怒的呼聲將會場淹沒了,投向罪犯的臭雞蛋和爛番茄已經換成石塊兒,早有準備的近衛軍士兵立刻組成阻擊陣,他們用盾牌和木棍不斷敲打完全喪失理智的群眾。
批斗大會到此中斷,直到中午一點多(其實是親王殿下用完午餐)才重新開幕。
奧斯涅元帥調集大量的軍隊完全封鎖會場,全副武裝的近衛軍戰士將宮殿前臺嚴密的看護起來。就在會場里的商人疑惑不解的時候,大隊的士兵從宮殿里抬出了一袋又一袋的金泰。
會場再一次發生**,“那是我的錢!”“把我的錢還給我!”商人們這樣尖叫著,他們奮不顧身的涌了上去,直到近衛軍士兵撥出冰冷的長劍才喝止即將爆發的沖突。
“很好!”奧斯涅元帥終于說話了,“我知道這是你們的錢,還知道這是你們用無數個日夜和無數辛勞換來的血汗錢!”
“但你們要是在我的面前把這些金泰搶走了!那你們就跟綁在木樁上的罪犯沒什么區別!”
人群望了望罪犯,又望了望嚴陣以待的近衛軍士兵,直到這時會場才完全恢復平靜。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指了指場地外圍那座臨時搭建的帳幕,“你們都是為帝國做出無數貢獻的好公民,帝國在你們的財產遭受損失的時候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面前的這些就是罪犯們搜刮來的非法所得,按照約定,帝國會賠償你們的損失。那座大帳就是損失登記處,有九大銀行團聯合成立的審核部門,他們會由維耶羅那交易廳和地下金庫保存下來的賬戶單據計算你們的得失,賠償給你們相應的金泰!”
群眾的歡呼就像突然澎湃起來的海洋,奧斯涅親王猛的一揮手,他輕了輕嗓子,直到民眾平息歡呼的熱潮之后才開始進行這場日后被稱為《泰坦商業宣言》的演說。
“感謝偉大的光明神贈予祖國泰坦物產豐富的疆土!而作為商人,我們手中掌握的金幣就是使祖國繁榮昌盛的神器!是我們保持自由的一種工具!而我們所追求的金幣,則應當是無愧于世間任何法律道德準則的辛勤勞動的果實,是使自己不當奴隸、不做賣國賊、不做虧心事的寶貴的心靈財富……”
人們沒聽到親王殿下在接下來還說了些什么,因為聲嘶力竭的歡呼已將維耶羅那徹底的淹沒。
奧斯涅親王在回歸森羅萬宮大殿時獲得了滿堂掌聲,南方貴族爭先恐后的圍攏過來,他們單膝跪倒在親王殿下走過的紅地毯兩側,有的貴族還親吻了地毯邊緣。
如果說不得意,那是胡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得意極了,他在宮廷侍衛關閉大殿的屋門后緊緊擁住他的妻子,又原地轉了好幾圈,直到阿萊尼斯笑著求饒才放過這位點心一樣的小公主。
“我的心肝兒!我要你!”
“呵呵!不是現在!”阿萊尼斯掩住丈夫的嘴,作為妻子她也是自豪的。“人們都在等你!”
“讓他們去等!”
“不行!打鐵得趁熱!”
“遵命!”奧斯卡作狀立正敬禮,他在妻子獻上熱吻之后才不舍的轉身離開。
“元帥!”一臉諂媚的保羅.杰沃克子爵在親王的議事廳外攔住了這位殿下,“不是我說,您剛剛的演講真是精彩極了!我看到人群里有許多人感動得直哭……”
“行了保羅!演講稿是你起草的,你不用提醒我這件事,我還記得!”奧斯卡笑瞇瞇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文采一流,人品卻不怎么樣的小無賴。
“殿下,我可不是說這件事!”保羅.杰沃克小心的將奧斯卡扯到一邊,他對著親王的耳朵嘀咕起來,“您還不知道呢吧?以我父親為首的幾個老家伙要推翻之前與您的協議了!他們看到您從商人那里奪得了那么多財富自然想要從中分一杯羹。”
奧斯卡緊盯著面前這個連父親都可以出賣的小家伙,不過阿爾法三世對他的教誨猶在耳邊。作為一名統治者,依靠的雖然是第四種人,可騎墻派、陰謀家、各種壞坯、甚至是婊子養的狗雜種也是統治者的身邊不可缺少的角色。
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奧斯卡的笑意更深了。
“保羅,還記得是我為你加封軍銜的嗎?如果你打算將這件事情當真,就到我這來報到吧,我隨時歡迎。”
保羅.杰沃克子爵連忙單膝跪地,“愿為您效命!”
