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娘點點頭,說:“正是她,聽若娘說,許王妃為了她的及笄禮,特贈送了一套鑲有東珠的金簪與金冠,一會兒就是用那支簪子行禮。”
十二娘點點頭,可見許王對舅家還是特別看重的,給足了若娘面子,上官家看到鄭家如此厚待若娘,等若娘嫁過去之后,上官家也不敢輕視這個媳婦。
十二娘又問道:“若娘之前一直說沒找到合適的有司與贊者,最后找了誰?”
嘉娘指了指正廳一角正在忙碌擺放東西的兩個年輕女子,其中一個已經梳了婦人頭,另一個是已及笄的少女。
“請了中書令許敬宗的孫媳衛氏做有司,上官庭芝的妹子上官寶芝做贊者。”
“呀……”十二娘輕呼一聲,顯出幾分興奮,說:“沒想到直接請了未來小姑子做贊者,看來兩家真是好事將近了!”
嘉娘也輕笑著說:“可不是嘛,就等著若娘及笄,然后就納征送聘禮過來了。”
若娘的終身大事將定,十二娘一方面為她感到開心,另一方面卻不由的傷感起來。上官儀一家的未來,即貴又榮,只可惜這榮華富貴如過眼煙云,若娘以后的日子,充滿了艱辛……
但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強求不得,十二娘不是救世主,經歷過災難之后的她,對歷史有一顆誠惶誠恐的心,又怎敢隨便指手畫腳?
嘉娘未曾察覺十二娘情緒的低落,拉了她的手悄聲道:“對面觀禮位第一排的那位夫人,就是上官夫人。若娘未來的婆婆呢!”
說話間,賓客已全部落座。鄭老爺和鄭夫人來到主人席上,開始主持及笄禮。
禮樂聲起。若娘隨贊者上官寶芝從東房走出,向各位觀禮賓客行揖禮,而后跪坐在笄者席位上,由上官寶芝給她梳頭。
有司衛氏奉上羅帕和發笄,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而后為若娘梳頭加笄。
此為初加。
若娘回到東房,贊者從有司手中取過衣服。去房內為若娘更換上發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再回到正廳向大家展示,對父母行跪拜禮。
此為一拜。
正賓許王妃起身洗手,從有司手中接過東珠金簪,高聲吟頌祝辭曰:“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而后為若娘簪上發釵。
此為二加。
若娘再次回到東房,換上與發簪相配的正裝外衣后。來到正廳向正賓跪拜行禮。
此為二拜。
許王妃再次洗手,從有司手中接過東珠金冠,高聲吟頌祝辭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去除發釵。戴上珠冠。
此為三加。
最后,若娘回東房穿上廣袖長裙禮服后。向來賓展示,最后對案叩拜。
此為三拜。
三加三拜之后。及笄禮成,昭示著若娘由女童到少女,最后成為成年女子的蛻變。
鄭夫人在席位上已熱淚盈眶,柔聲對若娘說著訓誡之語。對于子女的成長,父母總是有無可奈何的感慨。
賓客漸漸向前廳的宴席走去,若娘趁機來到曹夫人面前,單獨給她磕了一個頭。
曹夫人急忙扶起若娘,柔聲說:“我們師徒之間,不講究這些,你還要隨父母招待賓客,快去吧。”
若娘含淚點了點頭,叮囑貼身之人招待好曹夫人及嘉娘、十二娘,這才隨著有司、贊者二人回到東房。
曹夫人被丫鬟帶去了前面的花廳與眾夫人同坐,十二娘和嘉娘則來到花廳后面的小廳,少女們單獨開了一桌。
在座的多是與鄭家有親戚關系的少女,嘉娘和十二娘都不認得,隨意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了吃飯,并未與他人有過多的交談。
飯畢,十二娘低聲同嘉娘商議,說:“我今天下午要抽空出去一趟,嘉娘幫幫我好不好?”
嘉娘詫異的放下筷子,問道:“你要去哪里?和誰同去?”
十二娘撒了點小謊,說:“跟我二兄和姚元崇約好了去西市逛逛,在家我大伯母管得嚴,不許我出去玩,出了門還派了車夫盯著我。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所以我想從后門偷偷出去,下午早些回來,車夫也就不知道了……”
嘉娘嘆了口氣,心中是真的憐惜十二娘。曹夫人雖然管她也很嚴,但若想上街買個筆墨紙硯或者胭脂水粉,派人陪著,也不是沒去過。但看十二娘可憐兮兮的樣子,卻是從沒上過街的樣子。
“好吧,我一會兒跟我娘和若娘說一聲,你去吧。只是千萬注意安全,別亂跑,跟緊你的兄長!”
