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泰坦帝國教歷791年5月27號,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突然感到凌駕于盛夏之上的陣陣寒意。他知道自己已經從那個少年大哥變成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水仙騎士圍繞親王的座車排列著密集的隊型。在都林街頭,恐怕沒有人敢招惹這支隊伍。人們崇拜水仙騎士,但此時望向他們的目光卻多少有些恐懼。
水仙騎士的鎧甲放射出鮮血一般燦爛的光輝,寬大的騎士劍掩于披風內,但那包裹著棉布的粗長劍柄卻暴露在陽光之中。騎士人手一支刺槍,純銀打造的刺槍上鐫刻著光明神教的銘文。有的騎士還在身后背負著重型弓弩,沉重的箭壺則被他們掛在馬鞍的一側。
這些騎士都沒有放下頭盔上的面甲,盡管水仙騎士團的章程規定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必須放下面甲,可是當騎士們打算這么做時卻被親王殿下激烈的阻止了,這些家伙已經夠兇惡了,如果他們再失去了面目,那么和地獄來鉤魂使者便再沒多少區別。
騎士們此時都有些不忿,那位勇猛善戰的阿貝西亞將軍并不應當是剛才那個樣子!阿貝西亞將軍的戰績并不算輝煌,甚至只能用慘烈來形容,但是他開創了西大陸軍事史上以步兵戰勝優勢騎兵的經典戰例。
“能說說嗎?你知道我在這方面的知識非常貧乏,就像剛才那樣,我的騎士們嚇了我一跳,我到現在也不清楚那位阿貝西亞將軍到底是什么人物。”親王坐在馬車里,他的思緒極為混亂,他覺得關于那位軍人的話題多少可以令他少操點心。
偉克露出回憶的表情,作為軍人,他對幾年前那場著名的多瑙卡丹戰役仍有些印象,當然,這些印象多半是來自軍部接連發出的極具煽動性的報告,以及報紙上那些類似傳奇傳記的描寫。
“恩……應該怎么說呢?我覺得軍部戰報和報紙上的消息多少都有些不實際,所以您還是應該到軍部戰史機構去參考那些真正的檔案。”
奧斯卡揉了揉太陽穴,他感到極為疲倦,似乎沒有一件事情能夠令他如意。
“算了吧,我剛從軍部出來,告訴我那場戰役的結局是怎樣的,我看那位將軍似乎頗為落魄。”
偉克嘆了口氣,這也是他不愿提及的問題。“殿下,其實您看到的就是結局,法蘭王國聯合瑞爾王國對帝國多瑙河流域卡丹平原的偷襲以失敗告終,但帝國將這次事件看成是一次平常的邊境沖突,所以為讓沖突的對方不那么敏感,帝國撤出了卡丹平原上的軍隊,好像只留下一小部分,而那位獲得勝利的將軍,同樣是為了對方著想,阿貝西亞將軍因傷殘退出了軍隊,沒有勛章、沒有封賞,只有一些撫恤金。”
少年拿起了水袋,他急需那些冰涼的泉水來鎮靜自己的神經,他很怕在馬車里做出一些過火的事情,他知道,這個帝國確實發生了嚴重的問題。
“您還好吧?其實……其實帝國這么做……”
“閉嘴!”奧斯卡粗魯的打斷了想要安慰他的偉克上校。
偉克緊緊的抿上嘴,他領教過少年的喜怒無常,但是這次他覺得可以理解,就算放眼帝國全境,恐怕也沒有哪個熱血青年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件事情。
“對不起偉克!”好半天,少年才吐出了這句話。
“不,我絕對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知道,我們現在還無法糾正上層權貴的短視。”
“咱們不說這些了,既然我把都林方面的事情都交代給你,那么恐怕你也不怕再多一件,去了解一下那位阿貝西亞將軍,如果他需要幫助,你可以以我的名義到多爾姆.奧勒男爵那里去支取一些現金。”
偉克上校有些感動,作為深刻了解天平大哥為人的機要秘書,此時這個少年的舉動已能用慈善來形容了!