“行了!我要去看看以你父親為首的老家伙們能要出怎樣的價錢了!”
“每畝地92金泰?你們誰聽說過?”作為此次國家圈地行動的總負責人,菲力普.古里安伯爵不禁不聲質問起來。
在場的大貴族沒忘記這位伯爵的另一個身份,阿爾法三世陛下的機要秘書,是皇帝最為信賴的近臣。面對這樣一位大人的質問,滿座的公候和五省省長之流的地方行政長官全都閉緊嘴巴。
“殿下!您聽說過嗎?”菲力普又轉向身邊的小奧斯卡,他看到小奧斯卡微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你們完全不顧協議和帝國財政的困窘,那么對不起了!”菲力普伯爵的臉色冷了下來,“我也堅持協議前的價位,每畝地50金泰!多一個子兒都免談!”
貴族們這時才精神起來,這種安排他們自然無法接受。在場的大貴族用瘋狂的叫囂回擊皇帝機要秘書提出的價碼,他們什么都不顧了,沒人能奪去他們的土地和金泰。
不過會場上那些比較安靜的貴族最終還是加入爭吵的行列,他們就是要在這次大規模圈地行動中得到從前那些封地和領地的貴族,如果協議一天沒有建立,他們就要再過一天只有貴族頭銜卻寸土皆無的苦日子。
“夠了沒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呼喊終于令場面安靜下來,這位近衛軍元帥瞪大了銅鈴一樣的眼睛,他憤怒的扯脫了元帥服的領口。
“看看你們的樣子!”元帥指了指在座的老爺們,“你們可是帝國的一方臣屬!你們怎么能跟外面那些賤民一樣不知羞恥的討價還價!”
“殿下!您這樣說就不對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貴族老爺發言了,“土地是我們自己的,帝國要收回的話我們自然不會抱怨,但總要給我們合適的補償!”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一群人隨聲附和。
奧斯卡稍稍側頭,站在他身后的默茨海爾男爵知機的遞過一份卷宗。親王翻開卷宗隨便看了一眼,然后便冷漠地打量著頭一個挑釁他的老人。
“您是摩萊里侯爵!如果帝國稅務部的記錄沒錯,791年,也就是武裝暴亂之前,摩萊里家族的世襲封地只是一個出產核桃的山谷,還有山谷上的那座城堡!看看現在,哦啦……八個種植園、四座牧場、還有一片肥沃的草原,城堡也變成兩座!”
奧斯卡丟開手里的卷宗,他將更大的那份泰坦法典丟到摩萊里老侯爵的面前。
“侯爵閣下,為大家解釋一下吧?告訴我們迅速擴張土地的秘訣是什么?”
摩萊里侯爵看了看眼前的法典,他只得緊抿著嘴巴。
“同樣!”奧斯卡環視了一遍在場的貴族,“大家都回憶一下,在這幾年里頭你們都干了些什么!雖然我們三世陛下對各種違法尖兵行為不予追究,但我還是請各位仔細回憶一下,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與整個帝國討價還價!”
大貴族們徹底的沉默下來。
奧斯卡冷笑了一聲,“在我看來,菲力普伯爵還是站在你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的!每畝地50金泰,我只要向三世陛下形容一下你們的丑泰就可以為帝國省掉這筆錢!”
大貴族們低垂著頭,靜靜聆聽親王的數落,其實他們并不清楚這個手段高超的年輕人是不是真的在發火。
“但是……”果然,奧斯卡并沒發火,“這筆錢又不是我的,是那些違法亂紀興風作亂的商人的,所以我還是將這筆錢適當的賠償給你們!但你們不要忘了那些商人的下場,這筆錢是帝國近衛軍從地獄借來的!是有利息的!拿在手里可并不見得會過得多么安生。當你們再次觸犯法典條文的時候,就是下地獄歸還這筆錢的時刻!而利息,就是你們所有的一切,像那些商人一樣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最后連尸骨都沒有著落!”
親王的一席話說得在場的大貴族們心驚膽戰,近衛軍戰士適時推開宮殿內的窗戶,廣場上傳來千萬民眾駭人的呼聲。
“絞死他們!絞死他們!絞死他們……”
“絞刑開始了?”奧斯卡向身邊的默茨海爾男爵問到。
“是殿下!您不是聽到了嗎?已經進行有一會兒了,而且群眾的反響非常熱烈!”
