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我平時就管得少,大面不錯就沒事。該給的,我都給了,不該拿的,我早就說清楚了,誰也別伸手,伸手必被捉。所以這兩年,倒是越發的省事了。”
李萍從來就不喜歡管事,管人。她在京里,老家的那么多生意,真的事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她早就把自己累死了,京里有黃俊他們看著,家鄉有大太太的世仆。而這里,她學會了用合同。敢不好好的干活,有合同來罰你。
“你比我聰明。”曾凡苦笑了一下,好像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樣。
“不是,我那是生意,不過是兩小錢,你這個才是大事兒。當時我們都想著,仲羨是要上下打點關系,讓他留點錢也是對的。誰能想,他會被錢迷了心智。”李萍忙搖頭,這些日子,她想找機會跟曾凡談談。
仲羨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何三太太在這里住了好幾天,再看看從何家抄出的東西,就算仲羨啥也不說,就憑著府里那些財物,其實也都逃脫不了罪責。
聽得出,何三太太怨曾凡了,就算她把她接出來了,送回京城。但是,還是落埋怨。此時曾凡也在埋怨了他自己了,他沒有把仲羨帶好。
“你那叫兩小錢??”曾凡聽到了妻子的說法,也瞪大了眼睛。兩個巨型的工廠現在可都在李萍的名下,這兩個廠的工人都有好幾百人。加上他們的家屬,他們的小漁村,早就不復當年的平靜。這里已經是一個中型的市鎮,十里八村的青壯男子都集中在這兒,衣食住行都是問題。
而李萍是天生的商人,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系列的相關的產業。她小心的規劃,包括了衣食住行各各方面。李萍當時想的挺簡單的,工廠將來是要交給朝廷的,但是這些附屬的產業可不用交。她做得格外用心。他相信,李萍此時的身家不比仲羨抄出的家產來得少,但是李萍和自己一樣,心里不慌。
“仲羨是有點笨,其實現在就算有人來抄咱們家,也沒什么現銀,我這些年把錢都投進了基礎設施里了。什么給員工蓋房子,蓋學校,劃農莊,設魚塘。都是廠里配套用的。任誰查賬,都知道,我沒往自己口袋里放一分。”李萍笑著。
“這些副業是跟主業分開,產權在你自己身上吧?”仲羨給了她一個白眼,對于她的小伎倆,他早就免疫了。不過,他卻不知不覺的被李萍帶出了剛剛的憂慮之中。
李萍對他眨著漂亮的眼睛,滿臉的笑意。曾凡笑了,他看到的是李萍眼角已經有些細紋了,這些年,她真是跟自己辛苦了。想想何三太太穿金戴銀,李萍這些年,自己都沒給她買個像樣的首飾。
這個家,真的去搜,其實也不能搜出超過一千兩銀子的東西來。但是這些產業,卻是搜不走的。
“唉,這么大的產業,你真是也不知道收斂,回頭讓人看到了,會不會說我貪污?我關仲羨是因為分臟不均。”曾凡看著妻子。
“你為什么不攔我?”李萍笑盈盈的看著丈夫。
“為什么要攔,這些年,我也沒能為你做什么。讓你開心我還是做得到的。”曾凡笑了,像個孩子一樣晃著腦袋。
“放心,放心,我沒蠢到連累你,這么點錢,我還真沒放在眼里。”李萍也用肩膀撞了曾凡一下。
曾凡知道妻子聰明,這些年,她只是好玩,但物質欲望實在不高。對她來說,現在他們已經不愁吃喝了,過程更有意思。錢是最不重要的事了。
“仲羨他們明明是世家子弟,竟然被那點錢打瞎了眼睛。”曾凡再一次苦笑起來,但笑中,眼里卻是充滿了淚水。
李萍抱住了曾凡,這些日子他沉埋于心的痛苦,此時才真的發出來了。曾凡在李萍的懷里大哭了一場,再收拾書籍時他也就沒那么磨蹭,很快收拾好了,官船上的人也都跟進了。把他們并不多的行李搬上官船。曾凡帶著仲羨和丁桐上了官船。
他們倆都一臉晦暗,被關了一個多月,沒有人敢作踐他們,但是關在牢房里,好些事兒也就不經想了,這些年發生的一切,跟戲一樣,在他們腦子里不停的過著。
兩人是分開關的,沒人跟他們說話,除了三餐,沒有人跟他們說話,讓他們自己在黑屋里呆著,曾凡也沒去見過他們。現在重見天日,一切就跟夢中一般。
曾凡就站在甲板上,李萍一般這時就會藏在船倉里,省得船上的人來人往。曾凡讓他們就坐在甲板上,自己坐到了他們的對面。
“這么久了,你們想清楚自己錯在哪沒?”曾凡看著兩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貪財嗎?”仲羨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師傅。
“是啊,是啊,我昨天問你們師母,財富是什么。財富是什么,她擁有的財富也不少,我問她,那么大的兩個工廠,她真的可以說放下就放下。你們猜她說什么?”
“沒什么,對師母來說,她只是在完成您的夢想。你的夢想比多少錢都重要!”這個仲羨倒是理解了,因為對師母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的夢想。
“是啊,你很了解她。這是我的夢想,我的夢想!我用了快七年時間,我重建了水師。我建立了現代的工業體系。我現在都沒見過我的孫子、孫女,因為他們都在為我的夢想努力。全家人,都在努力。”
“我也在為了您的夢想努力,這些年沒我跟英國人忍辱負重,水師能有今天嗎?”仲羨跳了起來,他真的覺得自己委曲,他又沒拿一分水師的錢嗎?甚至于,這些年,水師里很多人都得到很多人都得到過他的好處。
“所以我一直容忍你,我認同你做的一切,你貪點錢,我算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殺了盧旭東?為什么?”曾凡暴怒了,如果他沒殺死盧旭東,他還是會容忍。他夢中也對搶掠的官兵也會睜一只眼,閉一眼,他知道皇帝都不該差餓兵,只要不過份,他可以當自己沒看見。就算他明明知道他們跟英國人販賣鴉片,他只要他們別賣回來,他都沒說過話。但是為什么,他為什么非要殺死盧旭東?