“殿下……”
“夠了,別像娘兒們一樣看著我,就像你說的,咱們現在也只能做這點事情而已。”親王殿下沒好氣的白了上校一眼。
巢穴仍沒有恢復以往的生機,說起來,巢穴始終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大部分的居民都開始四處活動了,但他們很小心的避開那些比較敏感的區域,就像劇院街。
劇院街看上去似乎剛被一群強盜光顧過,所有的住戶都關緊大門,街上也沒有一個行人,就連街邊的垃圾似乎都沒有人清理。
男爵和他的手下都在劇院內寬敞的走廊內乘涼,這些黑道人物在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卸下了身上的保護色,他們或坐或臥的癱在涼爽的大理石地板上,有的在打牌,有的在聊天,總之你進入劇院之后不會發現一個作奸犯科之徒,打手們似乎都變成了和藹可親的鄉下漢子。
多爾姆.奧勒男爵不是鄉下人,相反,男爵的生活質量是非常高的。在酷熱的夏季,男爵能夠利用非正常渠道搞來純正的俄列冰磚,這種冰磚在泰坦是只有皇室成員才能享用的。
男爵并不在乎自己正在侵犯皇室成員的權益,如果說到他的生意,那似乎更對皇室不敬。作為一個熱愛生活并且對生活充滿想像力的貴族來說,俄列北海天然冰磚要比那些在骯臟的地窖里制成的大冰塊好得多。
多爾姆為親王交代下來的事情頭疼極了,就在那次會談之后他便開始起草有關出租……多爾姆搖了搖頭,暫且稱之為出租好了!他起草這份出租地盤的啟示已經有些時日了,但是效果很不理想,尤其是犯罪之王不斷的給他制造麻煩,男爵突然回過神來,那個犯罪之王到外面看風景去了,不知他此時又會搞出什么事情!
“咻……咻……咻!”
凄厲的警哨聲響徹整個日落大道,這條聞名整個西方世界的商業街瞬間便瘋狂起來,無數身著咖啡色制服的巡警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這條大道上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司法部的巡警力量一直把它作為重點安保地段。
“下士!怎么回事?”士官長阿凱力勒住了自己的老伙計。
“報告!搶劫!長官,有一伙武裝份子搶劫了可蘭勃根珠寶店。現在他們被咱們的兄弟們堵在里面了!”
阿凱力似乎在馬上晃了一晃,他有點頭疼,在遍布巡警的落日大道搶劫可蘭勃根珠寶店?這似乎只有南方的盜賊聯盟和北方的馬幫才干得出來,但他并沒有聽說這兩幫人馬有滲透進都林。
“喂,小伙子!你剛才說是一伙武裝份子,他們到底有多少人?”
“兩個!士官長!”
阿凱力幾乎要從馬上摔下來了!“小子,反正這里已經被刑事偵察隊接管了,你介不介意跑一趟城外的都林愛民醫院,查一查那是不是少了兩個瘋子。”阿凱力說完便拍馬跑開了,留下小巡警一個人在路邊發呆。
司法部的刑事偵察隊陸陸續續的集中起來,他們的責任還是很明確的,一部分人把守日落大道兩邊的出入口,一部分人疏散趕來看熱鬧的貴族和閑人,另一部分則用嵌滿鐵鉤的木柵欄圍住了事發地點的大門。
“喂!跟上!你這個家伙難道很喜歡下水道嗎?”犯罪之王多拉米.貝辛格不斷的催促著身后的同伴。
“知道了該死的!”小戈多嘴上答應著,可他在心里已經詛咒了多拉米無數次。他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犯罪之王在發現司法部的巡警后會跳進珠寶店的下水道,他滿以為可以跟著老前輩大干一場。
“嘿嘿!咱們馬上就要到了。再忍耐一會兒!”多拉米鼓勵著小戈多。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我不明白為什么咱們不能沖出去搶幾匹馬再逃呢?司法部那些發育不良的小孩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傻小子,看看你兜里的那些是什么?那叫珠寶,是能讓努娜把你當成光明神的東西,但是這一切都要有命才能去實現。你這個傻小子。”
“算了吧!難道你的名聲是靠爬下水道得來的。我不信你沒跟司法部那些巡兵硬拼過。”
犯罪之王停了下來,他覺得有必要跟小戈多說明一下這個問題。
“小家伙,確實有些家伙比我更厲害,但是那些家伙缺胳膊少腿的討飯時我卻仍然逍遙自在。現在你明白我成名的原因了嗎?”