“那就好!”親王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就70金泰吧!咱們都省省力氣,湊成這個整數!”奧斯涅親王突然說。
貴族們如釋重負的嘆息了一聲,連殿外都能聽到這聲集體嘆息,但大貴族們還是望了望一言未發的西爾曼.岡多.杰沃克侯爵。杰沃克侯爵是他們的領頭人,這位侯爵的家族在匪徒武裝退入山區之后占據了最多的田產。
“西爾曼,要不要暫時休會,然后你再和你的老朋友們商量一下?”奧斯卡緊盯著狀似若無其事的杰沃克侯爵,最后親王還不忘補充一句,“我還聽說……每畝地92金泰,這個笑話一樣的價錢就是您最先提出來的!”
“哪有這樣的事?”西爾曼也算上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老鬼了,他沖著親王連連擺手,“70金泰!我是完全同意的,每畝92金泰確實有些離譜,我可沒說過這個數!”
杰沃克侯爵說完還不忘向周圍的貴族使著眼色,“就70金泰好了,你們說呢?”
“是!是!是!是!是!”隨聲附和起來的大貴族們終于妥協了。
奧斯卡拍了拍菲力普.古里安伯爵的肩膀,“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皇帝機要秘書點了點頭,他給了小親王一個萬事放心的眼神。
從一個會場趕往另一個會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總算有了一位實權人物的派頭了,似乎全世界都在等他。
這個會場稍閑小了一些,其實就是森羅萬宮的書房。親王殿下被一眾軍官簇擁著走進門,然后他便徑自坐上書桌后的主位,還隨手將書桌上那個精致的雪茄盒丟給了一臉倒霉相的炮兵準將。
似乎軍官們是在談論炮兵準將的事情,原來塔里想把布置在城外的要塞炮拖進市內放上幾響,但被親王殿下嚴詞拒絕了。
這時談話開始跑題,男人們不知怎么就聊起親王殿下的那位養女。有人就說,塔里就算把炮彈打光也不會嚇到伊利莎白小姐,又有人說,就算伊利莎白小姐被嚇到也只會跑進元帥懷里,然后大家就一直樂。
奧斯卡沒有制止他的軍官們說這些低俗的小笑話,他已經發現自己離不開他們了,一旦一天沒見到,就覺得骨頭里面特別癢,想抓抓又撓不到。
“好啦你們!”元帥終于出面制止說笑,這時那個雪茄盒已在軍官們的手里傳了一圈,最后落給一個陌生的面孔。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親王疑惑的望著這名佩帶南方集團軍群臂章的英挺軍人。
“元帥!南方集團軍群作戰部主任參謀潘恩.魯貝利上校向您報到!”
奧斯卡哦啦一聲叫了起來,他記得這位上校在北方戰場的時候還是銀狐阿蘭的機要秘書,沒想到在這兒又碰上了。
“阿蘭元帥怎么把你打發到這兒來了?”
“元帥,您記錯了!我是被阿蘭元帥降到第八軍區第二軍任參謀,然后再由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長官尤金.穆.布拉利格上將提拔到今日的崗位上的。哦還有……”
潘恩.魯貝利上校似乎又想起什么,“現在我受尤金上將的委托,充任您與南方集團軍群大本營的總協調官。”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指了指上校手里的雪茄盒。“請入座吧!總協調官閣下,歡迎你加入我們!”
潘恩.魯貝利在眾目睽睽之下恭敬的將雪茄盒放回原處,“殿下,我不吸煙。”
在座的軍人似乎都在打量小親王的臉色,但這時潘恩上校又說話了,“但我為加入您的戰斗序列感到驕傲!”
奧斯卡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示意上校歸座。
“那么……誰先發言?”奧斯卡環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位軍官。
軍情一處的處長大人照例第一個站了起來,“殿下,您要聽聽咱們的賬單嗎?”
“當然!”
默茨海爾欣喜的展開一份文件,“奪冠行動,再加上沒收一干罪犯非法所得……總計為……”男爵特別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潘恩.魯貝利上校,他還記得這里來了個新人。“總之就是很多!數得我們的殿下手指頭都抽筋了!”
一眾軍官爆發哄笑,連奧斯卡自己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他不得不擺手吩咐一聲,“廢話少說,繼續!”
