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金先生和山長是什么意思?”晚上,李萍躺在床上聽了丈夫的話,怔了一下,她懂官場文化,但是真不懂文章。人人都說丈夫的文章好,可是誰都沒表態,這是啥意思?
“可能是不合時宜。”曾凡笑了,側看著著李萍,“怎么辦,我要成為一個不合時宜的讀書人怎么辦?”
“不怎么辦,我覺得很好。其實外頭的事,你在讀書,我也不好跟你說。我為什么買地,讓流民種?還有丁香兄妹,小善其實都是好人家的孩子,都是從南邊逃荒活不下去才到的今天。”李萍輕嘆了一聲,“丁香那年,街上才幾個,前年時,街上就十來人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南方這幾年很亂。”曾凡輕嘆了一聲,李萍現在不愿意買人,其實也是心太軟,買了,就好像覺得要負擔起人家的生活一樣,“現在你在家里的地,都是請的流民吧!”
“是,還好,現在流民不多,所以能安置。不是我心好,而是知道,想好好的活著,身邊就不能有不安全的人。現在人少,我們還能慢慢的安置,但若是這種情況不能改變,流民越來越多時,我真不敢想會生什么事。爺爺,爹娘,還有我爹娘也都在那兒生活,我真怕出事。”
“所以現在大舅也在努力安置。”那回李萍跟李彬示好后,兩兄妹開始正式的通信了,兄妹感情倒是慢慢回來了一些,李萍也勸李彬,若再有流民,還是盡量的雇傭一下流民。但也要控制數量,就怕越來越多,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現在只希望這種情況越慢慢的好轉。”李萍說得很慢,一臉憂心忡忡。
這一年多,這是他們兄妹的來往主要商談之事,而曾全現在弄的團練人數也越來越多,流民多了,地方也不怕安全,團練就是遏制之法,總不能被他們反噬而去。
“所以你還是希望我能做個安安穩穩的讀書人,而不該像林大人那樣,做睜眼看世界之人?”曾凡看著妻子。
他們此時說的林大人也算是翰林院的前輩,是位有風骨、有才干的讀書人,只是有時有風骨,有能力,就代表不合時宜。
“其實那事我聽著也覺得熱血上涌,只不過,個人太強,而朝庭太弱時,最后悲劇的是自己。”李萍輕嘆了一聲。
那位林大人做的事,是每個有點正義之心的人都想做的。可是,他們做了又能如何?那么做完了,朝庭能保護他的戰斗果實嗎?不過話又說回來,站在他的位置,有時,路好像也就只有那么一條。世間安有兩全法!
“跟我這么說,其實,也就是想讓我遠離,但其實你自己都知道,這么下去不成。”曾凡看著妻子。
“是啊,所以我讓義父往北遷了。南方再鬧下去,民變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幾時被激起。縱是十年,還是二十年,家族卻還是要傳承的。”李萍輕輕嘆息了一聲。
曾凡的心也跟著沉了些,現在中不中進士其實都已經不重要了,原本南方才是富庶之地,現在卻民不聊生,逼得原本南北交匯的之處的中部居民開始感受到了濃濃的不安。
“若湖南都失守,北方也就危亦。”曾凡輕輕說道。
“義父也這么說,所以他現在拿大把錢出來支持本省各地自組團練,還請功夫上佳之士好好訓練。”
“這也危險,讓人覺得他是想謀反,只怕更糟。”
“所以你一定要做官,你在京城,他們做的事,就是支持官府。”李萍對著曾凡苦笑。
曾凡也笑了,抱了抱李萍,讓她快睡,只是此時,其實誰也睡不著。李萍今天才說這些事,只怕李萍早就睡不著了,誰坐在熱鍋之上,都不可能安然入眠的,只不過走到了今天,一切塵埃落定了,她才說罷了。
他也想到,豪哥那天說的,他進京是為了在京中開墨坊的話。顯然,這也是陳福興另一手準備,湖南他會拿錢出來守著,他守的不是地界,他守的是他的產業。而商人的習性不會讓他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他把他惟一的兒子送了出來。
早上起來,天氣不錯,北方原本干燥,曾凡出來快兩年,也是覺得不慣的。一早起來,丁桐就送上了儼茶。丁桐是曾凡的近侍,曾凡一些事,都由他照料。
“豪哥兒的生意怎么樣?”曾凡這些日子還沒有功夫關注豪哥兒,昨天聽到李萍說了,倒是心念一動了。
“是,豪少爺已經在京郊蓋起了作坊,現在正在屯貨,當然,已經準備了一批上好的,準備給您當禮物送座師,還有學里的師長。”丁桐忙答道。
“故技重施?”曾凡想到之前陳福興把妻子做的墨送給當年的知府大人的事,笑了一下,“那位知府知道去哪了嗎?”
“已經歸京了,陳老爺送他回來的,豪少剛進京時,特意去拜訪過,投了名帖。”丁桐嘴角牽了一下。
曾凡笑了下,豪哥兒看來越來越像陳家人了。
“今天要派人去看榜嗎?”丁桐決定還是覺得要不要說點更重要的,大爺今天可是殿試放榜之日,總得派人先去看看,他一早等著,就是以為曾凡會一早讓自己去的,結果拉著自己說了半天的閑話,也沒說什么有用的東西。
“算了,到時會來報的。”曾凡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還是不能面對自己失利的樣子。
“怎么一早在這兒?”李萍一早就沒看到丈夫,一直找到書房,才看到他們安靜的在書房里聊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沒事,睡不著,過來看看書。”曾凡對著妻子一笑,喝了一口茶,才站起來,“我們去吃飯吧!”
“桐兒,你有沒有吃早餐?”
“是,已經吃過了,讓小的去等榜嗎?”丁桐忙一弓身。
“當然了,這還用問。”李萍白了他一眼,又想起什么,“喂,這么聰明,好歹哄哄小善啊!跟你說,小善不點頭,別指著我會把她嫁給你。”
丁桐笑了,默默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