小戈多自然明白,從多摩爾加出來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我們換個話題好嗎?你一直在說到了、到了!可你一直沒提我們要到哪里?”
“嘿嘿!我還以為你只對努娜感興趣。”
“是有著美妙環狀肌的努娜。”小戈多準確的糾正了多拉米。
“好吧!有著美妙大個頭的小戈多,咱們在下個路口右轉,再向前走個幾十米就可以從佩內洛普大道31號的后花園出去啦!”
“咱們是在爬,不是走;前面那個也不叫路口,咱們是在下水道里。”小戈多沒好氣的再一次糾正了犯罪之王。
下水道傳來一陣流水的聲音,小戈多似乎感到情況有些異樣,他想盡力移動身體,可是這條古老的管道裝下他已是實屬不易,更別提在里面翻身了。
不知哪戶人家將新鮮的糞水沖了進來,小戈多絕望的蒙住了頭臉。
“親愛的小戈多,你說得太對了,咱們是在下水道里!”犯罪之王狂妄的笑聲在下水道中回蕩,這個老家伙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啊……啊……”佩內洛普大道31號的后花園,一切都似乎非常美妙,但是鮮花叢中突然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卻驚動了官邸中的每一個人。
大個子佛利和卡米爾.雷阿侖上校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現場,現場混亂極了!寬大的遮陽傘倒在地上,露營用的小桌和各種餐盤散落在草叢里,夫人和小姐們躲在東倒西歪的椅子后面。兩個滿身污泥且散發著惡臭的倒霉鬼驚悚的望著面前的一切。
“我的刀呢?”奧斯卡像頭獅子一樣在官邸內瘋狂的奔走著。
“安妮!該死的!你把我的那柄彎刀收拾到哪去了?”
一大群水仙騎士尾隨在親王的身后,他們并不打算跟隨小主人去砍人,只不過安魯公爵夫人囑咐這些騎士不要讓他的小兒子做傻事。
騎士們能夠體諒親王殿下現在的心情,5月27號已經夠糟糕了!可是如果你在自己家里見到兩個糞球和一群飽受驚嚇的女人,那么恐怕你也不會認為有比這更糟糕的事。
親王終于安靜的坐了下來,但是他的怒火仍然沒有平息。剛剛的一通暴走讓小胖子出了一身汗,安妮溫柔的為他擦拭,可是伯爵夫人發現這招似乎已經不起作用了,她嘆了口氣,輕輕的退到了一邊。
兩個倒霉鬼被領進親王殿下的房間,小戈多洗了半天,但他身上似乎仍有一種淡淡的腥味,多拉米離得他遠遠的。
“怎么回事?”奧斯卡攥緊了拳頭,他想把屋子里所有的東西都砸個稀爛,但是他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跟那兩個神經病一樣,所以他覺得必須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們搶劫了一家珠寶店,然后從下水道回到官邸。”多拉米.貝辛格并沒有撒謊,他說的完全是事實。
屋子里的人都搖起了頭,這些人包括毒醫帕爾斯、騙子里奇、刺猬薩爾拉,總之出身多摩爾加的兄弟們都對犯罪之王的做法表現出敵意,但是他們轉而一想又不禁感到極為正常,既然多拉米是犯罪之王,那么自然不能指望他做出什么善事。
“好的。”惟獨奧斯卡在點頭。
“好的!多拉米,你真是好樣的!說說吧,你打算怎么善后,我的母親和妹妹我可以幫你應付,可是當時花園里還有帝國的一位公主,你讓我怎么向她解釋?”