“是殿下!”默茨海爾深深鞠了一躬,“按照維耶羅那交易廳銀行系統和金庫存根的記錄,我們要賠償給那些財產受到損失的商人1087萬金泰。然后就是這次圈地行動里的賠償計劃,如果每畝70金泰,我們預算……最起碼要消耗八千萬甚至一個億!”
軍官里有人吹起口哨,奧斯卡也無奈的點了點頭,這表明他那間堆滿黃金的臥室就快破產了。
“看來圈地行動還是攙雜了一些水分,一億金泰只能從貴族手里收回幾百公頃土地,我知道他們實際占據的土地絕對不止這個數!”
默茨海爾翻開一頁新的單據,“賠償給貴族的這部分……南方五省的地方財政部門可以解決其中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我們手里面剩下的大概六千萬金泰……應該可以對付!”
奧斯卡攤開手,“大家一塊兒干一杯吧,我們又是窮光蛋了!”
軍官們又笑了起來。
“不過殿下,我們手里還有一些價值連城的實物!”
“噢?”奧斯卡瞪大眼睛。
“您忘了嗎?”默茨海爾又興奮的將手上的文件翻開一頁。“咱們還有幾百幅名貴的畫作和古董,還有不計其數的珠寶!”
奧斯卡迅速低落下來,“這些不都是商人的嗎?等到金庫事件結案的時候商人們就會把他們的東西領走!”
“不殿下!我看他們不會了!”默茨海爾奸詐的笑了起來,“咱們還是不太了解維耶羅那交易廳的內幕。原來地下金庫是不收實物的,按照規定那里只能存取貨幣,是那些金融大佬將黑市所得和來路不明的珠寶存放在里面的!他們一定以為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是說……那些東西現在已經是無主之財了?”
“不!殿下,我是說它們都是咱們的戰利品了!可以自由支配的那種!”
奧斯卡心滿意足的點燃了雪茄,“以后記得先說好消息,剛剛我快被那個壞消息嚇死了!”
默茨海爾連忙點頭,“我的殿下,還有好消息呢!”
“哦?”
“就像您剛剛說的那樣,大貴族們占據的土地絕對不止圈地丈量的那個數,但我們的三世陛下到底還是選擇您了,請您看看這份剛剛抵達的旨意!”
奧斯卡接了過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由791年9月始,至今為止,南方五省各地方在此期限內的所有房屋、土地買賣契約全部作廢,皇室書記處責成各地方稅務部門會同司法部門令行監督,房屋土地務必物歸原主。雙方買賣傭金以十年為期限,分期償還,利息不計!”
奧斯卡拍著桌子大笑起來,“看看我們的三世陛下是怎么干的?這會叫南方貴族比吃了蒼蠅還難受!”
“是啊殿下!”默茨海爾討好的湊了上來,“這份文件會告訴南方貴族兼并土地的傭金全都打水漂了!賣方可以在十年內還清買方,而且不計利息,這讓南方貴族連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了!”
奧斯卡留意了一下文件末尾的署名,果然,三世陛下后面就是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年輕人看到這兒不禁嘀咕了一聲,“這老狐貍還是這么精明!選這個時候發布這樣的政府條文不是搶我的功勞嗎?這樣一來南方人只會記得皇帝陛下的恩德!”
默茨海爾微微一笑,“殿下,這太簡單了!這份公文在油印之后才能分發到各個地方,您只要把您的簽名放在卡契夫公爵前面就行了!”
“可以這樣嗎?”奧斯卡瞪大眼睛。
“您是南方五省軍政參議,是具體運作這項行政命令的人,您說可不可以呢?”