十二娘拼命點頭,歡歡喜喜的從小廳出來,一路向丫鬟問路,找到了鄭家的后門。
她左右張望著出了后門,正躊躇,忽聽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傳來,循聲望去,姚元崇抱著手臂站在巷子的另一端等著她。
十二娘趕緊跑過去,說:“讓崇郎久等了,我是不是來晚了?”
姚元崇眼睛笑的跟月牙一樣,說:“不晚不晚,只是十二娘你這偷偷摸摸的樣子,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姚元崇一眼就看出她是借著出門做客的空當,偷溜出來的,十二娘汗顏,說:“我出來一趟可不容易,費了好多周折呢!咱們別耽擱時間了,快點去馬市吧!”
姚元崇笑著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馬車,跟十二娘一起坐了進去,吩咐馬車往西市的馬市行去。
三百市鼓剛剛響過,西市中的各色店鋪剛剛開門。
十二娘扒在窗口向外看,一路上的綢緞衣帽肆、珠寶首飾行、胭脂花粉鋪林立街道兩旁,讓十二娘目接不暇。
姚元崇見她瞅的這樣仔細,問道:“想不想下去逛逛?從這里走到騾馬行也不是很遠。”
誰知十二娘搖搖頭說:“直接去看馬兒吧,我今天的時間不多呢,下次有時間再來逛街。”
貪玩卻有克制力,姚元崇微笑的點了點頭。
他自己多的是出來玩的機會,今天是本著奉陪精神出來陪十二娘,自然她說去哪就去哪。
臨近馬市,一陣畜生慣有的氣味從車簾鉆了進來,十二娘趕緊放下簾子,用手帕輕輕掩住口鼻,姚元崇看著就問:“要不你在馬車里等著,我讓店家把馬牽過來給你看?”
十二娘不好意思做這般矯情姿態,忙說:“不用,既然來了,我下去看看吧。”
到了一家名為“河曲騾馬行”的店前,姚元崇帶著十二娘走進去,立即有一個穿著直綴布衣的中年漢子迎了上來,十分熟絡的招呼道:“十郎來啦,今兒可是又來瞧那匹小馬駒的?我們專程給十郎留著,就等您來呢!”
十二娘從后面偷偷瞧了瞧姚元崇,心道,原來他在家排行老十!只是又狐疑道:怎么這個賣馬的老板能知道的這么清楚,還這樣熱絡的喊他?
不等她細想,姚元崇已經返身問她:“若十二娘不怕臟,咱們去后面的馬廄看看?”
十二娘笑著說:“好啊。”
穿過廳堂,兩人走到后院的馬棚,高矮不同、顏色各異的馬匹停在里面,或打著響鼻,或吃著干草,亦或者小步挪動著。
十二娘緊隨姚元崇身后,一直走到馬廄深處,才看到一匹只有半個成人高矮的白色小馬駒停靠在柱子邊,或刨足,或甩頭,可愛極了!
十二娘喜出望外,搶先幾步上前,說:“太好了,我本就想要一匹白馬,原想著不易找到,沒成想崇郎已為我找了匹白馬!”
騾馬行的老板若看不出姚元崇是給十二娘選馬,那真就是個棒槌了!
他忙在旁殷勤的說道:“這匹馬是最溫順的三河馬,特別適合姑娘家騎。而且這種沒有雜色的純白馬在三河馬中十分難得,我們受十郎所托,挑了好幾個馬場才得到這匹新生的馬駒。”
十二娘點點頭,嘗試著伸手去摸馬駒,小馬駒果然沒有躲閃反抗,溫順的由她撫摸著,她不由得更喜歡了。
姚元崇見十二娘喜歡,笑嘻嘻的在旁看著,說:“我來瞧了兩次,覺得這匹馬駒不錯,你再看看好不好,需不需要再瞧瞧別的馬。”
十二娘道:“我哪里懂這些,你幫我相看好了,我就放心了。”
姚元崇既然幫她應承下這個事,自然是選好了的,而且聽店家的口氣,姚元崇是先特地叮囑他們選了馬,自己又親自來看過兩回,十二娘還有什么好挑的?
再說,這匹馬的確很合她心意,她相信小唯也會喜歡的。
于是,她問道:“這匹馬多少錢?我要了。”
騾馬行老板卻看向姚元崇,有些為難的說:“這雖是匹剛出生的幼馬,但因為是純種的白馬,所以要稍貴一些,得八十兩銀子。”
十二娘對這個價錢完全沒譜,問道:“崇郎,這個價錢怎樣?”
姚元崇看賣家跟買家都望著自己,有幾分尷尬,說:“這馬倒也值這個價錢,不過,十二娘身上若是沒帶足現銀,我這里倒還有一些。”
十二娘略猶豫了一下,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老板:“我可不可以先付定金,你把馬送到我府邸上去之后,我再給你現銀?”
“自然自然,”老板堆笑的說道:“姑娘說個地方,我們把馬牽過去,再把銀子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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