“您可以說我們是管道修理……”
“哦啦!”親王從冰熊沙發上跳了起來,人們一時都產生了錯覺,似乎那頭溫順的冰熊突然來了一個憤怒的人立。
“你們是管道修理工,那我是什么?都林下水道的負責人?我家又是什么?那些骯臟東西的集散地?”
多拉米不說話了,他只能怨自己倒霉,誰知道那個平常根本沒人在意的角落會在今天下午變成公爵夫人招待公主殿下的野餐地。
“好啦!趁我沒改變主意趕快消失吧!回到巢穴去,在你沒有厭倦這種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的生活之前不要回來見我。”
門口的卡米爾.雷阿侖上校為犯罪之王打開了房門,多拉米狼狽的溜了出去,臨走時他注意到刺猬對著他做了一個可惡至極的鬼臉,他險些被老朋友的這一下子氣暈過去。
“小戈多!你想怎么樣?”奧斯卡轉向了一邊乖順得像只兔子一樣的大塊頭。
“我服從您的懲罰。”小戈多看開了,答應那個老混蛋的提議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好吧,既然這樣,去自首吧!然后代我向你的哥哥問好,就說我沒有能力照顧他的弟弟。”
小戈多傷心極了,這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如果他的多明戈哥哥真的又一次在多摩爾加見到了他,他相信哥哥會把自己打成白癡,但天平大哥已經發出命令,所以小戈多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他怕自己真的會哭出聲來。
“回來!天啊!”奧斯卡徹底瘋狂了,他沒想到小戈多會拿他說的話當真,他終于明白小戈多完全是一種單細胞的動物。
“好啦!我盡量讓這件事情變得簡單一點。”親王殿下無力再應付他手下的這些問題“兒童”了。
“你是不是意識到自己被那個老混蛋給騙了?”奧斯卡試圖引導小戈多。
“天啊!您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的,不說這個了,以后,我是說以后,你還會和那個老混蛋或者是其他一切類似老混蛋的人去做那種事情嗎?”
“不會,我發誓,一次就已經受用一輩子了!”
小戈多的回答令親王非常滿意,他今天終于遇到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那么就到這里!”親王攤開了手臂,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那位公主殿下還不知道被嚇成什么樣子了?他可還記得公主小時侯受到驚嚇時所能做的事。
松林酒廊是司法部刑事偵察第十四分隊的小兵們打發無聊時間的地方,不過現在它卻已經被這些老爺兵徹底的占領了。
阿凱力很快就處理完街面上的事情,他召集手下的小兵們來到了這個昏暗的小地方,和往常不同,他粗魯的將店里的小民都哄了出去,就連老板也包括在內。
酒廊老板見過這種事情,他知道都林城又有一個老實人要倒霉了,屋里那些壞家伙肯定是在商量敲詐勒索之類的事情,這些一肚子壞水的老爺兵跟最下流的痞子并沒多大區別。
“嘿,頭兒!買賣!我猜的!嘿嘿!大買賣是嗎?”
“是啊!頭兒!我可有日子沒吃過肉了!怎么樣?您有什么好介紹?”
“頭兒,您身上好臭啊?怎么回事?”
“頭兒,是不是剛才那起劫案,您是老刑偵,您一定發現什么了是吧?”
這一說這些家伙更來興致了,可蘭勃根珠寶店失竊的珠寶價值幾十萬金泰,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劫案就發生在貴族聚居區,如果能夠破獲這樣的案子,不說升官,發財是肯定的了,這些小兵的最高長官,司法部的那位部長大人剛剛頒布了捉拿兇手的懸賞令。
“看看這個!”士官長打斷了興高采烈的小兵們,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黃金為梁的鉆石戒指,鉆戒落在桌子上發出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
小兵們馬上停止了胡言亂語,他們的眼睛緊緊的盯住了桌子上跳動著的小東西。
“這是我在一條下水管道中發現的。”阿凱力平靜的說。
“這是可蘭勃根珠寶店被搶奪的那些珠寶中的一件?”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他們都知道匪徒是從下水道逃脫的。
“沒錯!”阿凱力接過了一個低眉順目的家伙遞給他的酒杯。“但是我的士兵們,那條下水道只有一個出口,我已經確認了,佩內洛普大道31號,那位小親王的官邸。”
“哎呦!親王唉!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小家伙認識那兩個罪犯,別忘了,他可是是從多摩爾加被放出來的小崽子,他一定認識不少那種雜種!”阿凱力頓了一下,他留意了一下士兵們的表情,似乎這些家伙都在躍躍欲試的鼓著勁兒。
“怎么樣?干不干?別看他是親王,他那老爸在帝國東邊確實厲害,但這是都林,別忘了,前一陣子咱們忙的那些事情都可他有關,上頭巴不得希望他早點死呢?”