“默茨,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家伙!”奧斯卡發出氣宇宣昂的笑聲。“就照你說的辦,把我的名字排在三世陛下后面、卡契夫這個老鬼的前頭。”
上茶點的時間到了,親王殿下已經忙了整整一天,看樣子晚餐也要推遲,宮廷總管羅威爾大人指揮一眾侍從將兩車茶點推進親王的書房,他的到來立刻獲得軍官們的熱烈歡迎。
維耶羅那曾是泰坦舊王朝的首都,雖然現在已經找不到舊王朝的痕跡,但在傳統的宮廷茶食上還保留著那種皇家獨具的華美多變的氣息。
羅威爾為親王殿下和在場的軍官準備了極具風味的維耶羅那功夫紅茶,煮食這種飲料需要原產遠東的阿薩姆紅茶和純正濃香的白蘭地。在加熱時,藍白相間的火焰舒緩起舞,室內立刻就會灑滿茶香,而茶水中的白蘭地也會喪失酒腥和苦澀,取而帶之的是一室甘醇;最后在飲用前還要填加煎得剛剛好的方糖,方糖在燃燒后會產生一股獨特的焦甜味,這一切都使維耶羅那功夫紅茶盡顯皇家的精致和變幻莫測的風情。
“還有三明治和杏仁餅干!”親王大喝了一聲,軍官們立刻將元帥點到的餐盤移了過去,他們則專心對付翡翠果凍和勃特恩蜂蜜乳酪蛋糕。
最后,下午茶是在一片大咬大嚼中結束的,雖然場景令人不敢恭維,但圍繞親王殿下的人畢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軍人。阿萊尼斯公主就不會和她的丈夫共享午后的茶食,她寧可與薩沙躲在一塊兒數落伊利莎白,也不愿敷衍丈夫身邊那些帶肩章的家伙。
“那么接下來……我們該討論一下怎樣利用手上的戰利品了!”奧斯涅終于開口了,他剛才一直在剔牙。
軍官們立刻停止議論,但剛剛上任的南方軍情分局副局長亞寧.切爾曼少將已經搶先發言了!
“殿下!我認為這筆錢應該充做軍費!您知道我們南方分局有大部分行動人員還處在混亂的交戰區,他們急需開展行動的經費!”
“充做軍費我同意!”默茨海爾立刻站了起來,“但要從總部開始逐級下達,總部的日子也不好過!統計處的同僚整天都在抱怨開支巨大、經費不足!”
跟隨親王一同南下的幾大處室負責人連忙點頭,但他們的南方同事并不打算放棄。
“殿下,我們下一階段的任務目標就是清剿匪徒武裝殘余,南方分局急待充實!”剛剛獲認提升近衛軍少將的亞寧.切爾曼局長據理力爭。
默茨海爾有些不愿意了,這家伙在上個月還是一個小小的行動隊長,他憑什么?
“亞寧將軍!我希望您能從大局出發看待這個問題,總部的財政狀況也是捉襟見肘,如果總部都得不到充實,南方分局孤身奮戰有用嗎?”
“我是說……”
“行啦!”奧斯涅元帥終于打斷突然爆發的爭吵。“都坐下,聽我說!”
奧斯卡從座位上踱了出來,他的手撫摸著作戰地圖上的南方五省。
“我想……咱們的戰利品還是用在南方比較合適!”
亞寧.切爾曼面露喜色,首都來的幾位處長都灰心喪氣的垂下頭,看來他們的主子已經有了新寵。
“但是……這筆錢不能充做軍費!”奧斯卡在地圖前轉身,他面對著一眾啞然的軍官。“首先我們要把戰利品變成金泰,大家都知道它們的來路不干凈,脫手也會很困難,我想……拍賣、再加上黑市交易……最遲要到明年春天才有結果。”
“明年春天讓你們想到什么?”親王突然這樣問,滿屋子的軍官都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只有來自南方集團軍群司令部的潘恩.魯貝利上校站了起來。
“元帥,春天是萬物復蘇的季節,也是播種的季節!”
奧斯卡不禁重新打量起這位老成的近衛軍上校,“沒錯!潘恩上校說的沒錯,春天是播種的季節。在這之前我留意了一下今年的收成,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可農人的收獲少得可憐。所以……這些戰利品會變成糧食、變成各種物資,最重要的,變成麥種!”
“糧食和物資可以以實物貸款的形式發放給過冬困難的民眾,而麥種,明年春天我們要將麥種落實到每家每戶手里,然后……”
“然后等收獲的時候再以微薄的利息收回我們的貸款!”潘恩.魯貝利上校補充了親王的話,小奧斯卡對他更加留意了。
“可……這是地方政府和農墾部門的事!”亞寧.切爾曼疑惑起來,他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那些貧賤的農戶身上投入那么大的金額。
奧斯卡擺了擺手,“你們沒發現嗎?我已經可以代表南方五省政府!再說這也是由我們的南方戰略這個大方向決定了的。南方農業生產的恢復會帶動整個地區的發展,雖然短時間內還無法恢復791年以前的生產水平,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為整個地區的穩定打好基礎。”
“是啊!”一位軍官發言了,“農人的要求很簡單的,幾畝地和一間石屋就足夠了。再說匪徒武裝的根據地都是那些最貧瘠的山區,只要從根本上改變那里的生存狀態,也許我們連發動進攻都可以省略,他們會由內部開始瓦解!”
奧斯卡點了點頭,“我也這樣認為!大家怎么看?”
