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愛念奇道:“你家也在蘇州城!怎么我從沒見過你?”
彩依微笑道:“我家是市井小民,林小姐乃名門巨媛,小女子怎么有榮幸見到你呢?”
宋祖道:“我看你還比較像名門閨秀的樣子。”
林愛念白了宋祖一眼,道:“我哪里不像?”
宋祖本想說“你哪里都不像”話到口邊,想到這是劉晉元的病房,在他面前這樣與林愛念嘻鬧,總是不好。
見劉晉元精神有些不濟,彩依柔聲說道:“二位,很失禮,相公服過藥后,需要安靜歇息,請二位明天再來陪伴相公,解他之悶,好么?”
宋祖也知道病人不宜久擾,遂道:“那我們不打擾了。愛念,走吧!”
林愛念與宋祖兩人步出這所小樓,林愛念回頭看著,道:“表哥病成這樣,真可憐……”
宋祖道:“怎么會可憐?我反倒覺得晉元兄很幸福呢!有這么一個絕色美貌,又溫文入骨的妻子,寸步不離地照顧他,唉!要是誰娶到這種老婆,就算只有一天,做鬼也甘愿!”
林愛念狠狠地說道:“那你就去死一死吧!討個女鬼當老婆!”
宋祖道:“你生什么氣?再氣,氣成了母夜叉,也入了鬼籍,只怕我成了鬼時……”
宋祖下一句“成了鬼時也得娶你”及時收住,沒說出口。林愛念聰明機智,當然猜得出他下半句會是什么,臉上一紅,背轉過身道:“哼,成了鬼也是個色鬼!”
兩人在這花團錦簇的園中無語漫步,宋祖想道:“我剛剛怎會突然想到娶愛念妹妹?她……我知道她對我的心意,可是……可是我與玉兒說過的那些話,絕不能不算的。玉兒她為何要離開我呢……唉!”
宋祖情不自禁地嘆了出聲,林愛念轉頭見他心事重重,本想問他在想些什么,可是一想到他前一陣子為了趙玉兒,時而歡喜若狂,時而激動失智,那么,他在想什么,還需要問嗎?
林愛念心頭一痛,便不做聲,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宋祖想的確實是玉兒,他想道:“在林家堡,玉兒被蛇妖擄去了,為何會在半路被韓醫仙的女兒所救?難道……她不是被擄去,而是自己走的?不會吧……她為什么要走?為什么我總覺得她想告訴我什么?玉兒,玉兒,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對我說?難道我無法分擔你的痛苦嗎?這回再找到你,我……我絕不會讓你走,誰也不許帶走你!”
宋祖神情變得有些激動,渾然忘了身邊還有個林愛念。
林愛念悶悶不樂地看著花木,心情憂煩時,看花半點也不覺得美。宋祖回過神來,見林愛念臉色難看,道:“你又生氣了?”
“沒有!”
“分明有。”
“有也不關你事!”
宋祖笑道:“怎么不關我的事?我猜,全關我事!”
林愛念臉上一紅,道:“你……你……”
宋祖暗想:“怎么我又來逗她?”他明知不可,可是話一出口就是這樣,自己也管不住,或許是宋祖的天性吧!
幸而此時婢女上前來,暫時打破了僵局:“表小姐,宋公子,夫人要奴婢過來請二位到東邊耳房用餐。”
林愛念道:“我們就去。”
兩人來到其中一間的院落,東邊有一排耳房,是夫人平日起坐宴息之處。臨窗炕上鋪著錦氈,堆了許多大紅金蟒線枕,左邊幾上有汝窯的美人斛,右邊幾上有春秋寶鼎,四處都放著大椅,搭著銀紅花椅塔。
夫人坐在前方的錦榻上,正在聆聽下首坐在大椅上的兩名先生說話。那兩人穿著褐色或黑色的長袍,十分恭敬,不敢真的坐下,屁股倒有一大半懸在椅子外頭。
其中一人說道:“小人行醫二十余年,從來沒見過那種怪病。”
夫人憂心地說道:“張大夫,您是宮里欽點的御醫,也不知么?”
那名張大夫道:“趙先生世代名醫,先祖著作等身,比小人更加精微犀利,看出什么了也說不一定。”
趙大夫連忙道:“稟夫人,小人也……也查不出來病因,遍尋先人醫典,都沒有這樣的記載。”
“這……唉!元兒啊……”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一旁的侍女也都容色慘淡,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大夫道:“不過么……”
“不過怎樣?大夫您說,您只管說。”
張大夫遲疑地說道:“或許……不是生病?”
夫人反問道:“不是生病?那是怎么?”
張大夫說道:“也有可能……是……中了奇門邪術的毒。”
趙大夫忙道:“不會吧?尚書府正氣浩然,奇門邪術怎會入內?不會的,萬萬不會的!”
張大夫一聽,便不敢再說。
夫人長嘆了一聲,道:“不提會不會,如果是呢?又怎么醫治?”
張大夫和趙大夫互看了看,都沒人答腔,過了半晌,趙大夫才說道:“如果是,那么……我等醫藥之人,無能為力。”
尚書夫人一聽,眼淚便落了下來,嗚嗚低泣。
那兩名大夫也十分難受,低聲道:“學藝不精,該死,該死。”
“有愧先人,沒臉行醫了……”
尚書夫人收淚,輕聲道:“這不是二位大夫的錯,我找了多少名醫,也都這樣說,阿萍,帶二位大夫領款去。”
阿萍擦了擦淚,道:“是。二位隨我來。”
兩名大夫紛紛起身,向尚書夫人叩了個頭,才低首趨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