“可……就憑咱們幾個?人家有不少水仙騎士護著呢!”
“笨蛋!誰說要他的命了!那些水仙騎士可不是吃素的!我是說按咱們的老規矩辦,狠狠的敲他一筆!”
“這……這能行嗎?”
阿凱力踢了問問題的家伙一腳,“不想干就滾出去,別擋著大家的財路,咱們從那鄉下小子那敲一筆后再問他要人,嘿嘿,官啊錢啊還不都是咱們的。”
“可那鄉下人是親王,他會答應嗎?”
阿凱力把酒瓶舉了起來,說話的小兵嚇得縮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不可能不愿意,為了親王的名聲他也得跟咱們合作。怎么樣?干還是不干?”阿凱力緊盯手下的一群饞鬼。
“干!為什么不干!干了又不會損失什么?那小子本來就不干凈,他還敢把咱們司法部的偵察員怎么樣嗎?”
“對!聽頭兒的!干!”
“干!”
小酒廊里的氣氛又熱烈起來,所有人似乎都在幻想著小親王像羔羊一樣被洗得白白凈凈的!
佩內洛普大道31號,安魯公爵官邸已恢復了平靜。三三兩兩的仆人穿梭于走廊中,他們手上端著各種精致的銀碟,那是用來盛放水果和點心的工具。
為公爵夫人和小姐們收拾行李的工程已經基本告一段落。在上午,六輛大車將那些行李拉到了城外的驛館,那里有一個中隊的水仙騎士在照看。
仆人們一下子清閑起來,只有廚房和制作各種小點心的師傅仍在忙碌。
要將花園重新收拾妥當恐怕還要些時間,兩名不速之客徹底將那處景觀弄了個底朝天。盡管花園其他地方仍然保持著秀美整齊的外觀,可園藝師和花匠已經對這兩個家伙恨之入骨,他們期待著主子嚴厲的懲罰那些破壞自己勞動成果的惡人。
親王殿下和公主殿下相約在花園的另一邊,那里靠近親王的小別墅。
阿萊尼斯公主殿下似乎并沒有受到過分的驚嚇,她從騰椅上起身迎接親王殿下時始終帶著動人的笑容。
奧斯卡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心情糟糕透了,的確,他在昨天還以為自己即將擁有全世界,可在今天,他知道世界大戰就要打響了,這令他非常沮喪。
“親愛的阿萊尼斯,你看我像不像一個笨蛋?”
公主搖了搖頭,她異常堅定的對親王說:“您當然不是!您的智慧是有目共睹的。”
“可為什么有兩個傻瓜在闖進我的花園,嚇壞了我的母親、妹妹和我的客人之后還要我為他們撒謊,我覺得自己跟一個笨蛋實在是沒什么區別。”
“呵呵,奧斯卡,你多心了!他們是你請回來為我表演的小丑,不是嗎?”
奧斯卡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公主,“謝謝!”