善解人意的默茨海爾已經知道親王殿下是打定主意這么做了,于是他便給身后的同僚找了個臺階。
“殿下,我們以總部的名義向帝國農懇部請調一位欽差大臣就行了,只要啟動生產的資金一到位,我們就可以按照農懇部的策略進行部署,畢竟他們才是干這行的。還有……我們也要防止有人打這筆錢的主意,南方官僚的膽子一向很大,他們會從中牟利也說不定呢!”
“有道理!”奧斯卡終于下定決心,“找時間與南方五省的農懇部門碰個頭,但別對他們說太多,要他們拿出一項大概的計劃就行了,等到咱們把戰利品全部兌換成金幣的時候再向帝國中央請示這件事吧!”
“是殿下!”默茨海爾有些得意的望了亞寧.切爾曼一眼,至少是現在,這筆龐大的資金還是落到他手里了。
夜深了,維耶羅那仍在閃亮繁星般的燈火,在明亮的色彩、流動的畫面、和繽紛的光影后,清冷幽暗的古城墻展示出斑駁的身影,就像為一幅年代久遠的油畫換上同樣古老的畫框,城市就在畫框中生存。
車輪壓響青石鋪就的街道,馬蹄聲由遠及近,守侯在城墻下的衛兵立刻緊張起來,他們將路障搬了過來,試圖阻攔已經闖入軍事禁地的訪客。
無驚無險,親王殿下的馬車通過了古城墻下的這處崗哨,進入了一處被城墻環繞起來的院落。院落里聳立著一座不高的碉堡,碉堡黑漆漆的,看不出內里的樣子,只能從風化的石壁依稀辨認它那悠久的歷史。
這里就是近衛軍第十五軍區的軍事監獄,關押著一個月來陸續逮捕歸案的大商人。
“是什么東西?”伊利莎白面對黑洞洞的地牢終于膽怯了。
“一個禮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笑了起來,他熟練的撫摩女人的背,但這似乎并沒讓眼前的絕代佳人停止顫抖。
監獄看守在前引路,火把的光輝照亮了地道,地道兩側是緊鎖著的牢門,牢門里傳來各種各樣的怪聲。
“到底是什么?”女人不耐煩了。
“到了!”監獄看守在一座牢門前停了下來,他掏出鑰匙為親王殿下打開這扇門。
風從門內涌了出來,女人瑟縮著躲入男人的胸懷,奧斯卡無奈的擁緊了這團顫抖的火熱。他在心里想,這里的條件還是不錯的,比他媽的多摩爾加是強多了!
“誰?是誰?”虛弱的老人低喝了一聲。
伊利莎白猛的豎起耳朵,這個聲音她認得,就算被怒火燒盡了她也認得。
“天啊!這不是維耶羅那交易廳的理事長嗎?怎么變成這樣了?”女人用尖細的聲音低叫了起來,不過誰都聽得出女人的不懷好意。
老人掙扎了一下,伊利莎白嚇得一縮,但她已經看清了,老人被捆在十字架上,于是她就笑了。
“弟弟呢?”伊利莎白轉向身后的親王殿下。
奧斯卡撓了撓頭,“我的人似乎下手重了一些……下午的時候就把尸體吊上去了。”
“哈哈!”伊利莎白小心的靠近渾身血跡的老伊魯特,“你的手杖呢?你那些折磨女人的小玩意兒呢?都沒帶在身邊嗎?”
“婊子……下賤……”
“怎么讓他不能說話呢?”女人又向親王提問了。
奧斯卡微微一笑,他向監獄看守示意了一下。這個渾身裹著黑袍的家伙立刻掏出針線將老人的嘴巴縫了起來,奧斯卡被老人的悲呼叫得直發抖,倒是一旁的伊利莎白越來越興奮了。
“我答應過你的,世界上姓曼佐諾拉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他,你要怎么處置他?”
伊利莎白沒說話,她只是從親王身上取下那把元帥劍。
“您能回避一下嗎?”女人似乎在無意識的囈語。
奧斯卡轉身而走,不一會兒他就聽到監牢里傳來老人沉悶的嗚鳴,再過一會兒嗚鳴便不見了,只有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從背后擁抱女人,伴隨她離開這間恐怖的地牢,奧斯卡最后瞥了一眼,那條老狗已經變成好幾塊兒了。
奧斯卡收回自己的配劍,又對尸塊兒啐了一口,“罪有應得!”然后他便咬住女人的耳朵。
“我的小寶寶!咱們去做些美妙的事吧……”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似乎越來越像個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