“不用謝。”
少男少女都不說話了,他們穿過低矮的花叢,又走過陰涼的橡樹林,最后他們在一處花壇邊停了下來,奧斯卡摘取了一朵純白色的水仙,水仙嬌艷欲滴,一枚馨香的花露正沿著花冠的曲線緩緩滴落。
公主盯著親王手中的鮮花,如果奧斯卡將它送給自己,那么今天的訪問無疑會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為什么要去安魯?”奧斯卡并沒有將水仙送給公主,他直接這樣問,因為他找不到別的方式。
公主并沒有失望,但她的眼神仍為離開水仙。“去走走,去看看,為自己的成年禮增加一項有意義的活動。”
“阿萊尼斯,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少年不依不饒。
“不過是一次訪問活動,而且還是非正式的。”公主向親王忽閃起自己的大眼睛。
親王果然開始感到有些頭暈,每次少年看到那雙寫滿無辜的蘭色眼瞳時都會陷入迷亂。
“好吧,如果你堅持這么說的話。”
“難道,你不希望我和你一同去旅行?”公主的眼神又變得幽怨起來。
奧斯卡感到非常無辜,但是他又覺得懊惱,他知道這個人精一樣的小公主多半是在逗他。
“不,當然不,我怎么會那樣想呢?”為了讓公主信服,他遞上了手里那支怒放的水仙。“家族的象征就在眼前,以名譽起誓,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由衷的感到幸運,他會在未來的旅程中時刻守護在阿萊尼斯公主殿下的身旁。”
阿萊尼斯欣喜的接過水仙,她的目的達到了,似乎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脫離她的意愿。
少年的話無疑感動了少女,盡管這位特殊的少女聽過無數比那更動聽的誓言,但是少女知道,少年的語言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如果說少女愛上的是少年,那我們更應該準確的將這種愛形容崇拜。是奧斯涅親王那種瘋狂殘忍的力量讓少女忍不住的欣賞。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令奧斯卡多少找回些自信,他扶著仍留有少女唇香的臉頰傻傻的笑了。阿萊尼斯這時才記得不好意思,她不知道自己面對這個小胖子時為什么會如此大膽。
奧斯卡牽起了公主的手,他將這雙美麗的手掌放在唇邊仔細的親吻。公主感到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的雙腿似乎在裙擺下微微打顫。
“哦……我……我該回去了。”
奧斯卡知道公主打算跑開了,他看著臉紅如火的少女有些好笑,但是他還是放開了公主。
少年的戲謔并沒逃過公主的眼睛,但阿萊尼斯相信自己有的是機會將這次丟臉的事情找回來。
公主登上了皇室專用的馬車,奧斯卡為她關上了車門,西利亞遠遠的落在一邊,剛剛她已經跟公主告別了,她知道現在的時間是屬于年輕人的。
“謝謝你的水仙。”當馬車啟動時,公主殿下望了一眼有些依依不舍的少年。
“奧斯卡!小奧斯卡!”
“媽媽!您說吧!我聽著呢!”
“你真的在聽?”西利亞走到小兒子身邊,她仍在向公主的馬車揮手。
“是的,您想說什么?”
“她確實一個不錯的選擇!”西利亞鉤住兒子的肩膀。
“我知道,但是最好等回家后再談這個問題,你知道,父親會不知道會怎樣看待這件事情呢!”
“難道你沒有愛上她?”西利亞驚訝的看著她的兒子。
“我沒有時間談戀愛,再說我和她在一塊時老是有很多宮廷侍從在眼前走來走去的。我們連單獨相處的時間都沒有。”
“呵呵,這還都不是你自己惹的禍,你難道忘了你和公主殿下在沙巴克莊園都做什么好事了?皇帝陛下防你當然要像防賊那樣。”
“媽媽,那是個意外,你難道相信外面那些謠傳?”
“當然不,但是千萬不要再做那種出格的事情了。那會非常麻煩的,連帶家族也很沒面子。”
“我知道。”奧斯卡嘟囔了一聲,他也在抱怨。
“小家伙,這兩天好好休息,估計后天咱們就可以動身了!”
奧斯卡才懶得理會這些事情呢,如果不是女人們瘋狂的規整東西,恐怕他早就已經遠離都林了。
糟糕的一天似乎就這樣結束了,奧斯卡召喚侍女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他發現安妮并不在其中,他知道,當他從多摩爾加出獄時,安妮的使命就已經走到了終點。
小親王整理好自己的書房,又將自己的回憶錄和一些重要的文件鎖進了暗閣,其間他召來了自己的秘書,向這位秘書交代了明天覲見教宗陛下的約會。
當官邸點起燈火的時候,小親王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中發起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